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体温,是暖的。
他捏紧领口,坐在原地。
林溪蹲下身,对他说:“把一切都说出来,所有人都会帮你。”
沉默笼罩在二人之间。
良久,叶玉茗别开脸,哑着嗓子:“不乖的孩子,会……”
“会怎么样?”
叶玉茗不再往下说,仿佛那是十分惨痛的、残忍的回忆,稍一触碰,都会心如刀割。
林溪深深的看他一眼。
又望了望门外。
最后说:“等着,我会带你走。”
林溪推窗离开,避开监控。
这里的主人非常有戒备心,不雇佣任何多余的佣工管家,连个人用品都不放置,以免有人从中推测其生活痕迹,找到他的指纹一类的东西。
林溪看到了地下室和卧房里的一些器具,但远远不够。
他像一只轻巧的燕子,攀着外墙、踩着一点窗沿,最后落在一处亮着光的房间外。
蹲在天台边,他听见里面有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男的是那个刚离开的变态。
女的……林溪悄悄抬头扫一眼,霎时有些愕然。
那女人面容素净,一身朴素棉质长裙,年龄五十开外,好像就是他在动保有过一面之缘的阿姨。
她正在说话:“你和我,再加上媛媛、意平的股份,足以在这次会议里对抗谢虞川,把他赶下台去。”
变态不耐烦:“我能有什么好处,我吃饱了撑的跟你们搅在一起,谢媛和谢云杉掌权这些年,也没见问候过我这个当大哥的一声。”
“那是以前,”韩坤茱道,“这次你帮忙€€€€”
“说了不帮。”
“我们就让谢老爷子收回成命,保你谢逢程正大光明的回到容城、回到谢家。”
“…………”
谢逢程挑起眉毛,良久,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哈”了一声。
他越笑越大声,几乎笑出无厘头喜剧现场的感觉。
“你们,你们不是真以为谢家是什么香饽饽,谁都想要去吧”
“如果是,那我这个三弟,怎么就十几年不肯回,宁可在外头当一条丧家之犬。”
“你们啊,”谢逢程摇着头,手指点在唇峰,“太愚蠢了。”
韩坤茱面色铁青:“谢逢程,别给脸不要脸。”
谢逢程挑眉,颇有你奈我何的架势。
韩坤茱冷冷道:“谢虞川那个弑母的畜生,倘若让他当了权,你以为你又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第28章
这话并没有让谢逢程起什么情绪波动, 他撇了撇嘴:“你也真够没新意的,就这么一件破事念叨了十几年,听的所有人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那是一次绑架, 年少的谢虞川和生母共陷险境, 为了让孩子活下去,母亲牺牲自己, 将水、食物甚至自己的血肉留给了他。
谢虞川被救出来时已经奄奄一息,因心理创伤忘掉了这件事情, 老太爷也就同样不许大家提起。
纵使没有多少兄弟感情,但谢逢程也觉得韩坤茱十几年如一日的嚷嚷着“谢虞川弑母”属实是很无聊。
“你们一帮蠢货, ”韩坤茱回敬他, “你们还真觉得事情是这个样子。如果是,他大可以光明正大的继承谢家, 还跑出去寻死觅活的干什么。”
谢逢程不耐烦,“他跑他的, 关我屁事€€€€”
“我告诉你,”韩坤茱打断,一字一句, 咬牙切齿, “说乾萸牺牲自己,救你和媛媛中的任何一个人, 我都信, 毕竟她是那样善良的一个人, 但是对于谢虞川……”
“她巴不得谢虞川早点死!”
