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捡起抹布,转过身去接着擦黑板,夹杂着点儿鼻音:“季时风你管管他呀,尽说废话了。”
“听见没,少说点儿废话。”季时风用笔戳了戳路辞后腰。
路辞回头看着季时风,季时风对他挑了挑眉梢,压低声音说:“不过€€€€说得很好。”
路辞也对着季时风扬起笑容,坦然地接受大家对他的好,其实并不是什么什么难为情的事,反而是一件无比幸运、幸福的事情。
€€
接下来的一切就顺利多了。
路辞不再需要和季时风的暗号给他勇气,他挨个儿向来到班里的同学道歉。
季时风看着悠悠往路辞手臂上拍了好几下,路辞一边喊疼一边傻笑,又看着路辞和体委拥抱了一下,约定下午体育课去练球……他看着路辞渐渐重新融入到集体当中,坦然地承认自己当时的冲动、诚恳地感谢大家对他的关心、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真心剖白,这样的路辞让季时风挪不开眼。
他的倒霉蛋不再是乌托邦里纯真无忧的小王子,经过风雨摧折后,显得更加耀眼了。
陈放来得迟,路辞趴在走廊上等他等了好一会儿。
其实陈放根本就没生路辞的气,他们打小一起长大,他能不知道路辞什么脾性吗。
把话说开后,两个人在走廊上互相瞅着对方傻笑,路辞问他:“放儿,咱们还是最好的朋友吗?”
“不然呢,”陈放说,“咱们以前不是约好了吗,以后死了也要住一个棺材。”
“……”路辞这下为难了,看了眼教室里的季时风,“要不还是算了吧,这约定都十几年前的事儿了。”
他现在想和季时风一个棺材了,想想就浪漫的不得了。
一边是男朋友,一边是好兄弟,和谁住都对不起另一头。
“你叛变了是吧你,”陈放不乐意了,开始攻击起路辞的穿着,“你今天扮的什么玩意儿啊?哪儿翻出来的破衣服破裤子,把你和芋头搁一锅里,都挑不出哪个是你!”
路辞也怒了:“就你这样你还想和我住一个棺材,你想得美!”
两个人骂骂咧咧又勾肩搭背,被巡逻的督导员赶回了班里早读。
€€
下午体育课,路辞和陈放他们在球场打着球,却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伸着脑袋往办公楼瞧。
“小路,接着!”
王芳朝他传球,路辞正扭头朝坡上的办公楼张望,没注意到篮球直直地朝他砸来,等他回过头已经来不及了。
好在季时风一直注意着路辞,眼疾手快地揽住路辞肩膀,另一只手挡住了飞来的篮球。
“没事吧?”他偏头问路辞。
路辞摇头:“你呢?砸哪儿了?”
“我没事。”季时风把篮球扔给陈放他们,扬声道,“你们先打,我们去医务室喷点儿云南白药。”
说完,他揽着路辞坡上走。
路辞这下子急了,抓过季时风的胳膊:“你不是没事儿吗?怎么又要去医务室了,快给我看看……”
“真没事儿,”季时风无奈道,贴着路辞耳朵说,“不去医务室,去办公室。”
路辞还没反应过来:“去办公室干嘛呀,你得赶紧涂药!”
“你不是要去找人吗,”季时风眉梢一挑,“又死要面子,不好意思当着大家的面儿去找他,我只好找个借口把你带走喽。”
路辞眼睫一颤,睁大了双眼:“你怎么知道?”
季时风扭头,对着路辞勾唇笑了笑:“你的事儿,我就没有不知道的。”
倒霉孩子心思浅,心里想什么全写脸上了,他看一眼就能明白。
路辞皱了皱鼻子:“我刚看见他骑电动车上去了。”
季时风说:“我也看见了,他下午没课,应该是等会儿班会有事要说。”
到了办公楼下,这会儿大家都上着课呢,没什么人往来。
季时风说:“我就不去了,在这儿等你。”
路辞点点头,都走到楼梯口了,还是觉着有点忐忑,回头问季时风:“那我见了他,第一句话说什么啊?”
季时风抬起手,对路辞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2”。
路辞瞬间安心了,笑着喊道:“说‘谢谢’,知道了!”
说完,他飞快地跑上楼梯,朝着李平书所在的办公室跑去。
路辞一直觉得自己是不受李平书待见的那个,他成绩不好,上课总喜欢开小差,李平书平时也没少罚他。路辞心里也明白,校领导也知道他家什么来头,要不是他爸是个有钱人,李平书对他没准更不客气。
但这回他家出事后,路辞才真正看明白李平书是什么样的人。就连他这样没长进、没出息的学生,李平书都给予了无微不至的关照。
这段时间,李平书见路辞瘦了不少,几乎每天都借着给路辞讲题的名头,把路辞带到办公室,给路辞一瓶牛奶和一个水煮蛋;课间操的时间,他也总是找借口让路辞留在班里不用下楼,好让路辞能在教室里踏实睡一会儿;有好几回路辞迷迷瞪瞪的,上着课就开始神游,被别的老师拎到办公室训斥,也是李平书替他解了围,嘴上严厉地说着“你给我过来”,实际上只是拍拍路辞的头,给了他办公室的钥匙,让他想休息随时过来歇会儿。
路辞站在李平书办公室门口,透过半掩的门缝,看见老李正在伏案批改作业,神情认真专注。
扣扣扣€€€€
听见敲门声,李平书头也不抬:“进。”
路辞推开门:“李老师。”
李平书听见声音,这才抬起头:“路辞?不是在上课吗?刚还看见你在下边打球。”
路辞冲他深深鞠了一个躬:“谢谢你。”
€€
从教学楼出来,路辞脚步轻快,就和踩在云朵上似的。
季时风靠在外头操场边的栏杆那儿等他,双手插着兜,两脚交叉,微微低着头,忒酷了。
路辞撇撇嘴,什么时候都不忘装酷,鸟人一个!
