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你和爷爷能先避开吗?”钟越恶狠狠地盯着钟延,一点没藏着眼里的针锋, 当他知道这件事为何暴露。
钟夫人担心二人有什么争执,不敢轻易离去,她拽了拽钟越的手臂,好言好语道:“阿越,你哥他也是为了……”
“别说是为了钟家好!”钟越怒吼一声,他早就想这么做了,母亲的这句话将他最后一点教养也撕烂了。
钟老爷子坐镇, 岂能容他这么放肆?只见钟老爷子哼了一声,钟越稍有收敛, 钟老爷子站起来道:“你哥做的没错,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是必然的, 他没有信息素, 迟早要和我们家……”
“能不能回避?!”钟越的怒气转移, 他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母亲和爷爷的教诲让他头昏脑涨,他本来就在隐忍这份情绪,他真希望自己能克制得住这股杀人的冲动。
钟延轻笑一声,抬抬手,对老爷子和钟夫人道:“爷爷,伯母,你们先回房吧。”
钟夫人抬手道:“你们别打架,都是一家人……”
“不会的,”钟延看着钟越,语气竟有些挑衅,“放心吧。”
钟越和钟延眼里的火药味能烧到自家的天花板了。
钟夫人和老爷子不再耽误二人谈话,也都避开了,但钟夫人始终没有放心离去,贴着房门,听着外面的动静,乐姨想劝她,钟夫人只对乐姨比了个闭嘴的手势。
乐姨规矩地站在一边了。
客厅里只剩下钟延和钟越,钟越捏了捏鼻梁,一屁股坐在母亲坐过的沙发上,他两手交叉,抵着额头,一双黯淡的眼睛在地板上来回飘忽,唇张了又闭,开了又合,反反复复,一脸的烦躁无处掩饰。
钟延端起桌子边的一杯茶,抿了一口,他的状态倒是自如,明明刚刚爆发过争吵,却像个没事人一般,“想说什么就说了,我这么忙,没空在这里跟你干瞪眼。”
一句话,将钟越的隐忍全都炸了出来,连礼貌都免了,钟越握紧拳头,看着慢条斯理品茶的男人,“谁让你插手我的事?”
钟延盖上杯盖,闻声一笑,不以为意道:“什么叫插手你的事?你姓钟,你的事就是我们钟家的事,你不好做,哥帮你一把,不对?”
“你直接把我卖了,这就是你所谓的帮忙?”当得知罪魁祸首是钟延,钟越的耳朵都打直了,他知道钟延是个理智的人,但未免过分理智算计,计谋用在他身上?这个堂兄真他妈可以!
钟延撑着头说:“你和你那个小老婆,迟早过不下去的,他没有信息素,对我们钟家没有半点帮助,离婚只是迟早的事,这点老爷子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再说,你不是已经找到了合适的肚子吗?还拖拖拉拉的干什么?至少在结束之前,让你那小老婆发挥点价值,也算是我们钟家这两年养着他了。”
“我根本就没有想过离婚,你经过我同意了吗?!”
“你没想过?哦,这可由不得你,”钟延掌控自如道:“老爷子那关你过不去,这婚是一定要离的,说什么想没想过的,有什么关系吗?别说你跟他还有什么感情,生意人谈什么感情,那个Omega对我们钟家没有什么价值,但对别人就不一定了。”
钟越头痛欲裂,他撑住额头,拳头捏得咔咔作响,他的声线低了又低:“钟延,我再说一遍,这件事,我自有我的打算,我只是需要一个孩子,我并没有想过跟他离婚,他是我的妻子,他是我的Omega,合法的。”
“以后就不是了,”钟延道:“你放心,他缠不了我们多久,你不用害怕他咬着牙不肯离,我给他找了一个更好的去处,他会松口的。”
“我跟你说的是同一件事吗?”钟越反问,他的眼刀剜在钟延脸上,恨不得撕碎这张脸,如果不是钟延比他大,他叫他一声哥,这捏了许久的拳头早就挥过去了,“艹。”
他跟钟延甚至无法沟通,一个只在乎利益,一个还在厮磨感情,钟越知道自己的做法欠妥当,但他对初浔是有感情的,不管老爷子给他下什么通牒,他根本就没想过跟初浔离婚!
