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儿的病人在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时一脸灰败,问得最多的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当然也有些问化疗后头发会不会长出来的问题,少,通常是女性。
面前的男人,身着暖色外套,一双眼很漂亮,像是平静如水的湖泊,是个气质温润的人,这样面貌的人关心丑不丑的问题也是人之常情。
“化疗的存活率只有10%,而且你不继续治疗,病情持续恶化后,身体会非常痛苦。”
从就诊室出来,江言清望着天空,天空被乌云遮住大概率又要下雨了。
这次江言清备好了伞,放心地走在街道上。
他不想做化疗,化疗的痛苦他在爷爷身上看到过,尤其化疗后的效果达不到预期,每天都忍受着折磨。
不做化疗意味着等死。
江言清两个都不想选,却又必须做决定,他烦闷地去宠物店买了猫粮抱回出租屋。
一开门,猫从侧面冲了出来,看样子很高兴,待到走进时又低着尾巴丧气地走开了。
江言清知道,它这是想徐庭旭了。
费劲地把猫抓回来,教育着它:“伊伊,我和你爸爸分开了,他说了不要你了,你以后只能跟着我。”
猫好像听懂了,不高兴地挣扎着,跑远了。
江言清给它换粮食,想着他万一遭遇到不测,猫又该托福给谁?
徐庭旭不是个合格的铲屎官,他怕伊伊饿着。
晚上,江言清开始反复发烧,他抱着被子头疼得厉害浑身都出着冷汗。
疼得实在受不了,江言清爬起身去吃止疼药。
勉强掰开一颗药,也不就着水直接咽下去,倒回床上继续睡。
五分钟后,胃里一阵恶心,江言清抱着垃圾桶吐了。
他今天早晨只喝了一瓶牛奶,胃里头根本没有东西,吐也吐不出来。
扶着凳子起身,没站稳,直直摔了下去。
腿开始抽搐,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地板很凉,凉气钻入膝盖骨要命的疼。
江言清抱着身体,缩成一个圈,这是他离开徐庭旭的第二天,江言清抑制不住自己,他很想念徐庭旭,尤其是痛到极致时渴望徐庭旭的拥抱。
可他们分手了,徐庭旭一个很短促地“嗯”不说其他的话语,结束了长达五年的感情。
江言清的咬着牙,忍受着痛苦,他的猫在这时候跑来围着他转几圈,又守在门口叫着。
离开徐庭旭的第二天,不光他想念徐庭旭,他的猫也是。
在绝望之际,江言清的手机亮了起来,一直不停地响。
他抬起汗淋淋的手臂,摸着手机,徐庭旭的名字在闪烁着。
江言清给自己做思想建设,戒东西需要循循渐进,徐庭旭是他要戒的东西,一下子戒断难免会产生戒断反应,所以他就一次,就接他一次电话,听了他的声音或许身上的疼痛会减轻,说不定比止疼药更有效。
做足了心理建设后,江言清按下拨通接。
……
徐庭旭出差回来后发现公寓的灯是灭了的,他喊了一遍“江言清”无人理会,并不在意的把自己摔进床里。
醒来后,灯光昏暗,徐庭旭揉着太阳穴,“江言清,帮我倒一杯水。”
还是无人应答。
徐庭旭出了卧室看向四周,放在这儿的猫窝不知去向,江言清也不知去向。
回忆着前几天江言清说得那句“分手”,他想江言清玩够了还没回来?
以徐庭旭对江言清的了解,江言清的分手不过闹脾气,该回来还是会回。
他打电话给江言清,那头的手机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徐庭旭播到第三个才被接通。
“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徐庭旭没有在意,“你在哪儿?”
“有事?”
