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搜身的任务,从林溪身上找到手机、手环,又自内侧口袋找打一只小型的定位仪器,全都装进一只小布袋里,一起无情的扔到了窗外。
“如果还有别的什么,就自己拿出来,”于昭温和道,“你已经知道我们是谁了,如果我们被抓的话,全都会判无期死刑,你希望那样吗?”
林溪望他一眼。
于昭:“这条疤……那次差点剜走了他的眼睛,记得吗,是你顶撞了守卫,他们想打的是你。洛林保护了你。”
车内沉默下来。那些他们共同经历过的回忆,带着血腥气涌上来。
片刻,林溪道:“你们怎么活下来的?”
洛林:“你不也活下来了,我们其他人就不该活?”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研究员,”于昭说,“研究员转移时,尽所能的带上了能带的孩子,我们中的幸运儿才活了下来。他们将大家送去了不同的寄养家庭,但我们几个不适应,最后还是走在了一起。”
林溪看着他,嘴唇微动,那未能表达出来的意思是:你们走在一起,然后成为了国际知名的杀手?
“说过了,小少爷不会懂的,”洛林讥讽道,“他这幅样子,怎么可能会明白,人家现在心里只想快点把我们这些为非作歹的犯罪份子通通抓起来,他好回到他的锦绣窝、富贵窟里,跟他哥哥卿卿我我呢。”
“你这张嘴可真是……”于昭摇头,又看林溪,“我们这些人,是和你一样的人,也许你现在不觉得。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林溪不言。
他沉默的别开头,望向窗外天光。
许久他残忍的说:“不会有那一天。我们已经不是同类了。”
洛林攥紧拳头:“你€€€€”
“我这个只会说实话的王八蛋。”
拳头朝林溪砸过来,而他面容沉静,一点儿都不躲避。
只是那力道并没有落下,汽车时候正好的掉入一个坑洼中,突如其来的颠簸让洛林身体失去平衡,拳头没了准度,落在空气中,他只能单手迅速扶住座椅,才好险没有跌下去。
驾驶座上的人笑嘻嘻:“哎呀,真的不好意思呢~”
洛林闭了闭眼,骂:“妈的。”
汽车也终于离开狭窄的巷道,进入了灰尘扑扑的公路上。
林溪看着他们行进的方向,疑惑:“这是去……”
“不能让你知道喔,”小光通过后视镜与他对视,眨巴了一下眼睛,“接下来,就请你好好睡一觉吧。”
他的手指不知按动了哪个按钮,前排的出风口陡然翻转,飞出一只针头,正正扎进林溪的额头。
在意识失去前最后一秒,林溪只看见他那双鬼魅莫测的双眼。
*
“九尾狐全盛时原本有九个人,但这几年或死伤或离开,现在剩下四个,除了我们见到的那三个,还有一个,据说重病,很久都没有露面。”
“九尾狐一直在全世界搜寻他们的伙伴,以救回被控制被虐待的同类为己任,某种程度上,这是他们团队的联结点之一,在西西里岛曾经有一个案子,受害者被大卸八块,他囚禁在花园地下室的‘花’也失踪,我们翻阅了档案,那应该就是九尾狐所为,‘花’也随后加入该组织,就是这次露面自称叫小光的家伙。”
“你和林溪这阵子常出现在公众视野里,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你车上的□□、接到的预警电话,都出自于他们,可见是要警告你离开林溪,没想到你反而救了林溪,他们便冒险亲自过来带走林溪。”
“他们对林溪没有恶意,甚至视林溪为同伴。”
病房之内,男人坐在病床上,脸颊瘦削,高大的身影投在地面,形成一片阴影。他面无表情,眼瞳藏在眼睫下,欲来的暴风雨埋于深海之中,酝酿着危险。
萧枫就像给顶头上司做汇报似的,站的笔挺笔挺,每一句话都打过腹稿,想要尽量显得客观冷静有说服力。
谢虞川不好糊弄,头一夜还能骗他说林溪回去休息,但转天看见林溪仍没回来,他就知道不对。
他没发脾气,没拔吊瓶,只是冷静的让萧枫在十分钟之内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没有说“否则”,但萧枫不敢让他做出那个“否则”。
“为什么让溪溪去。”
“……”
没用情非得已做借口,萧枫回答:“第四个成员,那个病的快死的,是实验室常年供药对象。”
这里说的供药对象,是指顾客、购买者、病患,而非实验品。据情报,那位百发百中的狙击手有脑部疾病,全赖实验药品来稳定病情。
因此,九尾狐与实验室,虽非控制与被控制的角色,但关系千丝万缕,从前是,如今仍是,
许久,谢虞川点头。
“位置。”
“啊?”
