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他不肯和离 第39章

薛明芳低头点着手指算数:“由安阳自运河入黄河,顺水而下进青州,至州治所在, 顺利的话大约十一二日。平王是五月十五走的, 中途停靠几次,大约十五六日能到, 也就是六月初。算上鸽子回程时日……工部那人岂不是刚到地方就出事?”

张峤更正他:“倒也未必。工部是去看河工, 不管赈灾事宜, 可以不用跟着平王的队伍, 自己先行。况且,信既然从杨庐城发出,那人应当也是在杨庐出的事。平王一行人下去赈灾,该是先到州治停留,离杨庐还有段距离。这说明,至少路上两边就分开了。”

谢€€沉吟道:“杨庐是青淄县县治,青淄是四个受灾县中情形最严重的,看河工先往青淄去是正常。”

贺兰和不解:“可杨庐为什么封了呢?若说城外灾民聚急,那通常是拦着不让进城,怎会连出城都不行。”

怀伤已是蹙起眉:“工部的人才到不久就出事,这场灾,多半是因人祸而起。而一县县治封城,无非两个原因:其一,出了反军;其二,出现时疫。”

张峤接道:“若是出现大规模反叛,甚至到了需要封城的地步,我们的人应当不会没听到一点风声。所以……”

怀伤点点头:“很可能别处已有疫情蔓延开,青淄知县恐受波及,才封城禁止出入。这类事情,民间的消息流传速度,自然比不上官府。”

谢€€对张峤道:“再派一队前往探查,着重探查反叛与时疫方面的消息。”

张峤应是,起身刚要走,又被谢€€叫住。

谢€€补充:“若是探到确切消息,至少留一人在州治。”

张峤一愣,随既蹙起眉,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应声去安排。

薛明芳也拉着贺兰和起身道:“阿爷好像有几个旧部在那边,我回去和阿爷说说,看能不能去信打探到点什么。”

等他们二人也走了,白殊和谢€€才向怀伤行礼离开,慢慢走向前院。

从刚才消息中分析出的结果有些沉重,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走出一段,白殊才道:“若是真起时疫,天子是否会让殿下前往?”

谢€€摇下头:“灾后常有疫,户部先前也将此考虑在内,筹备物资中便有不少草药。若只是寻常程度,循例治疫即可。”

白殊转眼瞥他一眼:“殿下适才让第二队留人在那边,该也是做好了要过去的准备。”

从时间上看,若是青州真发生大范围时疫,需要朝廷增派人手,那前往青州的第二拨人,出发时间差不多正是第二队探子要往回送信的时候,双方很可能会在路上错过。

谢€€沉默一瞬,才若无其事地道:“有备无患而已。”

说话间,两人路过东宫卫的营地。如今恶月已过,可以破土动工,营地里许多人正在热火朝天地建房。有了水泥,预计不出三个月,所有人就都能住进屋,这还是因为水泥生产速度有限。

白殊停下脚步,看着那边热闹的声势,轻声说:“若是殿下能去青州,或许可以把水泥也传过去。听说那边水患频发,筑堤修坝都可用上。”

谢€€原本也在看那头,听到这话便转过目光,凝视着白殊不语。

白殊觉察到了,回看向他,奇道:“不对吗?”

谢€€收回视线,继续缓步向前走,一边道:“齐地自古庶富,然……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将水泥传过去,我也说不好百姓会过得更好还是更差。”

白殊一愣,随既若有所思地跟上去。

谢€€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对白殊道:“若我真被派往青州,你无需一同前往。”

白殊抬眼瞥过去,唇角跟着扬起:“若真让你去,你以为天子能同意我不跟着?他强逼我们成婚的理由,可是那则谶语。”

谢€€蹙起眉头:“那你中途装病,我找一处安置你。”

若真是凶险到能让嘉禧帝派出谢€€的时疫,以白殊这病弱的身子,去了简直与送死无异。

白殊却是笑得更温和些:“殿下可知,治疫分为治与防,两者得并重。”

谢€€道:“自然,历来治疫,皆要隔离患者。”

白殊续道:“每一种时疫,皆因不同的邪物侵入人体。而那些邪物的传播途径,又各有不同。

“比如说,民间谈之色变的疙瘩瘟,致病邪物多出自鼠,跳蚤咬过鼠再咬人,人便会染上。因此需要除鼠、除跳蚤,才能有效阻断疫病传播。

“此外,若是接触带有邪物的分泌物,或是误食染沾邪物的东西,也会传染上,所以照顾患者的人须要格外注意。但只要这些方面都能顾周全,也就不会被传染。”

白殊讲述得很慢,谢€€却是越听面色越凝重。

他面色复杂地看着白殊:“你坚持要去?”

白殊抚着怀中黑猫,笑容不改:“只有我亲去,才能知道是何种疫病,如何传播,又该如何预防。而且,我这里还有不少治疫方子,想来对大夫们也能有所帮助。”

他看谢€€眉头还没松开,忍不住眨下眼,凑近过去逗人:“殿下若是担心,才更应该将我带在身边啊。我看国师是个有真本事的,照着他的谶语,你与我在一处,我自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像上回中药,结果反倒享受了一把,勉强也算个因祸得福吧。

谢€€凝视他片刻,最终只道:“应当不至于真要我去。”

青州情况不明,京城依旧热闹。

白殊在耐心等待消息之余,也先做起功课,将这个时代能够用上的治疫防疫手段先搜索出来归类整理。

到六月初十休沐这日,门房突然过来请示白殊,说齐国公的长随求见。

白殊有些吃惊,自他与谢€€成婚以来,白泊还一次未成联系过他。

将人传过来一见,竟是白泊召他过府一叙。

白殊犹豫片刻,还是让知雨去套了车,在孟大所率的东宫卫护卫之下去了齐国公府。

对白泊身上的那种异样感觉始终让他介怀。

齐国公府的总管早得了吩咐,领着白殊去了花厅。

白殊带着一群东宫卫进去,对白泊随意地行个礼,便径自坐下。

白泊目光划过环侍在他身旁的东宫卫,道:“这花厅里只有我与你,并无可藏人之处,用不着他们护得如此紧吧。”

一个“护”字让白殊的目光闪烁一下€€€€看来,白泊倒是比天子看得透。

白殊一笑:“怎么,齐国公的话不方便当成他们的面说吗?”

