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职爱豆指北 第177章

第135章

手边的巧克力味爆米花突然没了吸引力。

姜乐忱不由自主地坐直身子, 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电影之中。第一次通过大屏幕看到自己,那种感觉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恍惚间, 姜乐忱觉得画面里的那个人好陌生, 明明他们拥有同样的五官,有着同样的声音, 可是“他”根本不是自己。

姜乐忱的记忆里一向很好,他甚至能通过某一个片段, 想起在拍摄这个片段时片场发生了什么事情。

比如, 这个转身他足足拍了八遍,林岿然却一直不满意。

比如,这段冲突戏演到一半时,猪突然走到镜头中间躺倒,于是所有人都笑场了。

比如, 放烟饼时现场味道呛鼻, 他被熏的眼睛都红了, 一直在洗眼睛。

明明他记得这么多琐碎的小事, 但是当这些小事链接成一部电影时, 却被赋予了更复杂的含义。

黑暗里,他聚精会神地望着大屏幕, 却没有注意到,身旁的林岿然也在黑暗里静静望着他。

幕布上的光映在了少年的脸上, 勾勒出他的眉骨、睫毛、挺翘的鼻子和紧抿的唇。林岿然用目光描绘着他的侧影, 那是艺术家在仰望自己的缪斯。

在这一刻,林岿然不去关心影评人会不会喜欢这部电影、电影节评委会不会喜欢这部电影, 他只在意, 姜乐忱会不会喜欢。

随着剧情逐渐深入, 影片中三个人的纠葛也逐渐加深。鲍爷和伍叔之间僵持的拉锯战,因为增加了养猪少年这个变数,变得越发跌宕。

影片节奏逐渐加快,笑料后是危机,危机后是转折,剧情一个接着一个,让观众一直坐在过山车上,根本没有一刻喘息。

放映厅内,不仅姜乐忱一个人沉入到剧情之中,其他观众也被拽进了故事里。前半场还有人偶尔低头用手机处理一下公事,但是后半场放映中,再没有手机被点亮过。

这部电影只有一个半小时,与其他动辄120分钟、150分钟的电影相比,它属实是有些短了。在电影正片只剩下最后十五分钟时,终于有观众忍不住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怀疑导演能不能在仅剩的十几分钟里,让鲍爷顺利把机密u盘运送到买家手里。

当观众们的怀疑念头刚刚扬起,整部电影的剧情急转直下€€€€原来从始至终,所谓的“金苹果1号”都是一场骗局!没有商业机密,没有高额的悬赏,没有升职的机会,更没有买猪的大老板。

一场商业骗局,让他们三个人都成为了局中人,所有的一切都沦为了虚幻泡影。

导演像是嫌弃这记重拳还不够,紧接着又借屠宰场屠夫之口,告诉主人公,猪肚子里根本没有任何东西。

在影片的最后,鲍爷叼着一根烟,再入江湖,脸上多了风霜;伍叔升职无望,又回到了他的小派出所,数着日子等退休;至于那个养猪的少年,看起来是最“幸运”的那一个,他怀里揣着一沓卖猪钱,终于可以回村给爷爷修坟了……

整个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仿佛一首乐曲到高潮就被猛的掐断,只留下一个意犹未尽的尾音。

随着屏幕逐渐变暗,主题曲《出山入瓮》随着片尾字幕一起滚入了观众们的耳朵。

唢呐与二胡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民间小调的开头,少年人悠扬的哼唱更是给这首歌增色不少,很快,另一道充满力量感的男声加入,让这首歌变得更为丰富。

若是在普通电影院里,放片尾曲时就应该亮灯了,可导演的私人放映并没有结束,长达四分钟的主题曲逐渐淡出,屏幕重新亮了起来。

观众们立刻反应过来€€€€片尾还有彩蛋。

唯有姜乐忱一脸意外:因为他拿到的剧本,并没有这个环节。

那是一个人来人往的热闹大集,集市的一隅汇集着各种牛羊鸡鸭等牲畜,一道沧桑的身影停在一辆电动三轮车前。

只见三轮车的车斗内,两只小猪仔挤在一起取暖。

“猪仔好多钱?”鲍爷一只手夹着烟屁股,另一只手撑在车斗旁。烟雾缭绕,他皱眉看着面前的小猪仔,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卖猪仔的老乡报了一个价钱。

鲍爷把手里的烟屁股送到嘴边,狠狠吸了一口,然后拉开腰上的腰包,数出一沓现金:“两只我都要了。”

老板却摇摇头:“只剩一只了,另一只被人订了。那个老板说过一晌就来取……啊,他来了!”

