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喜欢我的钱 第31章

那次期中考,季时风终于从年级第一的位置上掉了下来,原因是他考试时手疼的实在拿不住笔,语文作文只写了三分之一,阅卷老师象征性地给了个十分。

隔壁班的副班长一直考不过季时风,那次终于超过季时风,考到了年级榜首。听说他父母奖励他一台PSP,给他在星级酒店办了一场生日宴,请了好多同学去吃大餐,季时风也收到了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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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季时风没去,但他也没睡着。

他在想他究竟比别人差在哪儿了,凭什么别人有爹有娘,到了冬天手上干干净净暖暖和和,他就没爸没妈,十根手指头生满疮疤。

天快亮的时候季时风做了个梦,梦见他和隔壁班那人交换了,是他在酒店摆生日宴,是他拥有了一台最新款PSP。

电话铃声把季时风惊醒,农贸市场的老板说有一批海货运到,去冷库卸货加两百,问季时风去不去。季时风抹了把脸说去,戴上一双不怎么保暖的保暖手套出门了。

渐渐的季时风也不做这种“交换人生”的白日梦了,反正梦醒了该打工还得去打工,他更懒得用“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那套鸡汤来自我安慰,有这怨天尤人的功夫,能多拉两车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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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事儿要搁别人身上,指不定就酿成个“贫困少年因嫉妒而残害同学”之类的社会惨剧,好在季时风这人特别擅长自己磨自己,磨着磨着就把他自个儿磨平整了。

别人爹妈是谁家里几口人关他屁事,别人有钱没钱关他屁事,别人过生日在哪里请客关他屁事。

“关我屁事”这四字箴言贯穿了季时风迄今为止整个学生时代,这四个字实际上是他在向内自省,他在不断告诫自己不要嫉妒、不要做没有意义的比较,同时也让他身上逐渐出现了一种可以说是“冷漠”的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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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时风觉得他这心态夸张点说都快臻于化境了,学校里学校外他见过的有钱人不少,不把钱当回事的人也不少,季时风心里都没什么波动,坚决贯彻“关我屁事”原则,说到底就不是一路人。

路大富也有钱,路大富也不把钱当回事,路大富和他也不是一路人。

但这次,季时风的心情却有了微妙的起伏,路辞和他之间的差距让他有些难受。

这种难受不同于羡慕、攀比、嫉妒,但具体是什么,季时风也不知道,他只觉得如鲠在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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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辞没觉察季时风眼里一闪而过的低沉,他以为季时风是因为没用润肤露后悔了,于是扭过身子向季时风展示自己抹过润肤露的脸蛋:“看看,看看,看看什么叫如花似玉,什么叫吹弹可破。”

季时风正烦闷着,没搭理路辞,佯装专心致志,继续做手里的试卷。

路辞全方位无死角地表演了自个儿的吹弹可破,见季时风瞅都不瞅他一眼,不高兴地敲敲桌子:“你能不能和我说会儿话啊?这么没礼貌呢!”

季时风头也不抬:“没空,写题。”

“写题有陪我讲话重要吗?”路辞理直气壮。

“有。”季时风言简意赅

路辞憋屈了:“我就和你讲两分钟,一分钟也行呀。”

季时风心烦意乱:“半分钟都是浪费,闭嘴,转过去。”

“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路辞更不高兴了,脚在桌子底下踹了季时风一下,“谁稀罕和你讲话似的!”

路辞说完就转回身,故意把椅子拉的很大声,哐哐响。

季时风握笔的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压在心里的那块石头更沉甸甸了。

他也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很讨厌、很不尊重人,但季时风在尤为直观地感受到他和路辞的差距后,几乎是本能地想要推开路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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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两节课,路辞坐的倍儿端正,一根头发丝都不往后面歪。

午休的时候,路辞实在憋不住了,不和季时风说话好难受,就和发瘾了似的,浑身刺儿挠。

借着和陈放闲聊的功夫,故意侧着身子坐,一只手肘搭在季时风桌面上,眼珠子往季时风那儿瞟。

季时风还在写那张傻逼的试卷,路辞心里嘀咕,季时风平时做题比坐高铁还快,这他妈的什么卷子这么耐写,写了一上午都没写完。

路辞眼珠子瞟得都快成斜眼了,总算看到了季时风写的是什么考卷。他弯下腰,在自己桌子底下的书篓里一通翻找,总算找到了一模一样的那份卷子,翻到参考答案,转身照着季时风的卷面一看€€€€

“靠!你可别写了,没一题做对的!”