白泊面不改色地表演父爱如山:“他们毕竟是太子的人,必然会以太子为重。而你我父子血亲,我自当以你为重。”

白殊上下扫量他,禁不住在脑中和小黑说:“这人若生在后世,保证能拿齐影帝大满贯。”

白泊八风不动,显然是东宫卫不走便不打算说话。

白殊垂眸想想,自己最近恢复得挺好,就算有什么突发情况也能拖延一二,便让孟大带人去厅外等。

孟大仔细看过厅中四处,这才带人退出去。总管也跟着一同退出,关上花厅的门。

白殊审视着白泊,等他说话。

白泊没再卖关子,开门见山地道:“青州在闹大疫,圣上将派太子前往治疫。”

白殊目光一闪€€€€白泊说得如此肯定,必然是收到了确凿消息。

不过,他还是嘲讽一句:“圣旨还未下,齐国公就这么有把握能说动天子?”

嘴里这么说,白殊心里却免不了生出些担忧。

自从谢€€两年前那次平叛以来,嘉禧帝陡然察觉在自己眼皮底下待了十几年的太子竟然不是废物,这两年对谢€€的监视就愈发严密。连谢€€名下的各处田庄都有人在留意,所以许多制作起来动静大的东西,此时白殊都没法拿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嘉禧帝要真让谢€€出京,那青州的疫情得多严重?

那边白泊并没在意白殊的嘲讽,只继续道:“太子既动,你必得跟随。但你若不想跟去,我也可以求求圣上,总有法子将你留下。想必这个面子,圣上还是会给我的。”

这下白殊可是真惊讶了,再次上下打量起白泊,可惜并没能从他面上看出什么端倪。

白殊定下神:“齐国公如此……可是要和我做什么交易?”

白泊却缓缓摇头:“你毕竟是我儿子。”

这回连小黑都忍不住:“他的演技能拿终身成就奖了。”

白殊抚着黑猫,低低笑了两声,站起身来。

“谢齐国公的好意,不过,我倒是对青州非常好奇。”

白泊露出一丝诧异,强调道:“你未见过大疫之下的情形,死者相连、路有白骨。以你的身体,去了必会染疫而亡。”

白殊扬唇笑道:“我倒觉得,我的命还挺硬。”

说完,他没再理会白泊的反应,径自推门离开花厅。

待回到上景宫,进门就见到正在等人的冯万川,请白殊过谢€€书屋。

白殊也要寻谢€€,自然跟着过去。进房座落,喝着早备下的参汤,将刚才白泊的话说了一遍。

言罢,白殊续道:“白泊既然如此肯定,该是有他个人的渠道获知消息,青州的形势看来十分危急。”

若有官方消息到,如此大事,便是休沐日,宰相们也会被召进宫中议事。自然,也少不了得叫上谢€€。

谢€€点着案几思索,缓缓道:“他的渠道,不会比朝廷的快多少。且待明日,该是早朝便能见分晓。”

*

翌日早朝,进行到一半之时,下方有传青州八百里急递。

信使满身狼狈地被两名羽林卫扶进殿中,从怀里掏出信递给走下来的孙宦官。

信还未传到嘉禧帝手中,信使便一个响头磕在地上。

“青州反贼抓了平王殿下,扬言若是朝廷不派太子与楚溪侯去治疫,就要杀平王祭旗,遣患疫者四方流亡!”

作者有话要说:

第36章 东行

信使声音还未落, 正从谢€€面前走过的孙宦官猛然顿住,转过身不可思议地瞪向他,随后又瞪向自己手中的信。

从疫区送回的信, 此时仿佛成了烫手山芋,孙宦官扔也不是拿也不是。

信使赶了几天路,疲惫至极,声音算不得多大。只是众人都等着听他陈禀,他的话音才勉强传到上方嘉禧帝耳中。

殿中先是静得落针可闻,随即杂嘈之声四起。听清的人交头接耳议论, 没听清的忙着向旁人打听,离信使近的人还不动声色地挪着脚, 试图尽量远离他。

高坐上方的嘉禧帝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撑着御座站起身, 喝问道:“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信使却只跪在地上不言语。

所有人目光看过去, 等了片刻, 依然不见他动。一个扶他进来的羽林卫弯身察看, 才回禀道:“禀陛下, 他晕过去了。”

殿内的声音随着羽林卫的话渐渐静下来, 嘉禧帝缓缓坐回去,抬手挥了挥。

坐在下方的白泊对孙宦官道:“劳烦孙内侍寻间房,让两位卫士将他扶下去休息, 再请太医为他诊治。”

孙宦官召过一个小宦官做好交待, 让他领着两个架起人的羽林卫下去。

随后他为难地看看自己手中的信:“这个……”

按理,从时疫之地传来的东西, 是不该拿给天子的。

白泊向他伸手:“老夫先看看。”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