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边,萧枫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治安署的内部的蛀虫显然比他猜想的还要多。
他们以为当年那场追缴已经将邪恶铲除干净,却不知道,他们的行动完全在实验室的掌控中,实验室成功隐藏了自己,逃脱开来。
“…………”
“我飞一趟本部重刑犯监狱,亲自问那几个罪犯,这几天和你林溪自己多加小心。”
“好。”
挂掉电话,谢虞川转回身,但刚看到房间内时,脚步就顿住了。
林溪想换一件更舒服的睡衣,但谢虞川把他身上这件的扣子系太紧了,他脱的时候卡住了脑袋,再努力几回又缠住了头发,不上不下,很是尴尬。
他听见露台玻璃门被推开,脚步声渐近。
最后熟悉的气息和温度笼罩他。
林溪脑袋都被闷在衣服里,视线模糊,只感觉身下床垫陷下去一些,大概是谢虞川跪或坐了上来,接着为他一点点的解开缠在扣子上的头发。
头发有阵子没剪了,赵充要他留长些配合节目效果,他便没动。
早知道会有和扣子打架的时候,就不听这个建议了。
没有衣服的遮挡,白皙的皮肤和腰线都露在外面,时间一长,略有些起鸡皮疙瘩。
在温暖的躯体靠近时,下意识轻轻瑟缩。
“冷?”
“还好。”
大手扣上了他的腰,手掌紧贴着,臂膀环绕,体温传递过来,驱散了那一些寒意。
林溪身体前倾,仰着头。
他的肌肉薄而流畅,上半身虽然瘦,但不柴,年轻的肌肤在灯光下透出绸缎一样的光泽。
谢虞川眉眼不惊,问他:“是全部想起来了,还是一半?”
林溪道:“事情的大概轮廓都想起来了,有一个人,他们叫博士的,应该是实验室核心,但我不记得他的样子。”
“别想了,”谢虞川说,“今晚先好好睡€€€€好了。”
他解到了最后一颗扣子上,将每一根头发都轻柔的放了回去。
随即,衣服也跟着落了下来,垂在床单上。
林溪微蜷了蜷手指,但很隐秘,动作藏在了柔软堆起的被子里。
停了几秒钟,谢虞川移开目光,起身:“那我就……”
“哥,我脑袋还有点难受,”林溪的嗓音蔫蔫的响起来。
“你能陪我吗?”
含在喉咙里的“走”字消音,谢虞川点头说好。
第66章
穿上一件松垮宽松的睡衣, 被褥€€€€作响,林溪躺进了被窝中。
谢虞川也在他身侧躺下,手臂伸长给他枕着。
“要关灯吗?”
“留一盏。”
谢虞川倾身过来, 亲了亲他的额头:“如果做噩梦了, 叫我知道吗?”
如同预感的那样,这夜林溪的确梦见许多被卖去三角区后的事情, 小小的孩子在那样凶恶狼狈的境地下,如何从哭嚎痛苦变到麻木冰冷。
那种惶惑恐惧在梦中如影随形。
但在那不断惊醒的上半夜里, 总是有一份温柔的安抚在身边,谢虞川用半湿的毛巾给他擦掉冷汗, 将温热的饮用水喂到他的唇边, 做完这些,抱他在怀里, 手隔着衣服在他背上一下下的轻拍。
迷迷糊糊间,林溪又睡着。
后来梦到更多的是他被谢虞川从洞窟里救出来之后的事情。
他被送到洁白的医院病房中, 那里分外安静,他好像能听见药水点滴进入他血管的声音。
一些治安署的人来过,一些医生来过, 他们有的想问问题, 有的想关心他,但他变得很容易激动, 随便一个字眼一个动作都会让他失声尖叫。
所以他们就请了谢虞川过来。
谢虞川得到的优待其实也不多, 但谢虞川远比其他人要耐心, 而且还有一条毛茸茸的小狗做帮手。
医生这方面, 也换了刚研究生毕业不久的叶心眉和来做志愿者的燕谈鸣。
他们轮换着来, 确保每时每刻都有人守着小孩。
约莫是两个月以后,终于可以出院。
他们怕突然改变的外界环境会刺激小孩, 因此在前一天做了许多功课,有了充分的预案,打算好一有反应就打道回府。
但小孩的反应出乎了每个人的意料。