镜头转移,从三轮车转移到了人群之中。鲍爷转身看去,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意外的看到了伍叔的身影。

鲍爷一愣,紧接着把嘴边的香烟扔在脚下,捻灭,然后转身看向卖猪仔的老乡,哼了声:“我和他一起的,算便宜些。”

随着最后一句话落下,屏幕一黑€€€€这部电影终于迎来了最终的结尾。

姜乐忱傻傻地坐在椅子上,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身旁的林岿然。可是这里太暗了,他看不清林岿然的表情。

他比两位主演晚入组,杀青时间也早,所以并不知道这部电影居然还有这样的一个尾声。这个短短的彩蛋不到一分钟,却勾画出了更富有人情味的两位主角,也暗示了接下来的发展€€€€这两只小猪仔,是他们即将送给少年的礼物。

放映厅的大灯还没有亮起,在一片黑暗之中,林岿然的声音响起:“小朋友,你喜欢这个结尾吗?”

姜乐忱停顿了一下,说:“导儿,你不应该这么问。”

林岿然:“那应该怎么问?”

姜乐忱:“你应该说:‘男人,你还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林岿然又不是冲浪达人,当然听不懂这个古早的梗。他只是顺着姜乐忱的话问:“那你满意吗?”

姜乐忱明知道他看不到,还是点了点头,说:“我很满意,’那个小姜‘也很满意。”

他们短暂的谈话结束了,放映厅的大灯也重新亮了起来。

大灯刚亮时十分刺目,姜乐忱揉了揉眼睛,反射性地激出了一些生理性泪水。坐在前排的人陆陆续续地起身,看向坐在最后一排角落里的林岿然,不知是谁开始带头鼓掌的,很快小小的放映厅里响起了一片掌声。

这是一个小而精巧的故事,结构,节奏,画面,人物刻画……无一不优。导演巧妙的把自己的野心藏在了故事背后,只给观众留下一片笑声。

林岿然起身,先向前排的朋友们微微鞠躬致谢,然后迈步而下,一步步走向了大屏幕前。作为这部电影的导演,他邀请朋友和合作伙伴们来看这部电影,在映后自然要和大家交流一番。

在他行动间,厅内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林岿然,唯有一个人与众不同,依旧保持着向后排张望的动作€€€€那位宾客从始至终看的都不是林岿然,而是林岿然身边的姜乐忱。

那位宾客太显眼了,俊眉朗目,五官带着明显的混血色彩。即使打扮低调,依旧难掩身上的光芒,即使他只是普普通通地站在那里,就让人移不开目光。

小姜没有想到,盛之寻居然也来看这部电影了。

隔着人群,两人的目光轻轻碰了一下,一触即分。

电影开场时,姜乐忱迟到了,他和林岿然摸黑进场,自然也没有看到坐在前排的盛之寻。

既然都看到了,那总要去打声招呼的。

趁着林岿然和其他宾客聊天时,姜乐忱一瘸一拐地走到了盛之寻身边。

盛之寻看他走得艰难,伸手扶了他一下:“你的脚伤还没好?”

“伤筋动骨一百天嘛。”姜乐忱倒是挺乐观,语气轻松,“回来之前去医院复查了,重新照了片子,愈合的还算不错,月底就能拆夹板了。”他好奇地问,“对了,西蒙你怎么在这里?”

“是林导邀请我来的。”盛之寻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毕竟是我唱的主题曲,我当然要看看这部电影的质量,如果不好的话后续就不配合宣传了。”

小姜:“那现在看了,是不是特别震撼、特别惊喜、特别感动,想现在就发一条微博,用三千字小作文描述对这部电影的喜爱之情,号召粉丝走进电影院支持?”

盛之寻故意逗他:“我发微博的数量是写在宣传合同里的,发长文需要签补充协议。”

“发长文居然还有钱拿?”小姜还没见过这种一字千金的合同呢,他羡慕地问,“那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一类杂志?我想发篇论文,我不用他们给我发钱,他们不收我上稿费就可以了。”

“……”盛之寻换了个话题,问他:“你不是在竖店拍戏吗?什么时候回京城的?”