“喂!”路辞朝他喊了一声。
季时风闻声抬起头,瞅见一个倒霉蛋朝他飞奔而来,他张开双臂,任由路辞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聊完啦?”他低头问,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靠着他肩膀乱拱一气。
“嗯,”路辞说,“我说了谢谢,说了好几次都觉得不够。”
“傻样儿。”季时风担心有人瞧见,克制住了抬手搂着路辞的的冲动。
“季时风,老李是个好老师,我喜欢他,”路辞有说不完的话想告诉季时风,“我刚才第一次那么仔细地观察他,我发现他有不少白头发了,以前骂我的时候倒是挺有劲儿,其实他也上年纪了呀。他桌面上有他一家三口的照片,他儿子看着还很小,他成天在学校里和我们待在一起,哪儿有时间陪孩子呢?还有他的那辆破电动车,不晓得开多久了。别的老师都在外面偷偷开补习班挣钱,就他傻,在办公室给差生开免费的小灶……”
季时风耐心地听着,抬起一只手掌,为路辞遮住刺眼的阳光。
“季时风,老李真的很好,是不是?”路辞问。
“是啊,”季时风看着额头上微微沁出细汗的路辞,眼中眸光闪动,“很好。”
路辞紧紧攥着季时风的胳膊:“其实每个人都对我很好,我也要好起来。季时风,我会好的。”
“一定会的。”季时风见四下无人,情不自禁地垂下头,在路辞额角印下轻柔的一个吻。
€€
路辞在学校里渐渐找回了和大家相处的方式,其实他不需要刻意改变什么,只需要继续怀揣着真诚去面对每一个人,自然能得到最善意的反馈。
但是与之相反的是,家里的气氛一如既往的低沉。
路辞鼓足勇气,几次想找林咏梅聊聊,但都被林咏梅以有事搪塞过去了。
高考的日子一天天近了,林咏梅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路易身上,路辞不想给妈妈增添额外的负担,想着等哥哥高考结束,他无论如何都要和妈妈把话说开。
终于,高考的日子到了,路辞和方牧一大早送路易到了考场,接着去庙里拜了拜。
然而,这天下午,本该在考场上答题的路易,却和林咏梅一起回到了家里。
林咏梅关上门,将手里的包狠狠砸向路易,哭喊着:“这是高考啊!你怎么能不考啊!”
--------------------
今天白天都在医院照顾老人,大家放心,危险期已经过啦,顺利的话明后天出院~
今天的二更申请推迟到明天白天,明天这part结束!元气大富缓缓上线中……
第91章 3是什么
路辞愣愣地看着哥哥,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哥,你不是考试吗?”
“对啊大路哥哥,”方牧赶忙掏出手机查新闻,天真地猜测,“我看看,是不是高考延期了啊?”
路易从进了家门起,一个字也没说过。
他双唇紧抿,把随身带着的文件袋往楼道的垃圾桶里一扔。
“哥你干嘛呀!”路辞连忙跑了出去,把文件袋从垃圾桶里捡出来,“这可是准考证啊!”
他抽了几张纸巾,把文件袋上边沾着的脏东西擦掉,又仔仔细细地吹了吹。
林咏梅坐在餐桌边默默哭泣,一只手捂着脸,鬓角发丝散乱;路易看了看妈妈消瘦的背影和上下耸动的肩膀,一言不发,坐到了沙发上。
路辞心里隐隐觉察到发生了什么,他走到路易身前,将透明文件袋放进路易手里:“哥,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没关系的,下午这科没考也没事,明天还有一天呢,咱们明天好好考,行吗?”
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叫人喘不上气来。
“对啊大路哥哥,”方牧小心翼翼地说,“你下午的卷子写了多少呀,肯定也有分数的,明天那两科才最重要。”
没想到路易拿起文件袋,从里面取出准考证,三两下将那张薄薄的纸撕成了碎片。
路辞呆呆看着雪花一样的纸屑轻飘飘落在水泥地上,半晌才反应过来,猛然喊道:“路小富你干嘛!你疯了!”
方牧赶紧跪倒在地上,用手掌拢起那些碎纸:“我拿透明胶粘一粘,没准还能用……”
路辞也顾不上骂路易了,蹲下身和方牧一块儿去拢碎纸屑。
€€
“我不考了,今天不考,”一直沉默的路易终于开口说话了,“明天也不考。”
路辞猛地抬起头,狠狠盯着路易:“你有什么事儿你和家里说啊,你他妈拿高考开玩笑?!”
路易双手攥成拳头,粗糙的灰色地面上铺着柔软的碎纸片,白得扎眼。
“这是高考!路小富,你脑子是不是€€€€”路辞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现在这情况指责谩骂有什么用,解决问题才是最要紧的,于是他转头对方牧说,“牧牧,你拿我妈的手机打电话,和他班主任说下,看准考证丢了怎么才能接着考试,再出去买个透明胶。”
“哦哦好,”方牧急急忙忙站起身,“梅姨,你手机我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