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他不肯和离 第40章

不过, 未等孙宦官递出信, 谢€€便向前探身, 抢先将信抽走。

“既然那边指名道姓要孤去治疫,这信还是该孤先看。”

谢€€拆封取信,一目十行地扫下去。

纸不多长,字迹缭草,只大略记述为:

平王一行抵达州治所在之城,正要按各县受灾情况安排分发赈灾物资,却听闻受灾四县皆闹起疫病,尤以青淄县为重。平王与众人商议后,为方便赈济与救治,持兵符向最近的鹰扬卫调兵,迁四县灾民到青淄县一处山谷集中。

哪知那山上聚有山匪,不仅下山抢东西,还把平王和几位官员抓了,一直向官府勒索。武威军与鹰扬督尉投鼠忌器,偷袭几次救人未果,还有一部分卫士也染上疫病。如今双方僵持,山匪提出要朝廷派太子与楚溪侯前往治疫,乃是因为前次孟夏腹痛症是他二人解决。

谢€€看完这封语焉不详、避重就轻的信,轻哼一声:“不过区区山匪,也配叫一声反贼?”

侍中沉着脸起身,一边向谢€€走来一边道:“太子此言差矣,山匪既敢扣押平王,便是与朝廷作对,称一句反贼不违过。太子既看完,可否给臣一观?”

谢€€将信递过去,又恢复以往垂眼不语的模样。

侍中快速看完,向嘉禧帝转述一遍。殿上众官员皆是听得面面相觑,便是平日不通庶务的,都忍不住在心中嘀咕:就从未听过这样赈灾的,虽说集中救治好似有道理,可四个县啊,别处灾民过去的路上又要饿死病死多少人?

御史大夫低头算算,起身疑惑地道:“这时间上好像不太对……平王该是月初抵达,到今日才十一日,扣去信使回程,哪有时间让别处灾民迁去青淄?”

兵部尚书也起身道:“平王所调的鹰扬卫,该是下卫,有一千人。随行武威军亦有千人。两千人,却被山匪抓住平王,还营救不出……这委实奇怪。”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个亲平王的官员出列道:“山中有匪,鹰扬卫却不剿,这是该处鹰扬督尉失职!”

兵部尚书反驳道:“政事堂从未给兵部发文,兵部怎可自行调兵。”

说到政事堂,白泊不得不起身说话:“禀陛下,政事堂从未收到过青淄县有匪的消息。”

嘉禧帝沉着脸听他们吵完这几句,开口道:“众卿以为,现下该如何行事?”

侍中自刚才起身就一直未落座,此时直接道:“当务之急,自是先救出平王等人!还请陛下遣太子前往救人。”

中书令缓缓站起身,驳道:“岂可贼人说什么朝廷便应什么。太子乃一国储君,千金之躯不可涉险。臣以为,该另遣人前往青州。”

侍中转头看向他,目光冷然。中书令八风不动,恍似未觉。

此时,一人从队列奔出,直跑到御阶下才扑嗵跪倒,一边不断叩头一边大声哭喊:“陛下一定要救救大郎啊!臣妹就只大郎一子!若是大郎有个三长两短,这可让她怎么活啊!陛下€€€€”

众人这才看清,原来是挂着散官衔、平常上朝当凑数的承恩侯,皇贵妃的哥哥、平王的舅父。

嘉禧帝被他一声声“陛下”哭得头疼,招手道:“来个人扶承恩侯起来,成何体统。”

承恩侯却是直接赖在地上撒泼:“陛下!臣若劝不动您命太子去救大郎,哪还有脸去见臣妹!不如就让臣一头碰死在这殿上,先去下头等着他们娘俩吧!”

嘉禧帝听他越说越不像样,用力拍拍扶手,喝道:“你这般闹,朕还如何与太子、与众卿商议救人的事!”

承恩侯一听嘉禧帝有松口之意,立时收了哭声,麻溜地爬起来,退到一旁继续抽抽搭搭。

白泊自然也听懂了嘉禧帝的意思,再次起身道:“此事已不只是平王个人的安危。山匪以患疫者相威胁,太子若不去,怕是疫病会迅速往外扩散,届时灾祸更难以控制。只是太子出行非同小可,随行人员还得政事堂合计一番。”

嘉禧帝听得满意,转眼去看谢€€:“太子,你可愿往青州?”

谢€€被点到名,这才抬眼起身,淡淡地道:“臣不敢辞。只是,还请陛下赐臣临机专断之权。否则,如若青州官员不听差遣,以致救不下平王、拦不住患者,那臣也无能为力。”

他这话一出,殿中众官员都忍不住彼此交换起眼色€€€€太子莫非是要趁机把青州清洗一遍?