小姜回答:“我昨天回来做毕业答辩,不过今晚就要走了。”他低头看了眼表,“凌晨的机票,助理直接在机场等我,明天上午我还有戏。”

这可真是死亡行程了。

盛之寻说:“那我送你。”

“不用不用,这里离机场近,我打车走啦。”

“林岿然这地方太偏僻了,时间又晚,你打不到的。”盛之寻态度强势。

他话音刚落,身边就多出来一道身影:“盛老师,我只不过失陪几分钟,就听到你在对小姜说我坏话。这里只是安静,不是偏僻。”

小姜生怕两人吵起来,赶忙调停:“对啊,我看林导这里挺好的,搞创作的人都需要安静的环境。这里只是房价低、没有学区、配套设施少、看起来像城乡结合部,不是偏僻。”

林岿然:“……”

盛之寻:“……”

有了姜乐忱打岔,他们确实没能吵起来。

姜乐忱这次回来根本没带行李,盛之寻先去开车,让姜乐忱一会儿去院外的停车场找他。

姜乐忱问:“停车场?”他来的时候怎么没见到停车场。

盛之寻:“就是门口的菜地。”

“盛老师,”林岿然脸上的笑容都要挂不住了,“容我提醒,那是我的花田。”

盛之寻不屑道:“花?我以为是荒废的菜地,只见到营养不良的叶子,看不到一朵花。”

“……”林岿然不说话了。

林岿然是惜花人,在港岛时,他家中别墅就有一座很漂亮的玻璃花房,屋前屋后更是载满了各种绿植。后来他工作重心转移到京城,特地把自己最爱的花种从港岛空运而来,又亲手栽下。

但奇怪的是,那些在港岛开得郁郁葱葱、四季常青繁花似锦的花,到了京城却憋不出一朵花苞。

姜乐忱脚受伤了,走得慢,林岿然陪在他身边慢慢往院外走,边走边给他指自己栽种的植物。无一例外,长势都不乐观。

“也不是每株都不好呀。”姜乐忱为了安慰他,指向院门口爬满一整面墙的爬藤植物,院墙的角落,大黑狗正老实地趴在植物下面,有一搭没一搭地甩尾巴,“那个就长得很好,我刚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是爬山虎吧?那么绿,看起来很健康啊!”

林岿然苦笑:“那不是爬山虎,它叫‘使君子’,是我最喜欢的花。”

姜乐忱:“……呃。”

使君子每到夏季盛放,一根茎上往往会有十几多、乃至几十朵花,深红浅粉米白色的花朵层层叠叠挤压在一起,花开如瀑。

可这么一株理应“爆花”的植物,移栽到京城后,却在烈日下不见一朵花苞,只剩下绿叶爬了满墙。

“应该是水土不服吧。”姜乐忱没种过植物,曾经他在街边买了一小盆仙人掌,每周坚持浇水,就这么养了两年,才发现仙人掌是假的。他想了想,“导儿,你知道有种猫咪的品种叫‘无毛猫’吗?顾名思义,这种猫咪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毛发,就连胡须都没有。但是很多生活在亚寒带地区的人养了这种猫之后,发现猫咪居然‘逆反’了,开始长毛了!原因很简单€€€€天冷,猫咪为了御寒,所以会长毛。动物会根据温度长毛,植物也对温度湿度有自己的喜好嘛。”

港岛的气候和京城差距太大了,港岛湿润,全年温暖,一年四季都能被鲜花簇拥;而京城四季分明,严寒酷暑,很多花移植过来就会水土不服。

即使再精心呵护,也无法绽放出美好的花。

不是花种不好,也不是土壤不好,更不是种花人不用心€€€€只是它们“不合适”罢了。

夜风吹拂,院墙上绿叶轻晃,发出沙沙的声响,那声音非常动听,穿过月色撩动心弦。

名叫happy的大黑狗打了个喷嚏,懒散地在叶子下翻了个身,脑袋枕在花坛的基石上。

这是一个美好到让人有些目眩神迷的夜晚。

姜乐忱看向站在绿叶墙前的林岿然,说:“导儿,谢谢你邀请我来看你的作品。”

林岿然预感到了什么,也定定回望着他:“这不止是我的作品,也是你的作品。”

“您要这么说的话,那编剧、摄影、制片和两位主演老师可就不干了。”小姜眨眨眼,“我确实演的还不错啦,但是在这部电影里,我只是构成它的一个符号,我可不敢邀功啊。”

“我说的不是电影。”林岿然开口,声音沙哑,“我说的是那幅照片。”

那幅照片€€€€那幅悬挂在展厅中央,名叫《小狗》的照片;那幅只展出了一天,就被林岿然摘下,私藏起来的照片;那幅让他通过镜头,意识到自己感情的照片;那幅赤裸裸地剖白自己的照片。

上一次姜乐忱装作看不懂他的示好,委婉地跳过了这个话题,可林岿然却不死心。别人都说他温柔又绅士,因为他做事向来留三分余地,但这次他却逼着自己踏出这一步,把三分余地都耗尽。

想到这里,林岿然启唇,说出那句萦绕在心头许久的话:“小朋友,我钟意你。”

“……”夜风没有送来姜乐忱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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