钟延看出来什么,呵笑道:“你在气什么呢?不会要跟我说你爱他吧?一个Omega而已,你想要多少没有?你那个初恋不也是Omega?虽然是个A级,但能怀孕,比S级没信息素的强多了,至少有用,再说,你那个Omega连信息素都没有,还真不确定他会百分百继承他母亲的基因,是个顶级,总有百分之五的概率降级,又不是缺这样的例子。”
钟越抬起手,他不想跟钟延再废话,“我不想跟你聊这个。”
话不投机半句多,他和钟延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真就是一物降一物了,他在沈忆那里趾高气昂,在钟延这里吃瘪,天道好轮回。
“你刚刚说,你给他一个好去处,什么意思?”钟越安抚自己冷静。
钟延叠着双腿,扶着沙发道:“我也是刚了解到的,你认识裴云廷吧?”
“曾经在我们学校很有名。”
“裴云廷可是个来头大的,这点应该不需要我来点拨你,钟家在容城上市失败,凭一己之力怕是难办到了,但要是有人牵线搭桥,那结果就不同了。”
钟越还是懵着:“什么意思?”
钟延缓缓道:“你应该多去了解一下裴云廷这个人。”
钟越脑海里出现雨夜的身影,那强大的信息素威慑让他当时差点站不稳脚,他从那信息素之中判断出对方的信息素等级,但他没想到,那人竟然是裴云廷。
他竟然会出现在那里。
“他不是个戏子吗?”钟越压下雨夜里被信息素击退的一点心虚和不爽,“我了解他做什么?”
结果换来钟延的一声嗤笑:“钟越啊钟越,你要我说你什么好啊?他是一个戏子,你真是连娱乐圈那些有眼色劲的人都比不过。”
钟越脸上的情绪难看了些。
钟延道:“我拜托你好好去了解一下再发言,我问你,裴云廷一共才出道了几年?他在娱乐圈那屹立不倒的地位,垄断了多少人的资源?那个浮躁奢华的圈子,能允许一人独大?没点背景的人早他妈被人阴死了,戏子,你倒真了解这个老同学呢。”
钟越是不了解裴云廷这个人,跟他也没什么接触,他不关心娱乐圈的事,可裴云廷他却不陌生,荧屏上出现的次数太多了,身边的人也喜欢提起这个人,钟越曾经跟他一所学校,只知道这个名字而已,没别的记忆,他真正认识到裴云廷这个人,还真应该从现在计起。
“有人说他身后有资本,能屹立不倒,恐怕有人撑腰吧。”话落,对面的钟延又放声大笑,这笑来得十分讽刺,令钟越极其不舒服,他看钟延像看个精神病人。
钟延抹了抹眼角,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他翘着脚尖说:“靠着资本?怎么就那么不敢想呢,有没有怀疑过,也许他就是资本?”
钟越目光如炬。
钟延知晓他明白了:“懂了?”
钟延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哎,这么大一个公子,跑娱乐圈玩两年,迷了多少人的眼?猜身世,猜资本?有那么难挖吗?恐怕早就有人挖出来了,只是没人敢爆而已,一个资本家和大权在握的官僚的公子,他想藏什么东西,有人挖了也爆不出来啊。”
钟越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希望你学聪明点,”钟延侧着头瞄着他,“那个Omega在你这里不值钱,但有人想要,我花了这么多的精力对上这公子的胃口,你可别给我添堵,让我功亏一篑。”
“你说初浔?”
