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启荣科技聘用了赵驰显,作为新成立的第二研发部门主管,负责活性剂产品的开发和配套监测,算给了赵以川的父亲一份新工作。
用裴哲的话说,“物归原主。”
尽管当年的变故有没有泰恒暗中搅动风云已经不可考,对赵以川而言,天翻地覆的生活以另一种方式再次回到正轨。
不是赠予,也没有无条件返还,还维护了父亲的自尊心。
这个处理方式体面又温柔,赵以川没问是裴照雪还是裴哲的主意,他也没道谢,只去半山去得更勤。过后又捎上了赵驰显,算介绍两位父亲认识了。
对此,程明柏教授乐见其成,笑呵呵地表示自己才是最大受益人,因为终于有人陪自己种菜喝茶唠嗑,越发对赵以川满意得不行。
只是有次聊天,程明柏问赵以川:“听你父亲说,你给自己制定过一个30岁的目标?没达成之前,谁在你面前提30岁你还会年龄焦虑?”
“对啊。”
“该不会是成家立业吧。”程明柏开玩笑,“你看起来不像那种人哦。”
赵以川端详着面前的紫砂茶杯:“不是的。”
“那是什么?”程教授饶有兴致地问他,“能告诉我吗?”
“不能。”赵以川笑着摇摇头,“但是已经提前实现了。”
他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这属于他的第一保密级别,最最不能告诉的就是裴哲。
一年前,春寒料峭时分,他从纽约回到虹市。
彼时赵以川的生活一地鸡毛,家庭满目疮痍,刚找到了工作但也万般不如意。好在因为加入华闻,巧合之下发现苏艺正和楚畅暧昧,他顺势打入了社交圈。
九月,他和楚畅单独约了一次喝酒。
聊天时不可避免地提到芝加哥,和他聊裴哲,慢悠悠的,赵以川似乎每一句都像把自己的灰暗未来点亮了一丝一毫。
“裴哲现在……单身吗?”
对方毫无防备地说:“单着呢,不过他最近被集团的那些人逼婚,正焦头烂额。”
“为什么逼婚?”
楚畅简单说明了下启荣内部提拔人的竞聘裴哲是如何失败的,他也觉得那个理由无比离谱,并且十分不赞成发小的对策。
“他说,嫌弃他是单身,那他找个人结婚就好了,何况现在同性都能领证,他大概率要找个男人。”楚畅摇着威士忌杯,无奈地说,“尽管我觉得太草率了,如果他没什么谈恋爱的想法,也只能随他去喽!€€€€对了学长,你也还单身呢?”
“我有几年没谈了。”
楚畅:“你俩都一个样,工作为重,哎,但裴哲更过分……要不改天我们当年留学的那些人也聚一聚,大家都变得挺多的……”
楚畅说者无心,赵以川却听入了耳。
他端着杯子的手指轻轻扣了扣冰冷的玻璃杯,沉思很久。
28岁已经过半了,最近逐渐找回节奏,赵以川突然有了个很坏的目标,不太光彩,也居心不良,可他意识到这是他等到的机会。
他对自己说€€€€
“赵以川,30岁以前,和裴哲在一起吧。”
第63章 六三、就变成被海拥抱的小船
这一年,裴哲27岁。
夏天,虹市气候干燥,连梅雨季都姗姗来迟。六月即将结束,每天依旧日光鼎盛,雨水不足,盛大灿烂的朝霞与晚霞攫取不少热门。
再次回到南岸庄园的天鹅堡,裴哲给站在草坪上的女人送上准备的礼物。
“你给她买的什么?”邹路苒笑着问。
“滑板,我见你朋友圈老发她玩这个的视频。”裴哲说,半蹲下身,摸了摸邹路苒身边小女孩的头,“芽芽这下要等圣诞节才能回来了?”
