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以前以为的,可不大一样,”服务人员将牛排端了上来,黎简趁热切着。
“以前?”邴辰眯缝着眼,随后想想也是,吴中风那孙子肯定没说过他什么好话!
“嗯,”黎简点点头,“别说哈,要这么算,咱俩可不算认识几个月!”
“那算认识好几年呗?”邴辰无奈的摇了摇头。
“对啊,我对你很了解的,”黎简“啧”了一口,接着扬了扬头,急着证明自己的话,“你看你好像还不太信呢!”
“大学刚入学的时候,军训结束那晚,新生篝火晚会,有个小姑娘长的据说贼漂亮,在操场上当着全校的面,给你送花,跟你表白,有这事儿不!”
邴辰嚼着口中的牛排,太多年了,没人提他都记不起这事儿了。
“大一的时候,和同寝室逃寝去网吧还是去唱K来着,被记过一次,有个同伴太笨,翻墙,摔伤了腿,你给背回去的,对不对!”
“大二吧,还是大三的时候,狠揍过一次吴中风,当时给他牙都干松了,浑身的皮肉伤,使得他半个月都没能上学,对不对!”
“大四快毕业的时候,白天刚评上省级优秀毕业生,晚上就从六楼扔下个酒瓶子,第二天评优就被学校撸了,还差点影响毕业,这都是你干的不!”
“合着在你概念里,我就是个不良青年呗,”邴辰无奈的笑了笑,黎简这些话,倒是勾起了他不少曾经。
“那倒不是,”黎简摆摆手,继续说,“什么啥啥组织的主席、奖学金守擂者、额......额,还有什么英语系校草,还有,哎呀,反正一堆乱八七糟、没有用的头衔,也知道,我都听说过,你就说都对不对吧!”
“不太对,”邴辰摇摇头,表情里带着认真。
“不对???”黎简眉目皱拧,声音都高了两格,旁边的人看了过来,他不好意思的缩了缩头。
“有一条不对,”邴辰拿起方巾,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随后竖起大拇指,朝着自己的方向晃了晃,说道:“我就是校草,不是什么英语系校草!”
“哈哈哈,”黎简被邴辰这话逗的抖肩乐,“吴中风有一点,有一点说的倒是没错!”
“我不要脸是吗?”邴辰没等黎简说完,就把话头扯了过来,黎简听这话笑得更大声了,明明也没什么,偏偏就是笑了半天止不住。
牛排店的灯光是暖色调的,随着夜色潜入,环境被笼上几许昏黄,偏深色的壁纸加深了空间的私密感,身旁的座位渐渐空了出来,黎简和邴辰聊的挺好,笑闹里也没感受到时间过了8点。
直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邴辰身后,黎简渐渐收了唇角的笑意,尴尬罩在身边,明明没做什么,却偏偏缺了几分坦然。
察觉出黎简眼中的异样,带着疑惑,邴辰缓缓转了转身,不知道什么时候,丁捷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老公,能走吗?”漂亮的姑娘进入视线,丁捷立马换了副嘴脸,扬起胳膊,把姑娘紧紧搂在了怀里。
轻柔的吻落在姑娘额头,视线里的光却始终与邴辰四目交错,带着明晃晃的恼怒与报复,“亲爱的,我见到两个朋友,你跟司机先回好吗?”
姑娘这才看了看邴辰和黎简,婚礼当天,邴辰见过这姑娘,只是长什么样子一点印象没有。
“哦,好,那你早点回家,”姑娘笑笑,转头和邴辰、黎简打了个招呼,就朝门口走了出去。
“他家牛排确实不错,”丁捷带着礼貌的笑,拽过一把旁边桌的椅子,“咣”的一声立在地面,不请自来。
邴辰淡然的看着他,没有情绪的波澜,但表情又恢复到了第一天晚上,黎简在医院里感受到的冷肃。
这俩人强压着情绪,一个恼羞成怒,一个面若冰霜,黎简坐在一旁,尴尬无以言表。
“可我记得,你并不爱吃牛排!”丁捷盯着邴辰,说出的话带着丝微的颤音,让身旁的黎简大气都不出一口!