谢€€要求正当,嘉禧帝一时间也拒绝不得,只好道:“今日早朝先到这,政事堂赶紧把太子出行的事议清楚,再报来与朕,好让太子尽早出发。”

孙宦官喊了退朝,嘉禧帝离去,众官员依次退出,谢€€与宰相们则转往政事堂。

白泊先问谢€€:“太子可有要求?”

谢€€眼也没抬地回道:“让太医署调十名太医与孤同往,户部发文给附近各州县,随时听令调集粮食与药材。孤带两千东宫卫,兵部发文命目前在青淄的武威军与鹰扬卫折返。至于其他人员,诸公看着办吧。”

那两千兵待在那里反而是个掣肘。

尚书右仆射却有些为难:“军中或有已染疫者……”

谢€€瞥过去一眼:“要么把人调回,要么把兵权给孤。”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尚书右仆射叹口气,转向白泊:“白公,你看呢?”

侍中却是不耐烦地道:“兵部去个文,让太子收回平王那两块兵符,让他们都原地驻扎。军中自有军中的治疫手段,该怎么办怎么办。”

收回兵符,平王就节制不了那两支队伍。谢€€有符无令,也是同样。两边算是互不相干。

白泊也点头道:“便如此吧。”

这时,有小吏来报,信使醒转过来。众人忙令下方将信使抬来,要细细问情况。

可惜这信使甚至不是随行武威将军的亲兵,知道的不多。唯一能解释的,只有御使大夫先前提的时间问题。

原来平王刚一转入黄河,便将押着银钱的户部官员撇下,带着三百武威军直往青州。此时河水还比平常急,满帆之下,一行人八日半便抵达州治。而在第二日,平王一边派人往鹰扬卫调兵,一边急令各县将灾民往青淄赶,他自己也带人赶往青淄。

这信使此次被分派的任务是做饭,队伍到青淄后一直在营中值守,并不知外头具体如何,只某天突然就听说平王和几个官员被抓了。接着便是一片兵慌马乱地试图救人,但也接二连三地失败。

直到山匪提出条件,众官员无奈,只得紧急往朝廷送信。信使因为一直在后方,没有染疫的危险,才被挑出来送信。

众人听他说完,只觉得困惑更多。可现下也无从了解,只能等待青州下一次上报。

事情紧急,政事堂众宰相们不敢拖延,速速议定各个方面,便由白泊呈给嘉禧帝。

最后定下谢€€后日便出发。

谢€€先回上景宫做准备。

白泊又处理了不少事务,将要同去青州的官员招来细心交待过,直到散职才出宫。

他上了自家马车,发现里面坐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

白泊没有丝毫惊讶,敲敲车壁,让车夫回府。

中年人抬眼看向白泊:“白公,为何不拦下谢€€?让青州乱下去才是最好。”

白泊轻叹口气:“你当我不想拦吗?但以天子对平王的宠爱,拦不住。”

中年人冷冷一哼。

白泊却抚着须,缓缓道:“既然在朝中拦不住,那便在外面拦吧。他们离了京,要找下手的机会总没有那么难。谢€€和白殊,只要能杀掉一个……”

中年人扯起唇角,似笑非笑地道:“白公当真舍得?那可是你亲儿子。”

白泊平静地回视他:“自他出生,白某从未有一日当他是儿子。当年我既敢站出来,便没再想过自己还会有后。怎么,殿下如今已是信不过我了?”

中年人紧盯着白泊片刻,才放缓神色:“白公说哪里话。你为大业牺牲至此,殿下一直记在心中,也一直心有愧疚。”

白泊不置可否,只道:“我知殿下等待日久,心生烦闷,但此时形势尚不宜动。还请转告殿下,再耐心多等几年,我必将皇位奉于殿下面前。”

中年人呵呵一笑,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下白泊肩头。

作者有话要说:

ps,皇帝纵容大皇子平王在齐地经营,只是在文官系统里,兵权是不会让旁人碰的,亲儿子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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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骇人

