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还有一场仗要打,长桌上的美味食物压根勾不起一点食欲。骆筱的视线时不时晃过门口,疑惑温时为什么还没有过来。
彭路也皱起了眉头。
这个新人不可能会蠢到缺席晚餐。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什么声音?
一扭头,发现窗边贴着张脸,再俊美的脸孔也经不起暗淡月色下差不多紧贴着窗户的行为。
“门,门锁了。”窗户没开,清澈的嗓音勉强传进来一些。
不久前,温时出去藏了些东西,回来时,就发现进不来了。
“亚伦医生。”
卧槽!
管家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出现,温时吓了一跳,差点抡拳头打过去。
草坪不知何时支好了小餐桌,上面放着几道菜,管家开口道:“主人说,您今晚……”
后面两个字声音太小,温时没听清:“什么?”
管家拔高声音:“今晚野餐!”
“?”
就在管家说话的时候,饭厅内的窗帘被拉上,封住了仅有的一扇窗户。
温时还想有针对性地让伯爵经历一下结种子的过程,报复回来当初的穿心之痛,没想到对方压根没有同席的意思。
交待完管家就走了,他今天格外不舒服,想早点回去休息。
“放我进去好吗?”温时不死心地敲了下窗户。
没有人搭理他。
温时看了眼远处的餐桌,除了夜风,整个外围空无一人。
“都没有人监督我吃饭吗?”
食物里可是蕴藏有死亡规则的。
“一个人都没有吗?”
声音飘散在空气中,月光照在他肩头,确实一个人都没有。
温时认命地往草坪上走,最后坐在孤独的小餐桌上。
饭厅内外的悲欢并不相通。
骆筱和彭路还在小心挑选着能吃的食物,骆筱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古堡主人摆明了不待见裴温韦,但他没有指定对方选真新娘,反而把人赶到了外面去,仿佛是什么恶心的病毒。
她还不知道,即便古堡主人再厌恶温时,也不可能指定对方。
无他,谁会让自己看中的新娘去接近一个‘行走的授粉机’?
“异乡客,接下里就拜托你帮忙找到最完美的新娘。”古堡主人平静开口,就像是吐露信子的蛇,每一个字都是带毒的。
他指定了骆筱。
“还有,麻烦你们坐远点。”
古堡主人指了指长桌的尽头。
这两个人白天和亚伦医生有过接触,在他眼里已经不干净了。
骆筱和彭路一脸地莫名其妙,但也无奈,只能坐过去。
骆筱全程心神不宁。
有些事情一旦脱离掌控,满盘都会发生变化。
彭路不得不稳住她,低声道:“事已至此,晚上的任务重要,运气好了说不定我们能同时拿到线索,和迎来丧事。”
骆筱深吸一口气,没错,计划顺利的话,他们还能再多拖延一日,今晚的线索至关重要。
晚餐结束后,古堡的门又重新开了。
温时没有着急出去,守着一个人孤独的餐桌,摆弄着桌上的餐具。
片刻后,他轻轻呢喃了一句:“这样也好。”
本来温时还想着如果骆筱他们没有把血新娘往自己这边引,就只能采用迂回战术。现在这样,被指定寻找新娘的人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古堡发生丧事。
这一坐,就直接到了午夜。
夜风越来越凉,温时拎出灌木丛藏起来的东西,继续做准备工作。
古堡内地下入口不远的地方。
彭路和骆筱已经提前蹲守在这里。
除了不得不做任务的玩家,没人愿意这个时候出来活动,古堡的一切在夜晚按下了启动键,墙纸上的颗粒感看在人眼中都如同是怪物呼吸的毛孔。
等了二十分钟左右,地底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惨叫。
惨叫伴随着诡异的其他声响,渐渐消停后,彭路作了一个手势,示意可以下去。
狭长的走道夜晚更加阴寒潮湿,头顶的矮壁偶尔会滴落下一滴凝结的水珠,其中一滴坠入彭路的脖颈,凉得他一哆嗦。
画室的门是虚掩着的,透过虚掩的门缝,彭路借着长廊上的烛光朝内看去。
阵法起了作用。
一只枯瘦的手搭在颜料柜的柜门上,血新娘半个身子陷入降魔阵中,她的脖子被无限拉长,想要从这降魔阵中出去。