季时风眉头一皱,把笔扔到一边,接着把试卷往抽屉里一塞。

路辞看他一脸不爽,讪讪道:“你别恼羞成怒啊,我也不知道你能做这么烂,说明你还有进步空间……”

季时风平时是下笔如有神,今天是下笔如有鬼附身,这张卷子纯属瞎写。

路辞抠手指头:“那你说你做的这么差,你还不如陪我讲话。”

季时风心累:“因为你太吵了,影响了我的正确率。”

“你别冤枉人啊,”路辞瞪大双眼,反驳道,“你这零鸭蛋正确率是人能影响得了的吗,我平时考试全选C,正确率都比你高。”

季时风呼出一口气。

路辞说:“你和我讲话,你做不好题,你不和我讲话,你也做不好题,那你还不如和我讲话呢。”

季时风真是输给这倒霉蛋了,他向后靠着椅背,让自己放松下来:“你要讲什么,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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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辞两只手臂交叠在桌上,下巴枕着手背,问季时风:“你怎么不高兴啊?”

季时风愣了一下。

路辞说:“那你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吧,我先把护肤水给你用的,你说不要,我才给陈放他们的。”

路辞往左边歪了下脑袋,小揪揪跟着往左晃。

“你这也太无理取闹了,我这样不学无术的富二代都没你这么能无理取闹。”路辞特苦恼。

季时风忽然心口一轻,那种沉甸甸的负重感瞬间消散一空。

“不是因为这个。”季时风说。

路辞盯着他看,眼也不眨:“那是因为什么啊?”

季时风一下子有些晃神,路辞那双眼睛黑葡萄似的,在阳光底下清凌凌的,特别好看。

“因为……”季时风胡诌了个理由,“因为我昨晚上没睡好。”

路辞简直无语了,前后晃桌子:“你没睡好你就那我撒气,我可真冤啊!”

“行了行了,别瞎晃,”季时风手掌抵着桌沿,“吵死了。”

路辞哼哼唧唧的:“你没睡好你上课睡啊。”

季时风说:“上课要听课。”

路辞说:“那你下课怎么不睡。”

季时风瞅他一眼:“下课你让我睡吗?”

“下课我要和你说话,”路辞一想也是,“那你还是上课睡吧。”

季时风揉了揉额角。

路辞也觉得自己过分了,思索良久后,认真地说道:“你下课睡吧,你睡五分钟,我和你说话五分钟,这样对你对我都公平。”

季时风一只手撑着额头笑:“路大富,真有你的。”

路辞又开始晃桌子:“不准叫我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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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了学,路辞让陈放他们先去篮球场热身,把季时风单独叫住了。

“什么事?”季时风拎着包。

路辞嘿嘿傻乐,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这给你,在我包里装好几天了。”

季时风眉梢一挑,接过袋子:“什么玩意儿?”

他解开袋口往里一看,里面有一根人参,还有一些其他的药材,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路辞美死了,心说这回季时风肯定开心坏了吧。

“这些给你爷爷,都是很补的,吃了就不生病,冬天不怕冷,身体倍儿棒!”

季时风垂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末了把袋口一系:“谢谢,这我不能收。”

路辞的傻笑僵在了脸上:“啊?”

季时风默默叹了一口气,不忍心拒绝路辞的一片好意。

“为什么不要啊,”路辞着急了,“你爷爷不喜欢吃补药吗?那你给他炖排骨呢,或者炖个鸽子什么的,我家阿姨就给我这么做,把药都放里头,一点不苦,非常香的。”

“太贵重了,”季时风在路辞脸上掐了一下,“我先替我爷谢谢你,心意领了,东西就算了。”

“不贵重啊!”路辞抓着季时风的手臂,“不要钱的!”

季时风蹙眉:“不要钱?”

路辞点头:“我从我爸保险柜里拿的,不要钱。”

季时风哭笑不得:“你爸知道你拿来送同学了?”

路辞挠挠脖子,又挠挠鼻尖,眼神开始飘忽。

季时风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给了他一个脑瓜嘣:“赶紧回家放回去!”

这倒霉孩子,偷到自己家里去了!

“我爸的东西不就是我的,”路辞狡辩,“我是我爸继承人,你是我继承人,我爸的东西相当于你的呗!”

季时风单肩背着包往外走,简直服了这倒霉蛋:“你爸不止你一个继承人。”

路辞揣着塑料袋追在季时风后头:“大不了我把人参切一半给我哥,剩下一半你拿回去炖鸽子!”

路辞一副季时风不收下就不罢休的架势,季时风头都大了,只好说:“我爷吃不了这些,补药火气重,他肝火旺。”

路辞半信半疑:“真的假的啊?”

“真的,”季时风说,“他喝杯枸杞水都流鼻血。”

季时风说的这么具体,路辞只好信了,“哦”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把塑料袋塞回挎包,又问:“那肝火旺吃什么好?吃点冰冰凉的?雪莲好不好?雪最凉了,我爸还有好几个保险柜,我都去看看……”

季时风生怕倒霉蛋真从家里偷个什么雪莲来,一本正经地说:“吃不了,雪梨最好。”

路辞:“梨子啊?”

季时风点头,下巴往校门口的方向一抬:“外头水果摊,买两斤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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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篮球队训练,路辞投了一次篮,还是没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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