“溪溪的位置,发给张九厘,不用骗我,”谢虞川用克制到极点,冷到了极致的声音说,“我和你们的合作到头了。”
萧枫愣住。
他为难道:“老谢,别这样,我们是朋友不是吗。现在还不是时候。这也是林溪所希望的,我们所有人,都想快些结束掉这一切。”
“那是你,”谢虞川眼中闪过讥讽,“不是我。”
“……”
“现在就发给我,或者,我会用我自己的方法找到。”
萧枫颓然的捏了捏眉心:“好吧,我也猜到你会这样。我可以让人发给你,但是虞川,你想想清楚,署内太多人盯着这件事情了 ,如果你亲自出面,你可以不在乎,但是其他人势必借题发挥。我建议还是让我来组织行动,你不要露面€€€€”
“萧枫,”谢虞川淡漠的看他一眼。
那一眼像携带了风雪,冰冷刺骨,叫萧枫住了嘴。
完完全全的寂静之中,谢虞川平静的说:“知道为什么你们总是输给他们吗?”
“因为你们顾忌的太多了,怕程序不当,怕打草惊蛇,怕伤及无辜,怕给上级打报告的时候,无法通过……而这些问题,他们没有。他们什么也不怕,他们只管他们自己。”
“其实,我和他们一样。”
“可……”
“我以为我在乎,但其实,”谢虞川一个字一个字的道,“一、点、儿、也、不。”
萧枫愕然。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终于挪动了自己快要僵硬的身体,从喉咙底发出深深的叹息。
“坐标持续移动,一小时前,停在河区贵呷港。”
谢虞川当即瞥一眼身侧,墙边的张九厘应是,飞快走出去。
萧枫揉了揉眉心。
他大概猜到他们会去做什么。许多地方,光照不进,但生活在黑暗中的蛇虫鼠蚁肆无忌惮。
“你说的那些顾忌,除了打报告,我都认同,而且我也将继续认同,制度有值得诟病之处,但能且愿意保护大多数人的,往往就是这样的顾忌。”
“我现在回署里组织人手。你到了贵呷港记得和我说一声,我争取比电视剧里收尾的阿sir快一步到。”
“好。”
萧枫背对着他,道:“还有,抱歉。”
第74章
河区贵呷港, 这座城市以港口命名,拥有着西南地区与外国交界的最大港口,常年吞吐量在五亿吨以上, 是四国进出口的关键地带。
码头集装箱高垒, 巨大的船只停泊,重装机械与人工有序的配合, 形成热火朝天的场面。
不远处,隔着一湾浅水, 船形展馆矗立在蔚蓝的天际之下,一场大规模的博览会刚刚拉开序幕, 却被迫中止。
红色警戒线将所有出口都围住, 数辆警车上下来许多人,匆匆忙忙进, 又匆匆忙忙出。
受了惊吓的与会者被带出,做好基本的询问, 被放回去,这些大多是从各地赶来的外贸商,有的推介产品, 有的寻求合作, 完全没有想到,在这种规模的盛会上, 居然还会碰到一桩凶杀案。
幸运的是, 没有真的造成结果, 那个受害的浓眉大眼的胖子投资商只是肩膀被划出道口子, 随即就被来敲门的志愿者救了出来。
谢虞川到时, 那胖子正坐在地上哇哇的哭,可见吓的实在不轻。
“谢、谢总, ”胖子透过模糊的泪眼看见站在身前的高大男人,忙擦脸打招呼,“您也来博览会啊,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安排……”
谢虞川不理,单刀直入:“志愿者是谁?在不在。”
胖子描述:“不知道是谁,大学生吧,戴了口罩,很白很高。”
张九厘立即拿出照片给他,他看一眼就摇头:“不是这个人,那个志愿者是单眼皮。谢总,这是您什么人,要不你们问问警察那边?”
张九厘和谢虞川对视一眼,皱起眉头。
不应该是巧合。
“去找主办调资料,”谢虞川捏了捏眉心,吩咐道,“我去里面看看。”
张九厘应是,走到警察那边,而陪同他们前来的人则过去拉开警戒线,让他们进入。谢氏在港口城市的能量巨大,这类博览会超过半数都是谢氏做东道主,因此办事比他们想的要方便。
为什么,张九厘心中犯嘀咕,为什么不是别的地方,偏偏是谢氏的地盘?这里面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他一边思忖,一边看提供的资料。
约莫十分钟的样子,张九厘正用心搜寻之际,忽然有人从里面快速跑出来,手中提着一个保存好的文件袋,大叫道:“有发现,快来看!”
那文件袋是在展台上被发现的,里面装着打印的聊天截图,以及部分内容十八禁的老照片。
警员看毕后,马上就去把受害者投资商给铐了起来。
投资商原本在大叫着投诉、告你们,然而在被出示了一张照片后也哑了火€€€€他想不到,这种多年以前的事怎么就被翻出来了呢。
投资商颓然抱头之际,谢虞川也从馆内大步走出,风将他的衣角吹的翻飞,他眸中神色翻涌,英俊好看的面目蒙上一层阴影。
张九厘快步前去,忙问:“怎么样了?”
话刚刚落地,不必答,他就从对方那儿得到了答案:谢虞川手中,是一只他常戴、后来易主了的江诗丹顿手表。
那是林溪留下的信息。
“走,”谢虞川声调低沉有力,脚步迅捷,“他们不会走远。就在这附近。”
*
“谁让你自作主张把那王八蛋放了的!?我准备了好久,好不容易等到机会,你当什么圣父!”
“我是帮你。”林溪闭眼坐在一张布沙发上,神色平静。
而小光气的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漂亮的脸蛋涨的通红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