“还能有谁?”钟延抽出一根烟来,“这公子馋你老婆馋许久了,迟早要丢的东西,为什么不让他发挥更大的价值?现在你明白我的做法了?我们努力这么久不如别人的一句话,钟家在容城上市指日可待,你娶了个好老婆,把那个Omega放给裴云廷换公司上市,相信是老爷子也会支持的决定。”
钟越的指尖泛白,那细微的拳头捏紧的声音,钟延仿佛没听见,扭回头,看着外面的风景,一片艳阳天。
钟夫人在门后听了个全,乐姨则偷偷捂住了嘴巴,心如擂鼓,这个家里唯一在乎初浔本人有没有受伤害的,只有乐姨这个视他如亲生子的人了。
※
晚上六点,商业街里人满为患。
初浔坐在车里,手中抱着香气弥漫的新衣服,他总是心不在焉,一整天下来,他逐渐适应了和裴云廷待在一起,那份紧张却还是不能安排妥当。
裴云廷跟他说话的时候,他还是有点局促不安。
“饿了吗?”裴云廷转头看他。
初浔坐在后面,闻声抬头看前方的人,匆匆摇了摇头,但他的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一声,真是不合时宜,这让他很快闹红了脸。
他只是对裴云廷有一种本能的拒绝,无论他说什么,就像他不愿意坐在裴云廷身边,而一个人要偷偷地坐在后面。
裴云廷知道他的局促,并没有多说,在一家餐厅前停了下来,他打开车门,初浔看了他一眼,从车中走了下来,外面立刻就有了骚动,而初浔也想到什么,慌忙对他说:“你还在易感期,我们别……”
“没事了,”裴云廷推上车门,“使用过抑制剂了,不会有大问题的。”
他的控制能力还算好,最近情绪平了下来,加上抑制剂等药物的安抚,比之前好受得多。
初浔站在他身边,有人看了过来,是因为裴云廷,这样出现在大众面前没事吗?他很担心,可裴云廷本人好像没那么在意。
初浔跟着裴云廷进了餐厅。
他一整天都和裴云廷待在一起,他现在不知道该投奔谁,事情还没处理完,他怕家里的人会担心,只能在裴云廷这里躲一躲,他想等一切安顿好了以后再告诉家人。
在进餐厅之前,初浔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一看,是钟越的电话,一整天里,他已经收到了无数个钟越的来电,但一个都没有接。
裴云廷看他的表情,知道是谁的来电,他停下来等着初浔。
初浔将手机贴在了胸膛上,他不能这样一直躲下去,不是办法,他总要面对这个事实的,初浔将电话挂断,抬步走向裴云廷,裴云廷正在看着自己。
初浔对上他的目光,他很不好意思麻烦这个人,可他现在实在是走投无路,他耽误别人一整天了,总要有个交代的,初浔捏紧双手说:“我……我不会在你这里待很久的,我明天就去找他,等处理完,我就离开,对不起,我会尽快的……”
他身边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什么靠得住的人,哥哥已经成家了,他不想这会去麻烦哥哥,而且,事情还没妥善解决,哥哥疼他,怕是会担心的,初浔顾虑太多,一时不知道离开裴云廷自己该找什么落脚的地方。
他身上什么都没有。
裴云廷转回身,两手插在上衣口袋里,他很高,初浔要抬着头看他,可是他不敢直视那双眼睛,视线落在了裴云廷的胸膛。
裴云廷的声音自头顶落下:“初浔,你知道我的心意,对吗?”