谢逢程将眉头深深的皱起来。
韩家是古玩世家, 人丁稀薄, 到韩坤茱这一代只剩她和姐姐韩乾萸两人相依为命,韩乾萸因联姻嫁入谢家后, 韩坤茱也同样搬到谢家居住。
韩家二姐妹关系亲近,比母子关系还近€€€€那三个孩子都交给老师、保姆带,韩乾萸根本看都不看。
但无论如何,母亲也是母亲,偶尔还是会抱他们,给他们一些零嘴吃。
谢逢程不觉得,那个女人有恨谢虞川到那种地步。
“无稽之谈,”他一口否认,“韩乾萸对老三不差。”
“我没说过她讨厌谢虞川,”韩坤茱面色平静,“你们兄弟俩之间,显然是谢虞川更像点人样。”
谢逢程:“………………”
“但是,”韩坤茱话锋一转,“要做取舍的话,她是毫不犹豫的希望谢虞川死。”
这都什么跟什么。
谢逢程并不是什么耐烦的性格,也很讨厌韩坤茱在他温香软玉满怀的时候跑来扯淡。
他烦躁的扯了扯领口,按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行了,别跟我打哑谜,谢家人来跟我说话还够点格,你算个什么东西。”
韩坤茱因这无礼的话语而心生怒意,她克制着:“谢逢程,我再警告你最后一遍,你别给脸不要脸。”
谢逢程根本连话都懒得说。
他起身,要叫韩坤茱赶紧滚蛋。
韩坤茱站起来,在黑色的真皮沙发前,与之冷冷对视:“这件事早就不只是集团内部的争权了€€€€你知道他非要回到容城,拿回谢家,是要做什么吗。”
“我管他做什么€€€€”
韩坤茱说了三个字。
那如同是一个暂停键,把谢逢程、连带这整段并不怎么和谐友好的交谈都按停了下来。
房间里一时间只听见呼吸声。
谢逢程铁青着脸,又坐了回去。
韩坤茱勾起了唇。
他们真正开始交谈。
……
过了好久,谢逢程咬牙切齿、匪夷所思道:“他怎么敢?”
韩坤茱从喉咙地发出轻蔑的声音:“因为他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能做正义使者。”
“所以,你其实没有选择,只能加入我们,否则,你的舒服日子离结束也不远了。”
“要我做什么?”谢逢程问,“投票?我早就被剥夺了投票权。”
“不必,”韩坤茱微笑,“你将股份转给我们不就好了吗。再说,你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是可以做到。”
谢逢程眯起眼睛。
“我知道,你在股东会里有几位交往甚密的……”韩坤茱加强后两字的语气,“同好。”
“我知道你有办法,让他们不得不支持我们。”
谢逢程的胸膛剧烈起伏。
他惯于站在高位,惯于掌控一切,像眼下这样被人指手画脚、被人操控的情景,让他心底满是暴躁。
可他也知道审时度势。
他闭了闭眼,终于点了头。
“好,等我消息。”
*
房门打开又关闭,韩坤茱带着胜利的战果离开了,留下暴怒的谢逢程。
他将房内能看得见的东西都砸了一个遍,最后靠在岩板长桌边,铁青着一张脸来平复情绪。
夜晚的风带着寒意,远处是一片黑暗的丛林,树木被风吹着发出簌簌的声响,间或有一些动物在鸣叫。
林溪在窗外已保持静止很久,四肢的血液都快不再流动,肩头的伤可能裂开了,那几分疼痛使他保持着清醒和理智。
他极隐秘的侧过脸,调整角度,用从浴室中带出来的一面小镜子观察室内的情况。
他看见了也听见了韩坤茱和谢逢程争执的全过程。
同样的,他也看到谢逢程独自发泄完怒气后,走到一面墙壁前:
就像电视剧里的情节设计,他取下墙上油画框,在那凸起的墙面上按下一个按钮,紧接着这一小块墙体翻转过来,露出一个保险箱。
输密码、取出物品,最后复原一切,踱步出门。
林溪又等了片刻,确定脚步远去,才翻身进入房间。
依样画葫芦的操作,打开保险箱。
重要物品已经被取走了,留下给他的,是几张不慎雅观的照片。
角度是从上往下,不太清晰,应该是天花板里隐藏监控的画面。
将目光从白花花的肉:体上挪开,林溪感到一阵反胃。
他大概明白,叶玉茗在恐惧什么了。
压下情绪,将照片贴身藏好,林溪的目光再次在这件书房游走。
……
十分钟后,林溪翻窗,稳稳落在一楼院子里。
天上的星星很亮,北斗七星为人间指示着方位。
林溪的手按在硬质照片上,稍微犹豫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