三人现在的位置特别尴尬,邴辰坐在最外侧,黎简坐在最里侧,丁捷的位置刚好挡住了黎简的逃跑路线,况且这个氛围,他貌似也没机会说一句:“先走了!”
“人嘛,会变的,”邴辰淡然说着,仔细去看,唇角还有不易察觉的浅笑,他边说着,边拿起叉子,叉了一块没吃掉、早就冷掉的牛肉,往嘴里送。
在叉子即将被送进口的时候,丁捷伸手狠狠握住了邴辰的手腕,交错着的视线让言语不得造次,气力在手掌与手腕间暗自较量着,复杂的情绪疯狂叫嚣,丁捷的眼角越来越红,邴辰没什么异样,只是被抓着的手腕快被箍的不回血了。
“别吃了,”丁捷调整了下气息,尽力保持着情绪的坦然,伸出另一只手,夺过了邴辰手中的叉子,“凉了对胃不好!”
邴辰听这话的时候,看似无动于衷,可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滚动的喉结强压着层层涌起的情绪,无意间助长着丁捷的不正之风。
刹那的错乱给了丁捷可乘之机,突然探来的唇向邴辰的手吻去,下意识的拒绝,甩出的力度没经过考量,下一秒,便重重的扫在了丁捷的侧脸上。
“啪”的一声,清脆而又响亮。
黎简瞪大眼睛,面对当前的状况,已是彻底懵了。
这个阵仗,他是真没见过!
“你打我!”丁捷的理智在这一巴掌落下的同时,被彻底打散了!
扬起的吼声,引来了店内为数不多客人的视线,服务人员闻声紧忙跑过来询问状况。
邴辰的确不是故意的,但当前状况,无论是说句“不是故意的”,或是“对不起”,都是无济于事。
懒得和他吵,公共场合更丢不起这人,邴辰跟随服务员迅速去款台买了单,丁捷掐着腰,仰头长舒了几口气,扭头狠狠的瞪了黎简一眼,随之也跟着走了出去。
“你别拽我,行吗?”邴辰迈出店门,强忍了半天的火再也压不得一分一秒。
丁捷不停的去扯邴辰,然后被邴辰一遍遍甩开手。
“邴辰!”丁捷扬声嘶吼了一声,伴随着大力将邴辰拽了个踉跄,就这样,摔回了排斥的怀抱里。
这俩人差不多高,但邴辰没有丁捷壮,丁捷真用劲的时候,邴辰抗不过。
“你给我放开!”邴辰使尽全力想将丁捷推开,奈何丁捷一分力不让,怀抱被越箍越紧、二人之间的空气几乎都被挤压干净,熟悉的气味蹿进鼻息,搞得邴辰有一刻的愣神。
“宝贝,我错了,宝贝,我错了,你别这么对我,我受不了!我真的活不起了,”丁捷将头埋在邴辰的脖颈处,说这话的时候,眼泪不争气的往外涌,顺着邴辰的脖颈流向胸肌,划出的痕迹好似道道岩浆,顺着皮肤,直抵心脏,灼烧着每一寸神经,仅仅几秒,邴辰已经快疯了。
轻叹着气,仰头呼吸,邴辰在心里谩骂,还有比此刻更糟糕的状况嘛!
6月的季节,天渐渐暖和了起来,吹起的风里杂糅着青草香,轻摆的衣襟附和着人的情绪,曾经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俩有过太多美好的过往,偏偏此刻,这样的拥抱,叫罪过!叫造孽!