谢€€在回程途中便派人往卫国公府送消息, 待回到上景宫,先交待冯万川收拾东西,便往白殊的院子走去。

白殊正躺在竹影里的榻上吹风小憩, 谢€€瞧他的表情便知,定然是在看脑中书库里的书。知雨在一旁用布巾给黑猫擦毛,看上去是刚给猫洗过澡。

现在天已经很热,谢€€待的房中都得摆上冰鉴,白殊才总算换上薄衣,并且热衷于在院中吹风。旁人只觉风都是热的, 对他来说,在阴影里吹着却是刚刚好。

白殊听到动静, 睁眼望过来,随后坐起身拍拍榻, 示意谢€€坐, 又吩咐守在院中的另一个小厮去拿巾帕过来。

谢€€接过, 发现巾帕竟是冰凉的, 显然先前用冰镇着。

他瞥过白殊一眼, 才将巾帕贴到脸上, 缓缓擦拭。白殊现在还受不得这么凉,那这巾帕应该是专程给他准备的。

白殊见他这般神色,便笑道:“你说今日早朝见分晓, 我就猜着你下朝了会过来。如何?”

谢€€擦过脸, 又接过小厮送来的水喝了,回道:“青州信使到了, 我们后日出发。具体的, 到先生院中一块说。”

白殊点下头, 吩咐知雨:“去拿我早先准备好的那封信, 送去给大表兄。”

随后便跟着谢€€站起身,一边向院门走一边叫了声“小黑,跟上”。

谢€€垂眼看去,就见黑猫抖顺一身毛,迈着步子走在白殊身边。

他有些诧异:“你不抱它了?”

白殊一叹:“小黑嫌热。”

两人慢慢往后院走,谢€€问:“对生意有影响?听冯万川说,你让制皂那边停了香皂,赶制一批肥皂。”

白殊摇下头,解释:“影响不多大,限量卖有人抢才好维持高价。现在既决定要去,我就让大表兄把这批肥皂的成本单独分账。这算赈灾物资,不好让刘家出成本,就我和你分摊了吧。

“白泊说是大疫,人数众多的话,这东西估计会消耗得很快。我打算带一批工匠过去,看看制作速度能不能赶上消耗。只是制皂原料……”

谢€€接道:“这个交给我。你把单子列好,我会让青州官府准备。”

白殊点头,续道:“酒精就没办法补充了,只能带现有的。当然,我也会带一套小工具和两个熟手,能做一点算一点吧。”

谢€€听他一直在说治疫物品,等他说完,又问:“你自己的东西可备妥?要待的时间估计不会短,你在吃的药……”

白殊目光看过去,微微一笑:“放心吧,备下不少,我现在可宝贝自己呢。而且,我先前去医馆和杨老大夫提过这事,他特意说了,我若真去,他就派儿子跟着。

“一来盯着我的身体,怕要换方子,二来也去帮帮忙。毕竟这种时候,多少大夫都不够用。要不是他实在年纪大了,都想自己跟着去。哦对了,一会儿还得派个人去医馆通知一声。”

两人细细聊着准备工作,来到怀伤的院子时,同住后院的张峤已经先到了。两人坐下没多久,又有东宫卫领着薛明芳和贺兰和过来,甚至连卫国公都跟来了。

谢€€先将早朝的情形说过一遍。

薛明芳有点幸灾乐祸:“平王、青州知州、通判、还有几个属官都被绑走,一锅端啊这!”

卫国公扬手在他背上拍了下:“正经点,这事不寻常。”

怀伤也道:“将灾民赶至一处,恐怕平王还有别的心思。”

卫国公点个头,沉声续道:“青州这种不临着边、又非要塞之地,所驻鹰扬卫大多是就近招募青壮。如果平王真对当地灾民打什么歪心思,很可能会引起哗变。”

薛明芳等三个年轻人恍然大悟,若真是军中哗变,那平王几人被抓也就能说得通了。

卫国公续道:“那边绑了平王,又要求太子过去,听着可一点不像山匪所为。”

薛明芳道:“根本就没什么山匪吧!平王被抓,天子必然震怒,鹰扬督尉怕朝廷连原因都不问就直接发落他,才找这么个借口?”

张峤却道:“不像,武威军还在呢。若只是骤然哗变,仓促之间没人组织,就算能借人质支撑一时,也扛不住这么久。必然还有一支力量,能够组织人手与官府抗衡,所以也敢说出让患疫者扩散的话。”

贺兰和插话道:“因为先前解决了腹痛症,所以要求殿下和三郎过去治疫,这感觉像民间的想法。若是念过书的人,大多能知道腹痛症和疫病之间没有联系,可百姓们却会有这样的联想。”

张峤接道:“四月时,我撒出去百来多人,特意往偏远的村子去治腹痛症,将殿下与三郎之名传扬出去。百姓们由此而信任殿下,倒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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