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言难止 第53章

贺予便看向许则,许则摸了一下小风的头:“谢谢你,今天耽误你时间了。”

小风机敏地反应过来:“噢,那我先走了。”

周围人多眼杂,两人去了一条偏僻的通道。贺予又抽了根烟咬在嘴里,然后将烟盒递给许则,许则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抽烟。

“小蔚最近怎么样。”贺予吸了口烟,问。

还是爱睡觉,但花在学习上的时间变多了,态度也很认真。许则回答:“还好。”

“听说你跟唐非绎毁约了,而且一直没付违约金。”贺予笑笑,“虽然那种合同本来就没什么道理,但你怎么还敢一个人来这儿。”

“我需要钱。”许则低声说。

贺予看了他一会儿,又笑:“都说你被包养了,原来理事长的儿子这么小气吗。”

对此许则没有进行反驳,这个结论的出发点就是错的。但许则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这么认为,因为理事长的儿子不可能和一个贫穷的alpha在一起,用金钱来获取新鲜感和刺激确实是更合理的解释。

见许则不说话,贺予又问:“你觉得来赌场工作,唐非绎就不会发现你了?”

“不知道。”许则垂下眼,“只是来看看,能不能在邵老板手下做事。”

“邵凭?”贺予似乎惊讶到觉得有些荒唐,“唐非绎就是他一手教大的,这种人只会比唐非绎更毒,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建议你打消这种想法。”

许则抿着唇像在思考,几秒后他说:“我再想想。”

“没什么好想的,你年纪还那么小,烂在这里不划算,以后别来了。”贺予看了眼表,“我还有事,你一个人能出去吗?”

“能。”许则说,“谢谢你。”

“客气。”贺予抬了一下手,“走了。”

出了通道,许则察觉到不对劲,他开始往酒吧走,穿过拥挤的人群进了厕所,接着直接将厕所大门反锁,迈步走向最后一个隔间。许则双手攀住天窗边缘,一脚蹬在马桶水箱上,整个人从窗子钻出去的瞬间,他听到厕所门被踹开的声音以及上厕所的alpha们的惊呼谩骂。许则踩着围墙干脆利落地跳进巷子,一边跑一边发消息给保镖,告诉他们自己马上到停车场。

在角落里等了半分多钟,许则看见三个保镖从大楼里出来,他走过去上了车。

车子开到大街上,保镖们依然神色凝重。他们在许则去酒吧的途中就把人跟丢了,许则在俱乐部里像条鱼,对每条路每个出口都十分熟稔,但这种熟稔于他们而言实在是种危险的不可控。

“对不起。”许则说,“下次我一个人进去,结束了就出来找你们汇合。”

一个保镖立即申明:“没有下次了。”

接下来几天,许则开始忙报考和过户的事,下周六是他生日,生日一过,房子就可以转到他名下,许则想尽快卖掉,把叶芸华换肺的手术费凑出来。

已经有很多所学校通过老师或私下来联系许则,希望他报名,许则没怎么犹豫就将首都以外的院校排除了。他没有特别向往的专业,也没有非去不可的学院,仅仅想要留在本市。

以及这个学期以来一直还算安分的贺蔚突然发了一次疯€€€€周三上午十点截止报名,他在九点五十五分的时候拿出平板登录报考系统,将家里请专业顾问为他填报的三所学校全部删除,最后只报了一所上去,点击提交后便立刻关机趴在桌上睡觉。没过半小时,两个保镖来到班里,一言不发地将贺蔚押走。

许则没有告诉贺蔚自己在俱乐部遇到了贺予,他想贺予应该也不希望贺蔚知道。

上次从城西回来后,许则以为陆赫扬会发信息或打电话来询问,他甚至已经编造好了一个看似合适的理由,为避免露馅还特意默默地背了又背,但陆赫扬并没有联系他。

这让许则比被陆赫扬质问还要不安,因为意味着陆赫扬可能真的生气了,或者对他彻底失望。

周末,许则去了疗养院,叶芸华最近状态不是很好,经常呼吸困难,需要长时间地吸氧,但她的情绪似乎平和很多,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不再问乔媛什么时候来接她回家。

