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唯一能请、愿意请的, 顶破天了也就是一个我一直在尽力避嫌的池郑云,但杨复肯定不愿意。
我立刻拒绝:“都毕业了, 还请什么。”
他说我:“这么大人了, 真的是一点事儿不会。你又不是高中毕业就不混了, 这叫扩展人脉,懂不懂?你学校里那些老师,你以为就单纯是个高中老师?谁不沾亲带故的?说不定里面就有认识你以后大学老师教授的。还有你那些同学,以后都是关系。”
“我跟他们没关系。”我说。
“没关系你就得有关系啊。”他苦口婆心道,“这是个人情社会,懂不?”
我只好直说了:“你非要请的话,请老师就行了,同学我不想请,我跟他们关系都不好。”
“你整天不搭理别人,那关系是很难好起来。”他吐槽道。
我不理他了,去阳台上浇花。
他跟过来,说:“多多少少请几个,就请几个你稍微看得上眼的,行吧?”
“池郑云。”我说。
他不说话了,转身回沙发那儿去坐着。
我回头看着他,看了一会儿,他问:“还有别人么?”
“没了。”我说。
他又沉默了一阵,然后说:“他不行。”
我没跟他争池郑云行不行这个问题,只说:“那没了。说了不请。”
杨复慎重地考虑了一会儿,考虑到我糟糕的社交现状,觉得谢师宴确实没必要请同学,毕竟,如果同学考得比我好,那同学就抢我风头了,如果同学考得比我差,那多戳同学痛处啊。
夜里,杨复回去了,我正准备睡觉,很突然地收到了池郑云打来的电话。
我接了。
“黎川。”池郑云叫我,然后问,“睡了吗?”
“正准备睡。什么事?”我问。他这个举动有点反常。按照正常来说,他就算想和我通话,也会先发短信问我方不方便。尤其是这么晚了。这个时间段直接打过来不是他的风格。
池郑云说:“没什么很重要的事,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他又来了……
我正措辞婉拒,他问:“你后天开谢师宴?”停了下,解释道,“我去拜谢老师,听说的。”
这并不需要刻意隐瞒,我就承认了:“嗯。”
“真好。”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揶揄他自己,“我也想开,不然多多少少算是白考了这个状元。”
大概是富贵不归乡如锦衣夜行的人之常情吧,能理解。
我说:“你开啊。”
他说:“我妈让我低调。”
我想起来了,他在他继父家的处境是有些尴尬的。
大户人家嘛。
现实中的灰姑娘带着拖油瓶嫁入豪门,没有童话故事那么美好的。
主要是他继父和亡妻已经有儿女了,年纪都不小了,懂得为自己盘算利益,还有奶奶护着,都是厉害角色,很防着池郑云母子俩。
池郑云他妈妈被要求上了节育环,不准她再生孩子。
那老太太特不待见池郑云,很不喜欢他的优秀。
当然了,我想,如果池郑云不优秀,那老太太估计又会以池郑云不优秀为理由不待见他。反正不管池郑云怎么做都是错的,她就是很单纯的排斥他。
这回池郑云考了状元,指不定那老太太多觉得糟心呢。
夹缝中生存的池郑云确实不容易。让人欣慰的是,他这么优秀。
池郑云笑着说:“我能去你的谢师宴上蹭顿饭吃吗?”
他那么惨,我拒绝的话实在是于心不忍。但是,杨复很明确地说了不让池郑云去。
早知道我就不接这个电话了,此时此刻我的处境实在是很为难。
我一时没说话。着实是不知道说什么。
大概十来秒之后,池郑云笑道:“开玩笑的。我如果过去,不得把你风头抢了?我没这么不识相。”
很显然是在强颜欢笑。
就算是他,考到状元也不是靠天上掉馅饼,那也是他认认真真勤勤恳恳学习、靠真本事考到的,别说别人了,就算是我,如果我考了状元,我都会忍不住想炫耀一下。但他因为很令人无语的原因而不能那么做,连个谢师宴都不能开,只能私下里去拜谢老师。
“不说那个了。”池郑云问,“你应该是决定是P大吧?”
