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不该死吗,你为什么要救他!不对,你又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去杀他,你怎么跟上来的!”
林溪看也不看他:“你能不能让一让,你挡住了风扇。”
河区气候炎热,温度已经有三十多,他们一落地就换上了短袖,住进了这毫不起眼的小公寓之中。
公寓有四间房,林溪醒来时,就躺在一张硬板床上,洛林等已不见踪影,唯有一名苍白平凡的年轻男生,在厨房内熬着汤。
“他们有行动,你想出去看看吗?可以去的哦,没有关系,在这里你是自由的,”男生为他解开手铐等禁锢,并这样微笑着告诉他。
“什么?”小光闻言一惊,“阿凭哥?阿凭哥醒来还做饭了!?”
他一下子忘了重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房门前,轻轻敲打数下,但没有得到回应。
想来应该是吃了药睡了,对方为控制病情发展,一天中大多数时候都服药昏睡。
他悻悻然回客厅,但对林溪换了一副表情,不那么恼怒了,而是带着审视和趣味。
“不用谢,”林溪说,“当做你上次手下留情的谢礼。”
小光嬉笑:“不谢。”在针对谢虞川的暗杀中,是他留下了转圜余地,原因嘛……上次在会所见面印象还不错。
他坐回沙发上,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既然阿凭哥放你走,你回来干什么?”
林溪便望他一眼,淡淡的。
小光想明白什么,上下打量他,“啧”了一声。
他意有所指:“话说,我啊,听说过好几次,说你是最弱的、最爱哭哭唧唧的,给的东西都不吃,搞得他们都要从实验室发的饼干里省出来给你。”
“他们还以为你死了,结果你在电视里面出现,又唱又跳,还有个谢虞川,洛林气个半死。”
“他也跑去管阿凭要药,去比赛里发疯,结果你根本一点都不关注嘛。”
他凑近,带着一点恶意:“曾经同组的受实验体,同吃同住同睡,各自经历残酷的训练,再重新在洁白的实验室里见面,确认彼此的安危,某种程度上应该是分不开的共同体吧,但事实上呢,你都已经往前走了,建立了新的社会关系,有了相互珍视的人,而他们还傻兮兮的站在原地,真的有点可怜哦。”
林溪平平淡淡:“那么我该为我的幸运内疚,为他们的不幸负责?”
言下之意根本就没有丝毫动容,没有丝毫歉意。
小光顿觉无趣。
“想利用我们抓博士?你算盘打错了,我们早就没有联系了。”
林溪:“博士?”
“怎么,你不是都想起来了吗,就是€€€€”
咔嚓。门锁轻转,小光迅速关紧嘴巴。
进来的是于昭,并带着一个相貌很斯文的中年女人。
看到小光和林溪并肩坐在沙发上,他倒没说什么,只是笑笑:“在聊天吗,这是丽萨,我找她帮林溪看看病。”
小光与他对视一眼:“……”
叫丽萨的女人向林溪点点头,带着随身的匣子,坐在了林溪的右侧。
于昭:“很抱歉那么突然的把你从医院带了出来,你是不是还在发烧,让丽萨给你看看吧。”
林溪看着女人的动作,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反抗的举动。这让于昭悄然松了一口气。
丽萨说的不是当地语言,扭过头叽里呱啦的和于昭说了一堆,接着在于昭点头后,取出了针头和管子。
林溪轻轻挑眉。
“抽血化验,”于昭解释。
针头戳进手背皮肤,鲜红的血液倒流,进入管中。
“你怕血吗?”林溪突然问。
微顿片刻,于昭说:“与其说是怕,不如说是……”
林溪:“兴奋,暴虐。”
“……”
于昭望他:“是,你应该也一样,我们都一样。”
林溪摇头,眼神落回流动的血液上,那鲜红的颜色倒映在他瞳孔之中,却未引动半分波澜。
血抽完,丽萨将管瓶细心放置回匣子中,又取了些药品,交到于昭手上。
“好的,知道,多谢了,”他回答。
就这样短短五分钟不到,他将女人送走。
小光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于昭身边,将他拉拽到一旁。
两人是背对着林溪的,用的是唇语,小光表情难看:“丽萨,医生,什么鬼,你在搞什么?让洛林和阿凭知道了……”
“那就别让他们知道,”于昭神色不惊,“你不想要阿凭好起来吗?”