周三,许则参加了第一所院校的初试。这是贺蔚没来学校的第七天,是他和陆赫扬断联的第十六天。

周四,今天是军事总院的初试,许则在官网上看到的,至于为什么会去浏览军事教育总院的官网€€€€这好像是他可以找到的唯一和陆赫扬有关的东西。

许则从报名后就没有再去汽修店,专心准备考试。最近这段时间,许则从种种事件中抽离,隐约意识到,无论那条短信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总之绝不会是单纯好心地告知他父亲殉职的隐情。他上次回城西已经是半只脚踩进了圈套,必须先停下来。

手机响了一声,许则拿起来看,屏幕显示“9号”€€€€是陆赫扬用过的号码。许则立即解锁打开信息,陆赫扬发来的是一个网址,附言只有简单的三个字:签个名

点开网址,是一张补助申请的电子签名单,许则粗略地浏览一遍后就签下名字,然后退出网页,给陆赫扬回信息:签好了

等了一会儿,陆赫扬没有回复,许则鼓起勇气,问:现在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几秒后,陆赫扬回:打吧

得到允许,许则打电话过去,在听到那声“喂”的时候,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本来就没想好要说什么,只是想听听陆赫扬的声音。

“一直在封闭训练,不怎么用手机。”

陆赫扬的语气没有起伏,许则猜想应该是疲惫的缘故。他“嗯”了一声,问:“你上次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那晚他被陌生的短信干扰得无法思考,过后查看和陆赫扬的通话记录,才发现只有短短十几秒,完全是刚接起来没说几个字就挂断的程度。

“现在才问,是不是有点晚了?”

是晚得过头了,许则刚要道歉,陆赫扬反问他:“你现在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许则回答。

“确定没有是吗?”

真的没有,只是想听听声音。许则再次回答:“确定的。”

“那我换个问题,这半个多月里有没有奇怪的人联系你,或者你有没有收到奇怪的信息。”

许则以为陆赫扬会问去俱乐部的事,却没料到陆赫扬略过行为而直接问到了原始诱因。反复背诵过的假理由被迫作废,许则停顿很久,才说:“好像没有。”

“是好像没有,还是确定没有。”

陆赫扬的语气依然没有起伏,不急不躁,很平静且有耐心,不带任何咄咄逼人的意味,但许则感到一种身处审讯室的紧张,下意识屏住呼吸。

“许则。”在这个时候陆赫扬又叫他,“能不说谎不隐瞒地给我一个回答吗?”

许则低着头,四五秒后他说:“能。”

陆赫扬没有说话,等许则的下文。

“上次在酒店,晚上的时候我收到一条信息,里面有几张图片,是关于€€€€”许则顿了顿,“关于我爸爸的事,好像跟俱乐部的一个alpha有关系。”

没问是有什么关系,陆赫扬只问:“你自己可以查清楚吗?在保证安全、不影响接下来的考试的情况下。”

答案太明显了,许则不是没有自知之明,但好像直到现在,那股无力感才切实涌上来。他按了按眼眶,承认道:“我自己可能没有办法……解决。”

“没关系,把图片发给我。”陆赫扬的声音轻了一点,“我来解决。”

晚上十点,陆赫扬和顾昀迟从集训宿舍出来,坐上开往机场的车。今天军事总院的初试结束,意味着基础训练课程暂时告一段落,之后需要确定报考的军种,再进行针对性训练和考试。

上车后,顾昀迟戴上耳机和眼罩休息,陆赫扬打开平板,开始看许则发给他的图片。

案件记录没有问题,首都总局的盖章也没有问题,但陆赫扬始终觉得哪里不太对,他翻到邵凭的照片,那张黑白色的监控视频截图,看了很久,陆赫扬意识到异样所在。

他跳回第一张图片,卷宗上的案发时间与现场监控录像画面的时间是同一天,没有错。陆赫扬切回主界面,找到一个文件夹,点开之前他罕见地犹豫了片刻。

文件里是蒋文之前发来的关于何议一家的资料,陆赫扬的目光在一行行的文字上扫过,十年前的大选日期、何议及其配偶名下的房产所在地€€€€

在此之前,关于给许则发信息的是谁,陆赫扬能猜到,但现在这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高耸的路灯在窗外呼啸而过,车子正以一百码的速度飞驰在去往机场的高速路上。车内安静且晦暗,陆赫扬关掉平板,在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坐了几分钟后,他拿起手机拨通家里客厅的座机。

保姆很快接通:“喂,您好。”

“阿姨,这几天你帮我打扫过房间吗?”

