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林溪现在正处于受到唤醒之后的记忆复苏期,谢虞川不放心他自己一个人,吃过饭便带他一起去公司。
林溪是真的还是好困,在他的休息间里又睡了很长的午觉。
醒来时,听说谢虞川去郊外景区酒店见道德委员会的主理事去了。
林溪揉着眼睛点头。
他走出去到谢虞川的办公室。
办公室外刚好有个高管在等,看见是他,也同样跟进来,将文件给他看,让他决策签字。
林溪看了两眼:“看不懂,你等下€€€€”
林溪打内线电话,请他九厘哥帮忙处理一下。
张九厘很快到,请那位高管跟自己说。
高管偷偷的觑林溪一眼,那眼神的意思是为什么要敷衍我啊上次您待投资部不是还如三月春风来着么。
张九厘看懂他暗示,解释说:“老板没教呢,这种业务具体运作的问题,人家刚来当然不知道。”
“这样吗。”
高管摸着后脑勺,慢慢回过味来。谢虞川没接管谢氏那几年,应该是做了金融投资,林溪跟着学会了,而其他的,没见过,当然不会。
不会,也就不瞎指挥。
上位者本来也不需要什么都会,会识人、用人,能管理,才是关键素质。
高管走了。
张九厘留在办公室,欲言又止的看林溪。
林溪:“?”
张九厘立刻跑出去,再跑进来时,手里拿了个软垫子,给林溪:“溪溪,这个,垫在椅子上舒服点。”
林溪接受了他的好意,并道了声谢。
“是舒服些,但是九厘哥,”林溪礼貌,并很懂的说,“昨天是我做噩梦,哥哥才陪我。”
张九厘:“…………”
他知道自己乱想,乱想还被人看出来,瞬间尴尬的脚趾扣地,赶紧胡乱打了几声哈哈,走了出去。
只是,他才刚走到门口,便又退了回来。
林溪坐在办公桌后,抬头望去,只见谢媛平正向自己行来。
林溪同她打了招呼,说:“我哥出去了,可能还需要一阵子才回来。”
谢媛却道:“溪溪,我是来找你的。”
第67章
谢媛起先是笑盈盈的, 顾左右而言他的说些冠冕堂皇的说辞。
什么“听说你在特意来看看”、“适应的好不好最近有没有练琴”、“平时都做什么有空也带意平玩玩让他学学好”之类的。
听得林溪脑袋发晕,眼前直冒星星。
谢媛的确是没有多少心机,性情也算单纯, 但她这说话一套一套的毛病, 继承的还是很到位。
碍于对方是长辈,林溪不好赶人。
还是张九厘表态, 请谢媛直接进入正题,她才道:
“溪溪, 我想让你劝一劝虞川,让他向老爷子低个头, 现在只有你的话他还能听得进去了。”
林溪这才知晓她来意。
然而知晓的当下, 就摇头。
态度礼貌,但坚决。
“你听我说, ”谢媛温声道,“你哥哥几乎是老爷子一手带大的, 小时候我们父母忙于工作,感情也不好,我和老大还好些, 我们毕竟年龄大, 但谢虞川那么小一个,夹在中间不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 总是老爷子过来牵走他。”
“他和老爷子之间的祖孙感情, 都是真的。”
“他们性格强, 谁也不肯让谁, 可是越是这样, 越要有个人低头,否则到最后, 后悔的是他们自己啊。”
林溪顿了顿。
他也能明白谢媛说的,他相信谢老爷子和谢虞川之间有感情。
可是……
林溪定定看着谢媛:“选择破坏这份血肉联系的人,并不是我哥,而是谢老爷子。”
谢媛唇舌微僵,随即叹气:“是啊,可是,哪有做长辈的去低头的道理呢……”
“这和长幼无关,”林溪摇头,“是老爷子先选择了他认为对的事情,选择了宁可牺牲血亲也要保全的谢家脸面啊。”
“如果要低头的话,也是应该谢老爷子先吧,不是吗?”
谢媛苦笑。
说是这么说,那怎么可能呢,老爷子的性子,说一不二,想要做什么时,谁都没法拦着。
现在他认定谢虞川的所作所为要侵害到谢家的利益,那他就会使用一切办法,来为谢家铲除阻碍。
她真的不想……不想看见两个至亲走到那一步。
“老爷子的工作我一定会做。溪溪,你也把我说的这些,和你哥哥说说吧,”谢媛放柔了声音和神色,“要如何决定,还是看他自己,我想,你也不希望他事后后悔的对吗?”
