理智告诉裘洋能玩能虐待的人多的是,眼前漂亮的这个不能动。
余鹤清亮的双眸中露出些许不解,疑惑裘洋为什么一直盯着自己。
裘洋移开视线:“下午三点,我送你回云苏。”
余鹤眉毛一挑:“多谢裘总款待。”
裘洋扯开衣领,走到大门前检查防盗门是锁好的, 确认余鹤出不去:“我上楼玩一会儿,你要是觉得吵就在楼下待着。”
看着裘洋忽然涨红的脸, 余鹤觉得裘洋的状态很不对劲。
精神过于兴奋,眼睛里也充满血丝。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余鹤警惕地往后靠, 斟酌道:“裘总, 您得保重身体啊。”
“你是心疼我还是心疼楼上那小孩?”
裘洋很烦躁地捋了把头发, 额角全是汗, 邪肆的眼神从上到下打量余鹤,他上前一步, 拽着余鹤胸前的衣领:“你心疼你替他啊。”
余鹤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
那小孩和裘洋相好明显是情愿的,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总归是各有所图。
他又不是赵盼儿,在这儿唱什么救风尘。
余鹤自己都在风尘里飘着呢,还飘得很乐意,有什么资格去管那个小男孩呢。
“裘总,”余鹤眼神淡漠,冷静与裘洋对视:“怒气伤肝,稍安毋躁。”
裘洋猛地一推,把余鹤推回餐椅上,站在原地喘着粗气。
余鹤觉得裘洋像是犯了什么病,下意识去摸手机想上医学论坛内网查资料,手指微微一动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机不在,感慨书到用时方恨少,专业学的还是不到家,虽然心中虽对裘洋的症状隐约有几种猜测,却拿不准到底怎么回事。
只是无论如何在这种裘洋过分亢奋的情况下,余鹤没有再激怒他。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裘洋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他没有再理余鹤,转身上了楼。
余鹤躺在沙发上,心中不断告诚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裘洋已经答应下午三点送自己回云苏,落到裘洋手里还能全头全尾地离开很不容易,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手背搭在额头上面,余鹤闭着眼努力说服自己。
裘洋的名声没人不知道,小男孩既然敢来,显然是和裘洋谈好了交易的价格。
余鹤在心中默念:尊重个人选择、尊重个人选择、尊重个人选择。
余清砚当时来找你时,你不也很烦吗?怎么现在轮到别人身上,又他妈的想学余清砚去干那狗拿耗子的事?
可不是所有人都是傅云峥啊€€€€
内心的另一个声音说。
余鹤心尖微颤,从沙发上坐起身,一边骂自己被余清砚传染,一边往楼上走。
红木楼梯很有年代感,有些陈旧,也许是常年背光的缘故,枣红楼梯色彩黯淡阴沉。
在暗红颜色的渲染下,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大片凝固的血迹,处处透露出不详。
巨大的楼梯旋转延伸,仿佛通向地狱。
余鹤踏上台阶,脚下的触感都仿佛是粘稠的。
他顺手拿起了楼梯转角处的铜铸鹿角雕塑。
余鹤心跳得很快。
他打过很多架,打架对余鹤来说可谓轻车熟路,可他从没碰见过可裘洋这种人。
裘洋身上带着种血淋淋煞气。
哪怕裘洋已经不再年轻,已早已过了男人战斗力最巅峰的年岁,但这种年龄和阅历带来的压迫感没办法形容,虽然余鹤很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有点怵。
这种胆怵与体能无关,完完全全展现在心理层面上,年长者对年轻人带有自然的等级压制。
现在的余鹤面对裘洋,就像十四岁的他面对余世泉,二十岁的余鹤已经不再害怕余世泉,也许要等余鹤再长大一点,才能游刃有余地对付裘洋这样的人。
裘洋没有限制余鹤的活动,对裘洋而言,余鹤不过是个漂亮得过分的金丝雀,依附在傅云峥身旁,不具有任何威胁。
这种轻视令余鹤愤怒,也令余鹤害怕。
余鹤只能攥紧手中鹿角雕像的脖子,以此来给自己提供勇气。
拐上楼梯,楼道隐约传来与昨晚类似的暧昧声响。
余鹤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后背骤然塌下。