邴辰任丁捷抱了几分钟,垂下的胳膊荡在身体两侧,不管情绪如何翻滚、搅动,他不会给予丁捷一丝的回应,他有自己的底线。
怀抱被缓缓放开,清新的空气再次跃入鼻翼间,凭心而说,邴辰是失落的,他不能否认自己对丁捷身上味道的眷恋,但面如死灰的表情落到丁捷的瞳孔里,除了决绝二字,再无其他。
泪痕挂在面颊上,丁捷唇角轻颤,不能相信这是自己的“宝儿”。
“你变了,”丁捷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声音里透着复杂的情绪,堆满了怪罪、绝望与不甘,“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邴辰垂眸盯着不远处,月光洒在树叶上落下的阴影,好一会儿,才勉强动了动唇瓣,“现在不是以前。”
“看我这么难过,你也无动于衷是吗?那么多年的感情,在你这里说放就可以放下是吗?你对我的喜欢呢?你对我的迁就呢?你骗我!你都是骗我的......”丁捷越说声音越小,他整个人快被抽空了。
如果此刻邴辰抬头,他就会看到丁捷那胜似火焰的猩红眼角,像要发狂的野兽,恨不得下一秒就将整个世界扯裂、吞噬。
“你跟他,好上多久了?”丁捷强抹了抹脸上的泪,无赖的样子挂上面颊,与刚刚让人心疼的可怜相形成鲜明对比。
邴辰抬起头来,刚刚被揉碎的心瞬间被重新拼接,这个王八蛋给他一巴掌真是算不得过分!
第20章 拳打脚踢
“别装了,你要是没有新欢,你会这么对我?”丁捷迅速侧过身,手指向黎简所在的位置,像被血染的眼睛在无声里嘶吼着近乎要杀人的情绪!
“你特么纯有病!”邴辰顿了好半天,才压着嗓子骂了句。
丁捷的无理取闹他可以强迫自己忍,但这一切和黎简有屁关系,平平常常的饭局落到丁捷的眼中总能变了味道,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如果说曾经他还可以自欺欺人的将其纳为感情的范畴,给毫无道理的醋意带上在意的美冠,那现在呢?丁捷,作为一个有妇之夫,就这样堂而皇之的站在自己面前,道德绑架般指责自己的不忠诚,这算什么?
他恨透了这样的丁捷,或者说厌倦了这种无休止、毫无道理可言的纠缠,在邴辰心里,丁捷这德行、这副嘴脸特别混蛋!特别欠揍!
“滚蛋!”邴辰推了他一把,希望丁捷让开路,他不想跟他多说一句废话,这样的纠缠不是和过往的和解,而是在彼此的心里扎刀子,“我不想跟你废话,你给我让开!”
“我有病?对,我是有病!在你眼里永远是我有病!”丁捷对邴辰烦躁的情绪熟视无睹,寸步不让不说,反倒是又向前迈了两步,邴辰被他硬生生堵在树的角落里,恼怒的近乎疯癫。
“你俩没事他撒谎说和你不熟?你俩没事会来这种地方吃饭?你俩没事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聚一起?你当我三岁小孩吗邴辰!你耍我有劲吗?”
“妈的!你有病是吗!你有病是不是?是不是?”邴辰嗷一嗓子喊出来,即便站了很远的黎简都被这声音吓到了,丁捷一时也没想到邴辰会这样,一下子被生生推出了两米,“我特么就不能有朋友是吗?我特么就不能逆着你是吗?我特么就非得对你言听计从是吗?”
“王八蛋!你特么王八蛋!”邴辰气的在原地转了两圈,手不住的抓了几把自己的头发,吼出的声音里尽是颤音。
丁捷倒在地上愣了愣,有些被吓到了,想上去抱住他,却被邴辰再次狠狠推出,重重摔在了地上,“我当你三岁小孩?我耍你?你这话是用嘴说的吗?你的良心被狗叼走了吗?”
“是你!是你!”邴辰大步向前一迈,抬脚将要站起的丁捷又一次踹倒在地,两步跨到了他的身上,发疯似的用拳头死命击打丁捷的肌肉位置,拳拳用尽全力,又拳拳都避开要害,边抡拳,边嘶吼着:“是你去结婚了!混蛋!是特么你去结婚了!”
不甘、委屈的情绪与一拳拳抡下的拳头融为一体,几次凿到腰带的金属卡扣上,邴辰甚至没有感到疼痛。
当黎简使尽气力把邴辰从丁捷身上扯开的时候,邴辰依旧不解气的狠踹了丁捷几脚,嘶吼声在耳边咆哮,引来了不少路人的视线,半晌,邴辰才停下踹空气的动作,而丁捷,双手按着被邴辰招呼过的位置,迟迟没抬起头来。
呼吸稍稍得到平缓,邴辰轻挣了两下,才脱离开黎简的“禁锢”,月光在路灯的配合下被镀上一层昏黄,落在丁捷的头发上,让此刻的邴辰有说不好的复杂情绪。
朝丁捷蜷缩着的位置走了两步,邴辰仰头望天,声音里写满了心灰意冷:“你没有资格来干涉我了......”