林溪看看她,嘴唇微动。
其实他很难理解谢媛的想法,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哪里还有转圜的余地?
如果是谢虞川大获全胜,谢家、谢氏仍有破而后立的机会,但相反的话……总有一日会事发,谢氏沉疴无数,是否会被这最后一根稻草压垮。
但林溪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上帝为了阻止人类联合修建通往天堂的巴别塔,让人类说不同的语言,而即便是同一种语言,能传达和融通的也很有限。
林溪只是说了“我试试”,算作给谢媛一家人面子。
谢媛还是很不甘心,但再想劝时,被张九厘恭敬而强势的请了出去。
林溪坐在老板椅上,轻轻呼气。
还好谢虞川出去了,这些人和事自己来应付就好。
其实谢虞川也是会因为家人而心烦的,他只是不表现出来,而他不表现,别人就觉得他无比强大,不需要偏心和关怀。
林溪摇了摇头,他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
养生壶里泡好了几颗金桔和柠檬,入口清爽,一些不同口味的小零食被放置在果盘中,摞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看着就是谢虞川出门前做的。
林溪用留下来的尖头银筷子戳了一颗金桔出来,咬下去,汁水清香溢满。
“不酸吗,”好奇的男声在背后冷不丁响起来。
林溪差点被吓的呛到。
谢意平连忙让出三尺远,双手交叉护住头脸,很浮夸的道:“我没下毒!”
“……”林溪:“你无聊不无聊!”
谢意平嬉笑,欠揍的脸又伸过来:“听说我妈来你这儿了,唱了什么戏?”
“你可以问你妈。”
“切,不说我也知道,我妈我能猜不到,不就是一团和气。”
“一团和气”概括的居然意外的精炼准确,林溪不免多看了谢意平一眼,甚至于怀疑他是大智若愚。
不过在谢意平隔着玻璃朝鱼缸里的鱼吹气时,这念头马上打消。
那鱼缸里是漂亮的观赏鱼,托着白色尾鳍,好似数层柔纱。
谢意平看够了,扭头,朝林溪扔出一个东西来€€€€
林溪下意识接住。
是个用绳线捆住的一撂本子。
外壳已经发黄,许多页都是重新用胶布粘起来的,侧边还重新用装订机装订了。
谢意平单手抱臂,懒洋洋说:“是外婆的笔记本,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在我的玩具房里,估计家政打扫的时候错放的,你看看吧。”
林溪一怔。
“你外婆€€€€?”
韩乾萸!
意识到了这是解开所谓弑母攻击的关键所在,林溪立刻翻开手中的本子。
韩乾萸出身书香世家,一手簪花小楷写的几乎能拿出去卖帖。
她弃文从医,短短几年就在学术界展露头角,最好的学校、最好的研究所都开重金来抢她,而她则将桂枝递给了追求她的学长谢珉。
谢珉长的极其漂亮,她在实验之余看一看心情好,而且谢珉能出大笔钱供一个实验室,只听她调配,全都研究她想要的课题。
起初那些年,事情与她设想的一样好,琴瑟和鸣,成果斐然,还有了三个孩子。
尽管第三个孩子患有一般医学意义上难以治愈的脑疾,但在她的苦心钻研和照料之下,也得以周全。
她的前半生简直就是开了挂的爽文桥段。
直到小儿子在治愈之外,又表露出脑部发育的不一般。
如果说对数字极其敏感,一看公式就会做题是母亲给他的遗传,那他在音乐绘画机械运动等方面一教就会、一学就懂的天赋,则推翻了“常规”二字。
那种天赋令韩乾萸心惊,叫谢珉眼热。
人在长期接受到一定量刺激之后会变得麻木,谢珉已经不再满足于共享妻子成果所带来的的夸赞和荣耀,他的野心逐渐变大,他想要去到更高的平台,让自己的名字留在历史里。
这之后他与韩乾萸就谢虞川的问题发生了无数次的争执,夫妻逐渐陌路。
实验室走到了韩乾萸无法控制的、随时可能发生道德和法律危机的地步。
韩乾萸认为,是谢虞川这把标杆立的太高,迷惑了人心。
她决定要悄然给小儿子换成相反作用的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