从高度紧张中放松下来后,余鹤背部肌肉出现了僵硬痉挛的状况,一跳一跳地疼,他有些好笑自己想得太多,裘洋从锦瑟台点过不少人,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个正常的客人,哪有这么巧就让余鹤碰上裘洋犯病。
不管怎么说,没事就好。
余鹤转身下楼,把雕塑放回原位,铜像和底座磕在一起发出声闷响。
甩甩手臂,余鹤又把雕塑拿起来颠了颠。
纯铜铸造的雕塑很有分量,约莫得有二三十斤,一下子砸人身上绝对是冲着要命去的,他刚才大脑一片空白,摸到什么就拿什么,根本没时间考虑后果,现在冷静下来才觉出冲动。
傅云峥还在云苏等他,余鹤不能把命填在裘洋身上。
紧张情绪松弛下来后,脱力感席卷而来,疲倦地躺回沙发上,余鹤不知不觉睡着了。
余鹤睡得很沉。
这座别墅的隔音效果虽然不太好,但理论上,在一楼的客厅里不该听见二楼的主卧的声音。
可余鹤却忽然醒了。
醒来时,周围非常安静。
这种时差颠倒的睡眠非但没有缓解疲惫,反而令余鹤心悸难安,胸闷气短。
虽然身体很不舒服,头脑里也混混沌沌,但余鹤的眼神却极清明,他确信自己是被吵醒的。
他听到了一声短促的哀嚎。
如若是放在从前,在这座有些年头的别墅里,恍惚在睡梦中听到哀嚎,余鹤多半会以为自己被梦魇着了。
可今天余鹤没有往鬼鬼神神的方面去考虑。
他仰起头,望着转角楼梯方向。
有一种奇怪的直觉告诉余鹤,二楼出事了。
即便现在唯物主义的世界观下,人们也不可否认:在某些重大事件发生前,有些人会毫无理由地产生预感。
此刻,余鹤的第六感尖叫着示警,告诉余鹤不要去二楼。
只要呆在这儿,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然而就像在恐怖片里,我们永远无法理解为什么主角团要在诡异的场景中走向黑暗一样,很多时候,余鹤也很难解释自己行为的动机与初衷。
哪怕所有的利弊都在那一刻完成了权衡,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过去。
余鹤扭头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早餐时切鸭蛋的熟食刀就放在台面上,但余鹤没有去拿。
他什么都没有拿,直直地走上楼梯。
两次踏上楼梯,余鹤的心境完全不同,在不知道是否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很紧张。
而此时,当余鹤明确预感到他担心事情已经发生的这一刻,他又镇定到近乎冷漠。
原来这份紧张不是源于要面对恐惧,而是源于心怀希望。
余鹤希望那个小男孩能安安全全地走出这栋老旧的别墅。
大概是不能了。
余鹤面无表情,踏上了那座略显阴森的楼梯。
推开门的时候,屋中场景和余鹤想象的完全不同。
床上很乱,但没有人。
裘洋穿着白色汗衫,正坐在窗边的藤椅上惬意地抽烟。
他神情放松,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看到余鹤,裘洋脸上露出了些许诧异:“什么事?”
房间内的味道很不好闻,有烟味,有家具老化的腐木味,有裘洋身上的汗腥味,还有淡淡的工业香精味道混合着一种怪味。
余鹤不想思考那股怪味是什么味道,但值得庆幸的是,他似乎并没有闻到血腥味。
味道太杂了,每一种都往余鹤鼻子里钻,这大大影响了余鹤的判断。
余鹤环视四周:“那小孩呢?”
裘洋吸了一口烟,随口说:“走了吧。”
余鹤注视着裘洋:“从哪儿走的?我一直在楼下。”
裘洋吐出了个烟圈,淡蓝的烟圈荡开,裘洋缓缓说:“看你睡觉没叫你呗。”
余鹤心头一跳。
后背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门反锁着,那么沉的装甲门打开不可能一点声音也没有。
那个小孩根本没走,裘洋为什么要撒谎?
余鹤以为没有人下过楼,可裘洋却知道他在楼下睡觉。
这只能说明......在他睡着的时候,裘洋下楼看过他,看完后又无声无息地回到了楼上。
裘洋为什么要下楼去看他?
那个小男孩又在哪儿?
这种后知后觉的危险令余鹤不寒而栗。
裘洋还在若无其事地抽烟。
余鹤知道自己这时应该离开,等裘洋把自己送回云苏。
如果那个男孩真的出了什么事,余鹤就是裘洋第一个灭口的对象,聪明人不会在这个时候刨根问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