小光眼睛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于昭。
“是,是你想的那样,”于昭道,“只有那个办法,根本没必要指望一个狗尾续貂的蠢材,那东西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小光嘴唇轻颤。
于昭深深的望他:“那家伙,还没有过几天好日子,不能这样走。”
“可是”二字在小光的唇边徘徊一瞬。
他用余光看过去,客厅中,林溪静坐着,用棉签堵住手背的针口,眼睛望别处,或落在空中的飞尘里,或落在阳台的花卉上。
明明是被困的囚徒,明明也是经历过血腥的人,却还那么干净。
似乎察觉到什么,林溪朝他回望过来。
那眼神显然是什么都懂的,甚至带着一点戏谑,就好像在用他自己说的“没联系”、“共同体”反过来诘问他自己。
小光头皮发麻。
这时,他又见到于昭说出更让他脑子嗡响的话:“干扰器我已经关了,谢虞川来了贵呷港,很快能见到了。”
第75章
将人抓到门外, 小光直接揪住对方的衣领,将之狠狠掼到身后墙上,嗓音是压着怒气的低吼:“于!昭!你到底在做什么?”
“你把我和洛林支去展馆, 就是为了这个!如果不是我回来的早, 现在你是不是已经带他走了!”
于昭向来武力不如其余几人,当下也懒得反抗, 任痛意从后背传到天灵盖,脸上却几乎没有难受的神色:“不要弄出那么大的动静, 阿凭会听见的。”
“你还知道阿凭会听见!让他知道你还在联系实验室,他绝对不会允许。”
“那就不要让他知道。你听我说, ”于昭压低了声音, “你知道吗,阿凭的病, 和谢虞川是一样的,韩乾庾治好了谢虞川, 她那版本的原始药剂配方,实验室还保存着。”
“那又怎样!?那东西对阿凭有没有用还两说呢!”
“€€€€有用。”
小光霎时间瞪大了眼睛。
“是,我已经试过了, ”于昭的目光往关闭的门板上挪了挪, 仿佛透过其望向里面的人。
“他很重要,你看见了吗, 谢虞川对他……连命都不要了, 如果说世界上有一种方法让谢虞川心甘情愿的跟博士走, 那就在林溪身上。”
带走林溪, 就等于拿住了谢虞川。
而有了谢虞川, 他就可以交换原始配方。
这就是于昭的想法。
小光几乎惊呆了,良久, 才咬牙切齿:“你这是在赌!”
“是啊,”于昭眸光微闪,“赌一把试试,总比什么都不做等死好啊。”
“而且,你觉得林溪不知道吗。”
似乎冥冥中有某种感应,林溪也偏过头,玻璃珠似的眸子定格在两人出去的通道上。
一左一右,视线隔着木质门板相撞。
“他也在赌……也在利用我们,”于昭轻声说,“与其说高高在上的说是拯救或者绑架,不如把这当成一场合作如何?”
*
“滋€€€€”
黑色越野车在窄巷口横停,几十号肤色各异、体格健壮的人从车上跃下,抵着左耳的挂耳耳机,听着命令,一齐点头,分五六人一组,向前方数座公寓楼奔去。
这里是生物定位器最后指向的地方,林溪的信号在半小时前得以发出并被卫星接收。这里很适合隐藏,因为居民不多,但旅居游客众多,每日人流交换量极大,没人会因陌生面孔而感到好奇。
十来栋公寓楼,百千户,挨个搜索太耗时间,为首的雇佣兵进入物业办公室,调取最近三日有出入记录、有新增住户的居住资料。很快筛出三十来家,分头搜索,得到结果€€€€
谢虞川大步走在风中,越过狭窄廊门,乘电梯到目的楼层。
电梯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屋子,门已被打开,他的人守在两侧,对他说危险已经清除,请他进去。
客厅茶几上随意扔着纸盒和日用品,一瓶矿泉水开了盖子放着,只喝了一小半,往里走,有四个房间,门也都敞开着,里面没有个人用品,风扇对着床,证明是有人居住过的。
“取到了监控,的确是有三个男性长居,这两天点的外卖分量变大,邻居也说听见过吵闹声,另外还有这个€€€€”
雇佣兵给他看刚发现的头发。
“哪里发现的?”
“沙发。”
谢虞川快步到沙发边,那沙发很旧了,枕部的皮都被磨光了,往来不知多少游客,雇佣兵就是在上面发现了黑色的短发。
说是黑色,又比黑色要浅一些,是偏柔软的发质。
“去检验,半小时我要结果。”
“是。”
谢虞川站在原地,闭了闭眼。
林溪是如何坐在这张沙发上,如何与人谈判,如何静静思考……这些画面似乎都浮现在了他的脑海。
距离林溪离开已经过去四十八小时,这四十八小时,没人知道他是怎样过来的。
这一次,比之在谢逢程那里,还要更加焦灼担忧。
那时候更多是愧疚是懊悔是愤怒,而此时,在那些之外,他隐隐知道可能是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