那天阳光特别的好,林溪看见自己被谢虞川揣在怀里头,眼睛睁得大大的,像个没有生命的洋娃娃。
“害怕就闭上眼,”谢虞川说。
小洋娃娃却没有听话。
他在出了医院门的时候,忽然拧过脑袋,往外望,望旁边的树、花、鸟,看蓝色的天和白色的云。
谢虞川要他上车,他也干脆利落,双手并用的爬上了副驾。
在那前往未知目的的车上,他一直趴在车窗边,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很舍不得眨眼睛。
及至雪山小院门前。
大人们在说话,谢虞川和人说,自己想在这里住下来,这个地方安宁清净,还避人,很适合小孩的恢复。
几人相互望一望,都点了点头。
只有女医生提出异议,说谢虞川也太年轻了,都没结婚没定性,不太适合长期养着这个特殊的孩子。
她这样说的时候,一直在旁边cos玩偶的小孩有了反应€€€€他退后了两步,将自己藏到了谢虞川身后,两只手很用力的揪着谢虞川的衣角。
女医生的异议自然就不奏效了。
一行人都走了,留下一大一小。
谢虞川弯下腰,戳了戳小孩被养出了一点肉的脸颊,揶揄说:“挺会抱大腿嘛。”
小孩仰着脸蛋看着他。
谢虞川唇角翘起来:
“好了,既然有缘,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我得给你起个名,你说该叫什么好?你要跟我姓吗?”
来自雪山的微风吹拂而过,他看见不远处葱郁的树林、潺潺的小溪,那是在冰川消融之后,所生出的不朽生机。
“唔……姓谢不吉利,”年轻男人含笑说,“你要不叫林溪吧?”
“行吗?行你就汪一声,不行你汪两声。”
林溪瞪他一眼,扭脸往屋里走。
年轻的谢虞川哈哈大笑起来。
他大步跟过去,单手抄起孩子:“对了,提前跟你说,我不会做饭的………”
*
第二天,林溪醒来,身边已经空了。
其实应该已经不早了,但窗帘严密的拉着,没有投进光来。
外面在下暴雨,雷声轰鸣,昏沉光线中,他看见谢虞川从浴室走出来,腰间系着一条浴巾,人鱼线和腹肌都很分明,水珠还在从他上半身往下滚。
谢虞川:“把你吵醒了?”
林溪摇头。
主卧快有普通人家的两室一厅那么大,设计师在浴室和床之间隔了衣帽间和工作台,隔音是很好的。
他只是奇怪谢虞川一大早干嘛洗澡,这并不是他们的习惯。
谢虞川背对着他,披上外袍,低沉的声音传来:“中午了,家政做了饭,我给你端进来。”
果然很晚了。
林溪揉了揉眼睛,还懒着不太想起。
梦中的记忆此时回笼€€€€谢虞川对小时候的他说,自己不会做饭。
他眼睛弯起来,脸上染上笑意。
谢虞川出去端了早餐,他们有两个做饭的家政,单数日来的这个是南方人,喜欢熬粥煲汤做点心,早晨总是花式做一桌早茶。
谢虞川盛了半碗粥,正吹凉,门铃响起来。
可视化屏幕上,张九厘是一张“整个上午都没找到他所以快哭了”的脸。
他放了张九厘进来。
张九厘叫嚷着:“您吓死我了,怎么能睡那么久,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谢虞川捏了捏眉心,睡一整个上午的确不是他的作风:“昨晚有点事,怎么了,什么要紧事找我?”
门锁拧动的声音响起,张九厘刚要倒出来的一堆公务卡在嘴边,
只见林溪推门而出,打着哈欠:“吃什么?我还是好困。”
在他身后,大床凌乱,被褥堆叠,两套睡衣不分你我的被挂在同一个靠近床的衣架挂钩上。
“…………突然不那么要紧了,”张九厘露出一个艰难的笑来,“我觉得我现在已经是个成熟的副总了,有些事情完全自己可以独立处理掉。”
谢虞川皱眉,说了他一句:“神神叨叨的。”
张九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