初浔心如擂鼓,头更低了,他的双手紧紧攥着手机,这是裴云廷第一次,对他表露心意,来得仓促,让人防不胜防。
裴云廷抬起手,在触碰到初浔的脸颊前,他的手又戛然而止,僵在了空气中,他总是想要触碰,又不敢大意地触碰他,在百般自我的纠结之后,他紧了紧手指,还是把手收了回去,放进了口袋里。
风掀起二人的衣角,裴云廷轻轻捏紧了口袋里的双手,他看出了他的顾忌,语气尽量平稳地说:“如果你介意跟我待在一起,如果跟我待在一起你会不舒服,我会让高永陪着你,你可以向他寻求你需要的任何帮助,在你处理完所有事之前,我只有一个要求,待在我这里。”
裴云廷低沉了下来,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让那声音飘散在风里:“我可以不见你。”
第21章
自那天晚上以后, 初浔再也没有见过裴云廷。
回来以后,裴云廷就不在这里了,初浔觉得这一切很奇怪, 明明是自己在麻烦别人, 为什么裴云廷却不能再住在这里?望着偌大的酒店房间,初浔感到深深的愧意。
他该怎么办啊,他现在该去哪里?他离开这里还能去哪儿?去投奔谁?哥哥吗?不想麻烦哥哥。
初浔看着桌子上摆放的衣服, 他觉得很愧疚,他给乐姨打了一个电话, 他落难时寻求帮助的竟然会是什么关系也没有的乐姨。
这通电话打出去是在深夜, 他被愧疚折磨得无法入眠,他打扰了乐姨, 深夜接到这通电话的乐姨却并没有责怪他。
“初初!我的天,是初初吗?!”乐姨惊声而起, 从床上坐了起来,这通电话是事情发生后她收到的唯一有关于初浔的消息。
初浔声音微小地说:“是我,乐姨。”他知道,家里一定知道这些事了。
乐姨喜极而泣道:“你去哪里了?还好吗?啊?现在在哪啊?怎么不回家了啊,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知道吗初初?快别折磨自己,赶紧回家来吧, 我会求夫人帮助你的,阿越他也……”
“别提他了, ”初浔情绪低落,牵扯到这个人, 他就没法开怀, 尽管对面是他信任的乐姨, 初浔两手扶着手机,“乐姨,别提他了,我不想听到他的名字。”
“对不起,对不起初初,都怪乐姨,乐姨嘴没个把门……”
初浔摇摇头,也不管乐姨能否看见,“乐姨,我给你打电话,是有事情找您,对不起,我没有办法了……”
“孩子,有事跟我说,你快别难过,”乐姨听着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自己也被感染,心疼地说:“初初,你知道的,乐姨把你当亲儿子的,你有事跟乐姨说,你需要什么帮助。”
初浔沉默了许久,他很难为情,纠结着说道:“乐姨,你可以借我一点钱吗?”
乐姨问也没问:“好好好,你要多少……”
初浔道:“明天,明天我会回去,到时候再跟您说……”
“回来好啊,快回来吧孩子,看不见你我担心啊……”
“不是的,”初浔不想让她失望,但他和乐姨不会再有缘分了,初浔无奈地说:“我是回去离婚的。”
乐姨那边沉默了许久,初浔以沉默对沉默,他知道乐姨会失望的,从钟家离开,就代表和乐姨的缘分彻底结束了,他和乐姨不是什么主仆之情,初浔从不觉得自己是人上人,乐姨于他而言,是母亲一样的存在,是在钟家他如履薄冰的环境里,护着他,给他温暖的一个长辈。
许久的沉默之后,他听到乐姨的声音有些哽咽,“对啊,该离婚的,该离婚的……”
挂断电话后,初浔难过了许久,他打这通电话,是想跟乐姨报个平安,至于借钱是迫不得已的事情,他不想让谁不舒服了,这本来就是他自己的事,不应该麻烦任何人的,他想赶紧从这里离开。
房门声响了,初浔立刻起身,去开了门,高永站在门外,问道:“还没睡?”
初浔道:“快了。”
高永抬抬手,那是一大包东西,和一张名片,还有一张卡,他递给初浔,交代道:“你需要的东西,裴云廷应该跟你说了吧,你下面需要什么帮助都可以找我,这一包是生活用品,这张名片你收着,上面有我电话,这张卡的密码背面写了,里面存的应该够你这些天应急的,买什么都行,你随意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