声音冷淡,徐庭旭莫名窜出火,“怎么,你现在脾气倒是挺大的,我限你现在五分钟内回来。”
那头的江言清没有啃声,隔了一会儿才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你又想玩什么?我没功夫陪你玩,江言清。”
挂断电话,徐庭旭把手机扔在沙发上,粗暴地解开领结。
他身边的朋友带了许多情人,按照朋友的话来说,情人不能蹬鼻子上脸,是他这段时间太温柔了给了江言清什么信号,才让他连家都不回。
徐庭旭起身去了厨房打开冰箱,冰箱里什么也没有,他找出矿泉水,又翻箱倒柜找着烧水壶。
“江言清把烧水壶放哪儿了?”徐庭旭烦闷地很,进了浴室洗漱。
洗漱出来后,徐庭旭擦着头发看着公寓,他觉得他的公寓和以前不太一样,说不上来。
疲倦席卷了他全身,徐庭旭太困了,停了奇怪的想法,转身进了房间。
他把床占得满满的,心想着就算江言清回来想要睡床上也不行,这是对他今晚上没有回家的惩罚。
徐庭旭逐渐地进入了梦乡,半夜他忽然惊醒。
他梦见江言清拍着他的手臂,眼泪一串串地往外流,对他说:“阿旭,我很疼。”但自己推开了他。
“疼?”徐庭旭揉着额头,江言清从不会在他面前流泪,即便第一次弄疼了他,江言清也不落泪,因为自己曾经说过,他讨厌男人掉眼泪,所以果然是梦。
徐庭旭按着手机,已经是深夜三点,江言清还没有回来。
他坐起身,给人打电话,发现电话已经关机了。
扔了手机,徐庭旭看向房间,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江言清的东西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江言清的东西不见了。
徐庭旭从床上起身,打开衣橱柜。
衣橱柜只有一种颜色的衣服,是他上班时的标配深色通勤装,江言清的暖色调一件都没有。
他折回书房。
江言清在书房留下的书不多,其余全是徐庭旭的,在左上角的柜子里,那一栏属于江言清的专业书也没有了。
再走至客厅。
江言清放在客厅,用来研究演技的录像带也没有了。
浴室也是,江言清的洗漱用品无隐无踪,只剩他的形单影只。
“江言清到底在搞什么?”徐庭旭拨打江言清的电话,电话始终是关机状态,最后他思考了会儿,拨给韩仞。
韩仞是为数不多,徐庭旭还记得的江言清的朋友。
电话打了七八个,韩仞才接,他看也没看把徐庭旭骂了一顿,“你是不是有病?半夜三更给我打电话!”
徐庭旭皱着眉,语气不善地道:“江言清在你那儿?叫他回来,任性也有个度。”
韩仞那头愣了半晌,好像是在确认是不是徐庭旭给他拨的电话,隔了会儿才道:“徐总?”
无论在哪个圈子里,徐庭旭都是得罪不起的存在,韩仞还只是个上升期的小演员,面对徐庭旭这大资本家,他提起精神对付:“徐总,言清不在我家。”
徐庭旭皱着眉,江言清不在韩仞那儿,会在哪里?
挂断电话,徐庭旭披起大衣往外走,边走边说着人,“江言清,让我找着你,说什么我也不会原谅你。”
凌晨五点的街道,徐庭旭在外头抽了一根烟后才上车发动车子。
他朋友对他说过,情人不能宠,他把江言清养在身边那么些年,还对其他人大肆炫耀过,江言清听话,现在倒是狠狠打了他的脸。
徐庭旭从凌晨五点找到上午十点,把江言清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找过了,江言清依旧不见踪影。
秘书给他打电话说他的会议快迟到了,徐庭旭尝试着再次拨打江言清的手机,回复的还是关机。
他拧着眉心,生出了不想管的念头。
会议开到下午五点,徐庭旭一整天没吃东西,饿得胃有点疼,他历来工作忙碌,到点总忘记吃饭,这时候总有江言清的电话软声劝他休息一会儿。
今天自然是没有,好像从江言清要求带他去医院开始,江言清的电话逐渐变少。
难道是因为没陪他去医院,所以生气的玩离家出走?
他的男秘书提着一盒餐盒走来,仰着笑脸道:“徐总,我看您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江先生也没送过来,我擅自给您点了菜,您€€€€”
徐庭旭摆着手,握着电话思索了会儿,问:“如果一个人生气了,他没有回来会去哪儿?”
徐庭旭的男秘书是江言清一直觉得对方不待见的秘书,名叫宁启明,是某个国外大学的高材生,他喜欢徐庭旭,把江言清视为眼中钉。
听到徐庭旭的说辞,闭着眼都知晓对方说得人是谁。
“徐总,江先生朝您发脾气了?江先生那样的人再生气没几天就能消气,不用理会,您吃饭。”
徐庭旭沉默片刻,他觉得宁启明说得在理,江言清的脾气是最好的,发再大的火气,江言清也只是轻声反驳几句,当初也是看在江言清脾气好,才一直留着没有对他发难。
这么一想,徐庭旭想通了,连带着韩仞白天给他的几个电话他也不想接。
当晚,徐庭旭早早洗了个睡下,到了后半夜却噩梦频发。
他梦见江言清浑身是血的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他被惊出一身冷汗。
徐庭旭抓着被汗浸湿的头发,在床头找手机,这次他神态终于不是气定神闲,而是略微有点着急拨通江言清的号码,依旧关机。
心里的不安被放大到顶点,徐庭旭摸着心口这块,不明白他到底怎么了。
在他恍惚时,门铃响了。
徐庭旭等到门铃响了四下才慢腾腾下床,他盯着门,看了眼时钟指向早晨7点多,把门开了,边开边说话:“你也知道回来?江言……”
门口的不是江言清,而是韩仞。
韩仞脸上满是着急,他对着徐庭旭不好发火,压着火气问:“徐总,言清是不是还没有回来?我打他电话一直关机,打您的电话一直不肯接,你们是吵架了?”
韩仞身后跟着一妙龄女子,徐庭旭眼熟,那女人也是江言清的朋友。
三个人坐在客厅,徐庭旭仍旧是一副大少爷的模样,他敲着二郎腿在客厅点了一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