邹路苒说:“待会儿你好好跟她聊一聊,你也是年纪还小就出国。”
“我那会儿再怎么也十四五岁了,至少语言和独立生活都没问题才出国的。”裴哲转向小女孩,“还是我们芽芽了不起。”
“她有她daddy。”邹路苒假装嫌弃。
女孩子害羞,牵着邹路苒的手对裴哲腼腆地笑一笑。
邹路苒的大女儿到了学龄,家里开始着手安排她出国就学的事。相比之下,邹路苒的丈夫是外籍,无形之中有了不少便利之处,即将带着芽芽去英国。邹路苒没什么大的意见,不如说她其实乐于促成这件事,左右她的事业重心转移到海外,说不定如此一来,一家三口相处的时间反而会变多。
芽芽的生日在六月底,邹路苒定下天鹅堡,举办一个草地派对,顺便也为芽芽即将开始的异国生活加油鼓劲。
站在原地闲聊了几句,邹路苒问裴哲:“你爱人呢?今天又不来啊。”
“他待会儿到。”裴哲低头看一眼手表。
邹路苒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结婚半年多,婚礼不算、那次你喝醉不算,根本一次都没见过啊!大家这么熟,小哲,你再不正式介绍赵律师给我,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他最近真是忙。”裴哲实话实说,“以川今天跟苏艺€€€€楚畅的未婚妻,你知道的€€€€有个重要会议,结束后直接过来。”
邹路苒耸耸肩,还想再调侃裴哲几句,有个人冷不丁从后面杀出,一把搂过裴哲的肩,大型犬似的挂上后背。
“阿哲!”
是林南知,邹路苒见了他,连忙问:“林见海呢?”
林南知不答反问:“找他有什么事?”
“我跟林见海说让他带阿宴过来,芽芽想和弟弟一起玩嘛。”邹路苒牵着邹芽,小女孩拽了妈妈一把,仰起脸,两眼发光地看向林南知。
林南知听见那个名字,沉了沉脸色,但也只是很轻的一瞬,即刻又换上温和笑容:“他就是送阿宴去足球队,今天学校有个比赛,估计晚饭结束前都不会来了。芽芽,我给你带了礼物,你去那边拆开好不好?”
他的礼物用巨大的盒子包裹得严严实实,分量不轻,立刻把邹芽的注意力分散开了。
小女孩迫不及待地朝礼物跑去,连带邹路苒也追着女儿离开,没再追问林见海人在哪儿。
原地,林南知皱了皱眉,这小动作没躲过裴哲。
“怎么了?”他问,“出了什么事吗?”
林南知明显不太想说,可大约最近和裴哲走得近,又实在需要一个情绪决堤的宣泄口,于是说:“我哥……好像有点谈恋爱的苗头。”
就这,还以为星鸿要倒闭了。
不过也确实稀奇事一件,裴哲顺势问:“见海哥在谈恋爱吗?”
“没真的谈,但就这半个月走哪儿都跟那个人一起,除了例会都不去公司了。”林南知语气平淡,却隐隐透出不安,“你知道的,他这几年一直忙集团的事,加上当时跟Carol分手情况很复杂,从没跟我说过想再找一个。”
感情生活确实是林见海唯一违背既定轨迹的意外。
林见海早年和裴哲是一模一样的规划,在国外从高中读到大学,还找了份投行的实习工作。那时他谈了几年的女友意外怀孕,协商后两人决定留下了孩子,但阿宴出生的当口,星鸿就发生了意外€€€€时任主席林见海父亲突发恶疾去世了。
林父的遗嘱里把所持股份和名下资产尽数留给林见海,星鸿偌大的一个矿藏业帝国,就这么砸在了不到30岁的青年身上。
他匆匆忙忙地一张机票赶到虹市,忙着接手集团、处置资产,因此错过孩子出生的重要日子。女友为了这件事和他分手,连孩子都是林南知退伍后才去美国接回的。
而过后,他如同缺席阿宴的出生一样缺席了阿宴的成长。
林薇和林南知都爱他,但比起一半精力都在女友身上的林薇,林南知则对他更负责。
照顾他闹觉、换尿不湿、接送上下学、学做饭、带着去游乐场、辅导作业,许多本该由保姆、家教、父亲和母亲完成的事,最后都落在林南知身上,他为阿宴耽误了几年,等对方上学了才进入星鸿集团。
作为父亲,林见海承认,他不如林南知跟阿宴相处的时间多。
可他越不称职,越显得这次“带儿子去小学的足球赛”十分反常,不爱八卦如裴哲,都从中嗅到了诡异。
“男的女的?”裴哲问。
林南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裴哲问得很滑稽:“当然是女的了,比我还小两岁,是阿宴的老师€€€€我操,我哥大了她整整一轮!”