我说:“嗯。”
他说:“我在准备出国。”
“提前祝你一切顺利。”我尝试说点能让他高兴的事情,“你到那边就可以做菜了。”
他笑了半天,然后说:“但是没人吃啊。”
“你自己吃。反正你也要吃饭的。”我说。
“我想做给我心爱的人吃。”他说。
“……”
这话也太那什么了,就差图穷匕见了。我没接。
半晌,他说:“黎川,和我一起走吧。”
“抱歉。”我说,“我拒绝。”
“是为了留在杨复身边吗?”他问。
这话算是说到头了,我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没别的事情就挂了,我要睡觉了。”
“我知道他不是你的亲表哥。”他说。
我愣了下,听着他轻轻的一声叹息。
然后,他说:“是我想的那样,是吧?”
我没说话。
他接着说:“你不问我怎么知道的吗?”
我还是没说话。谁知道他是不是在套我话。我这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他等了几秒钟,说:“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看你俩一点也不像,而且相处间给我的感觉很微妙。刚才我是在试探你。你没否认。如果我猜错了,你会否认。”
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就依旧保持沉默。
“黎川,”他说,“我等你。”
“别等。”我只能这么说。
他又笑了起来:“没事,你不用有心理负担,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
杨复身残志坚地抵达厨房,笑着把花递向我。
我放下杯子,准备离开厨房,从他身边过去的时候,他一把抱住我,无赖似的:“哎呀~站不住了站不住了~扶扶,扶扶。”
嚷着,凑过来亲我。
恶心死了。
我猛地一推,他往后踉跄了两下,扔开了拐杖和花,反手撑着身后的料理台,险险没摔。东西掉到地上,发出几声响。
我又要走,他伸手拉住我,稍微一使力,就把我摁到了门框上。
他把我堵在他和门框中间,看着我,没笑了,眉头微微地皱着,问:“别闹了,行不行?”
“我没和你闹。”我说,“我是认真的,我要和你分开。”
他很自信地说:“这不可能,川儿,你离不开我的,你看,就这段时间,你就瘦了这么多。”
我说:“这是因为你强迫我留在这里。”
他找人盯我,二十四小时盯着我。我可以出门,但不能去车站、机场这类地方,不能在晚上八点前不回来,否则那些人就会强行把我带回来。
他就是赌我不会报警。
其实,就算我报了警,估计也是没用的。他可以拿出很多我和他是情侣的证据,可以说我只是在闹别扭,你懂的,家务事,而且还是一对男同的家务事。
本来我连门都不能出,他还拿一根链子栓在我脚踝上,链子只够我上下楼,花园都去不了。当然,那种状态下,我也不打算去室外丢人现眼。
后来,我饿了一天半没吃饭没喝水,他才改良了一下。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笑起来,说:“今天你生日,别提不开心的,好不好?我今天亲自下厨做饭吃,好不好?好久没做了,但手艺肯定还在。”
“不用了,你去给边西川做吧。”我说。
他的笑容淡了下来:“你到底要我怎么解释?我€€€€”
“你不用解释。”我打断他的话,说,“我都不信。”
他深呼吸一口气,缓和了声音,说:“好了,别说这些了,要不先吃蛋糕吧。”
说着,他一只手拉着我的手,另一只手去开旁边冰箱的门,从里面拿出蛋糕来。
我偏过头,看着蛋糕盒子,猛地伸手抢过来,往地上一砸,一脚踢了过去,盒子被我踢开了,蛋糕裂开,掉得到处都是。
他的脸颊抽动了一下,看着地上的狼藉,半晌,咬着牙说:“是因为边西川还是因为池郑云回来找你了,你跟我心里都有数。”
他还要倒打一耙。
行,我就让他倒打一耙。随便吧。我不在乎。我只想离开他,离他远远的,至于怎么划分责任我无所谓。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再也不要和你在一起,再也不想看到你。我恨你,杨复。我说了我什么都不要,为什么你还是不同意放我走?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我要跟你分开。我看到你就恶心,就想吐,就想死!你放了我吧杨总!你花在我身上的钱你给我个数,我还你!”
我不知道我此时此刻的脸是不是很狰狞,总之我吼起来是挺歇斯底里的,我感觉应该是挺像个疯子的。
我不想发疯,但是我不发疯,杨复不可能放我走,我意识到了这一点。
当然,我发疯不代表他就会放我走。
但我总要试一试,不然我可能会真的疯掉。
我真的没办法忍受杨复了。我看到他,就想到他把我当成边西川的替代品,我受不了,边西川是我永远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