感觉到了活人的气息,血新娘费力地转动脖子。彭路和她的眼睛直接对上,看到了那一张骇人的容颜,对方嘴角沾染着红色的颜料,符水腐蚀了半边嘴唇,留下坑坑洼洼的痕迹。
彭路拿出武器,是一面以黑底为主的幡,上面印着看不懂的古文,有引渡亡灵之用。他正要挥幡,一阵风抢先吹了过来,甬道内的蜡烛一根接着一根地熄灭。
骆筱跑过去护住近处最后一根蜡烛。
然而,这怪风无孔不入,骆筱衣服被吹得鼓起,只能眼睁睁看着被自己身子挡住的最后一点火光熄灭。
整个地底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黑暗中,室内的空间变得拥挤起来。
浓稠的血腥味堵塞在鼻腔中。
骆筱强烈感觉到周围出现了什么东西,正在盯着他们,而且不止一个。
‘咯咯咯’的诡异笑声回荡在画室,她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身后也有笑声,而且越来越近,声源至少来自两个不同的方向。
两人知道,这代表剩下的血新娘来了。
骆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高级版【集火娃娃】,塞进半根温时的头发丝。
画室的温度立刻有所回升,令人窒息的压抑感也在衰退。骆筱察觉到有气流从身边飘过却没有停下,确定道具成功起了效用,黑暗中那些邪恶的目光全部聚集另外一处,恶意浓重到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集火娃娃】让血新娘满腔怒火到达了爆棚。
她们悄无声息从大门飘了出去,寻找那抹气息的主人。
双方的距离本就隔得不是太远,温时正坐在远处的小饭桌上望月叹息。
看到血新娘的刹那,他眼睛亮了。
一共有两名血新娘,这个数字对付起来不至于太困难。
管家是个面面俱到的人,野餐的规格搞得很好。考虑到把客人锁在外面吃饭时失礼的行为,特意从正门到坪地铺了一条红色长毯,餐具也是用得最高档的,算是另类补偿。
两名血新娘的身体是拼凑而成,四肢不是很协调,她们没有着急飘过去,静静地站在红毯尽头,动作幅度一模一样。
指缝间环绕的血线像是壁虎趾端的吸盘,牢牢固定在红色地毯的两端。
微弱的月光下,血新娘们同时抬起细藕般的手臂,用力一拉。血线瞬间拽着地毯朝后扯去,餐桌摔倒,温时脚下一个趔趄,狼狈地栽倒在红毯上。
血线将红毯快速抽了过来。
快要近身七八米的时候,她们的动作齐齐一顿。血新娘的感知力远不如古堡主人和络腮胡,直到这种距离下,终于察觉到不对。
温时像是一只温驯的羔羊,郑重地说道:“别停,继续啊。”
香味。
花香。
她们第一次闻到了味道,这股味道只被吸入口鼻几缕,立刻沉淀出了非一般的物质。画作拼凑出的怪物最脆弱的地方是脑袋,这些物质全部钻入了大脑深处。
血新娘拔腿就跑。
速度并非她们的优势,过了几秒钟才想起会飘。
“等等我!”温时捡起地毯上早就准备好的一串东西,在后面穷追不舍。
血新娘朝着逆风的方向逃命般地撤退,某种不可言说的恐惧已经压下了【集火娃娃】带来的怨念。
奔跑间,温时手中的东西碰撞出叮铃哐当的响动,听起来有些像是铃铛。
“这种感觉,好像在赶尸。”
我这么牛的吗?
可惜进来的时候手机不见了,不然少说也得先拍个照发朋友圈。
“别跑,回头看我一眼。”夜风习习,温时十分兴奋唱了起来:“我向你追~风温柔的吹~”
遥想不久前的夜晚,自己被血新娘追得嗷嗷叫,风水轮流转,终于转到了他这边!
高亢的情绪让花香更加浓烈,花粉在大脑深处凝聚成了新的种子。
大脑里多了一个脑核,眩晕感排山倒海涌来。
她们已经不能再飘了,因为不知道会飘去哪里。
在进一步失控前,血新娘强行把这东西逼出来。颜料化为的血水催熟了变异石榴花的种子,接下来的数秒钟,干涸的唇瓣动了动,半开不开的花朵出现在唇齿间。
枯瘦穿染血白纱的新娘在月光下吐着花苞,有一种诡异又凄厉的美感。
趁他病要他命,温时抓住这段时间拉近了双方间的距离。
又一缕花香随夜风送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