“你觉得年纪太小了?”
“不是,我……”林南知一时语塞,竟突然无法形容自己的纠结,但他一向直接,沉默片刻道,“他不让我谈恋爱,凭什么现在放着我和阿宴去找别人?我是气这个。”
“那,你也不让他谈?”
“他当然不能谈。”
话虽如此,这么强烈的占有欲,裴哲直觉他也少见林南知展露。
林南知直勾勾地看着裴哲,眉眼漆黑,没有丝毫笑意,鹰隼似的锐利目光仿佛隔空质问某个不在场的人:
“林见海凭什么能背着我谈恋爱?我给他带孩子的时候,他忙着工作;我帮他工作的时候,他就忙着跟年轻女孩儿约会?他管我交友,我不能管他给阿宴找后妈?等着吧,只要我不点头,谁都别想进林家的门!”
相识多年,裴哲深知林南知因为部队生活看着说一不二,但其实脾气随和,是最好说话的人。这次他明显恼怒又生气,裴哲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安慰林南知。
“林薇呢?她知道吗?”
林南知嗤笑道:“净会和稀泥,我指望不上她的。”
总归都是别人的家务事,裴哲只好说:“你先……怎么一回事,你总要先问问林见海。”
“要问!”林南知不忿地哼了声,再次确认时间,“一会儿跟苒姐和姐夫再打个招呼我就去足球场,看看他在鬼混什么!”
挺正常的事,被他一说,仿佛要去抓奸似的。
裴哲:“……哎。”
想纠正林南知的用词,可他一晃眼,看见入口处走进来一男一女。女人身材高挑,一袭款式简洁的白色连衣裙,而男人穿的西装,是他早晨亲手选的。
赵以川提着通勤包,低头打字,阳光照着他,树影斑驳地落在他肩上。
他太显眼,看见的不只裴哲。
林南知中断了对林见海的一顿控诉,说:“你们家赵律师来了。”
“嗯,我过去一下。”裴哲拍拍他的肩膀,“你先别急着走,一会儿还有其他事要跟你聊,我,文恒朗,关于H省的联合开发……”
“你去吧。”林南知见他着急,“我吃了饭再去。”
裴哲欲言又止,点头,然后才走了。
手机上,赵以川的“你在哪儿”刚跳出,裴哲已经站在了他的视线范围内,走过去,亲近又自然地贴着赵以川,手就顺势牵到一起了。
“刚在找你呢。”赵以川说,抓住他,摩挲了几下掌心。
“跟林南知聊了点事儿。”裴哲解释完,看向苏艺,又和她打了个招呼,顺势聊起他们刚结束的会议,“看你们脸色还好,怎么样啊,都协商妥当了吗?”
提到这个,赵以川就想笑:“别提了,吵一上午。”
苏艺接着说:“那边还是不肯让步,我估摸着他们内部有些问题没有谈妥,现在拿到谈判桌上,就卡住别人的脖子,评了两次都是‘不建议’。这结果拿去证监会那边百分百不能通过,只好继续博弈喽。”
“不过对我们没什么影响,如果他们继续吵,拖的也是别人的时间。”赵以川求证似的说,“大不了我们把这单放了,是吧苏艺姐?”
苏艺无奈地点点头:“这就是最坏的结果了,三输€€€€对了裴总,楚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