你没有资格来干涉我了......
径自朝车的位置走去,黎简立在原地,不知道是该打车走还是去看看邴辰的状态。
拉开副驾驶门的时候,邴辰趴在方向盘上,黎简看不清他的脸,但周身散发的低沉让人无法忽略。
小心翼翼的坐上车,想说的话哽在喉咙里,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来,邴辰紧握的拳头即使在如此昏暗的光线里,依旧看得出异样,红色的印记不知是血还是划痕。
半晌,邴辰才缓缓抬起头来,目视前方却眼神空洞的说了句“抱歉哈”。
“你......还好吧?”黎简打量着邴辰的情绪,拿不准自己在这时候开口问这问题是对是错。
“呵呵,”邴辰勉强挤出点声音,对他的问题不置可否,扭动车钥匙,发动了车子。
车辆飞奔向前,一路披荆斩棘般荡开夜色,霓虹与喧嚣在邴辰的视线里一一褪去,他背靠着座椅,单手搭着方向盘,面色如灰。
黎简坐在副驾驶上,佯装着正常,可心底的慌张骗不了自己,夜色里、密闭的车内、尤其是此刻司机的纷乱的情绪,这一切的一切,让他害怕,更让他惊恐。
细密的汗一层层沁在额头上,勒紧的安全带也带不来安全感,黎简扬手抓着车顶前扶手,直到车子停在了自家小区的大门口,他依旧没太回过神来,心脏好像要跳出嗓子眼,惊慌迟迟得不到安抚。
正常情况下,邴辰作为“司机”,是会发现身边人的异样的,只是这个夜晚,对于他更为艰难,所以整个过程里,他并不清楚黎简的心理活动。
“今晚谢谢了,”邴辰扭头看了看黎简,四目相对的时候,黎简才发现邴辰的唇色染上一片惨白,像失血过多的病人,让人胆寒。
“你......是不是不舒服?”黎简不受控的皱眉,“你看着,不太好。”
邴辰缓慢的摇了摇头,轻微阖眼的细节暴露着他的疲惫,不知道是被绝望所连累还是仅仅因为刚刚痛打丁捷而消耗了过多体力。
“他的话,你别介意,”邴辰顿了顿,声音里透着无力,“他就,那么个脾气”。
“卧槽!真是血啊!”黎简压根没在意邴辰的话,视线始终落在对方苍劲有力的手背上,昏暗里看的不大清楚,如若不是邴辰的肤色过于白皙,那流动的血液是很容易被忽视的。
“我就说看着不太对劲,像有什么在动呢,”黎简缩回触碰到血液上的手,声音迅速拔高了两度,惊慌着抓过被自己坐在屁股底下,已经压扁了的纸抽,试图给邴辰包扎一下或者说止止血。
只不过当纸巾被扯出后,他实在不知该如何下手,看这个出血量,可不像小伤口,如果只是一道口子的话,那么开车过来的时间里,血液就应该自动止住了。
“没事儿,”邴辰从正在发愣的黎简手里拽过纸巾,刚想胡乱裹上的时候,黎简再次将纸巾拽了回去。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黎简一连说了好几个不行,“你这个伤口肯定不小,不能这么处理,走走走,我带你去社区医院。”
“不用,裹上一会儿就止住了,”大概是受情绪所扰,邴辰此刻压根就没觉着疼,事情挤压在一起,让他只想喝大酒或抽大烟,伤口如何处理已然成为了无足挂齿的小事。
“别废话,快点下车,一会儿医院好关门了,”黎简不等邴辰反应,已经从副驾驶上下去了,下一秒,邴辰的车门就被从外面打开了,“走啊!”
“哎呀,真......”不用二字还没说出口,黎简探出的左手已然抵达了安全带的卡扣位置,突然涌进视线的侧颜让邴辰有一刻的愣神。
太长一段时间里,除了丁捷,他没有和任何一个人如此靠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