“是的,每天都有打扫。”

“我的房间里有没有多出什么东西。”

“有的,你出国没几天的时候,我看到书桌上多了一个很厚的资料袋,需要给你寄过来吗?”

车灯在迎面高悬的指示牌上折射出白亮的光,从陆赫扬的眼底一闪而过,他慢慢往后靠在椅背上,为身体找到支撑,然后回答:“不用了,我凌晨就到家。”

第68章

周五晚,许则接到陆赫扬的电话,他“喂”了一声,陆赫扬却少见地没有开口,许则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

“没事。”陆赫扬的声音听起来一如往常,“周末有空吗。”

许则不经思考就回答:“有空。”

“明天下午我来接你。”

不问是要去哪里、做什么,许则关注的是:“你回国了吗?”

“嗯,凌晨到的。”

“好的。”许则想了想,又问,“需要我准备什么吗?”

“不用,明天我让他们早点给你送晚饭过来,你吃完之后洗个澡,在家等我就可以。”

“好。”

周六早上许则去了疗养院看叶芸华,得知许则打算卖房子,周祯显得欲言又止,最终只说了一句“没事,不着急的”€€€€许则权当是安慰。

从疗养院回来,许则按照平时的安排看书做题,但心里一直很高兴,单纯因为能见到陆赫扬而高兴。并且今天正好是他的生日,许则不认为陆赫扬会记他的生日,所以他把这当成巧合,对他来说是礼物一样的巧合。

临近傍晚,许则吃过饭洗完澡,一边做试卷一边等陆赫扬,这大概是他学习最不认真的一次。

五点多,外面依然十分明亮。叮的一声,有信息,陌生号码:下楼

许则立即站起来,拔掉手机充电线,拿上钥匙跑出门。陆赫扬的车就停在楼道口对面的树下,副驾驶的车窗开着,陆赫扬侧头看着许则,没有笑也没有别的表情,只是看着。许则蓦地停下脚步,站在楼梯口。

四周很静,鸟鸣和树叶的沙沙声,好几秒后陆赫扬终于淡淡地笑了一下,说:“别发呆了。”

许则没有在发呆,是在思考,思考一些没有头绪和缘由的东西。

他走过去上了车,系好安全带。陆赫扬也没再说什么,发动车子往外开。开过一条街后,陆赫扬看了眼后视镜,忽然打方向盘往左拐进一条窄路,朝更深的居民区开去。

老城区的路许则都未必有那么熟,比起探究陆赫扬这样做的原因,许则更担心刮到车。

在错综狭乱的胡同路里绕了二十多分钟,陆赫扬把车停在一个小区后门的路旁,解了安全带,手背在许则颈侧贴了一下,对他说:“下车。”

许则便下了车,刚关好车门,陆赫扬就拉住他的手,带他跑进一旁的巷子。

风从耳边吹过,把两人的T恤吹得鼓起来。许则想起他第一次在俱乐部见到陆赫扬,在打翻了那几个抢劫的alpha后,他们也这样一起跑在巷子里,那时候他还是17号。

穿过一整条长巷,路口是一家小卖部,小卖部门前停了辆黑色越野,一个alpha靠在车旁€€€€竟然是贺蔚。

见许则有点诧异的样子,肉眼可见瘦削了不少的贺蔚露出一个稳重的笑:“不要紧,不过是前段时间绝食了三天而已。”

“东西都放车里了吗?”陆赫扬松开许则的手,问。

“都塞进去了。”贺蔚一下子忧愁起来,“要是被我爸和陆叔叔知道了,我马上就会死的吧。”

“那你很伟大。”陆赫扬说。

“我们小则。”贺蔚伸手抱了一下许则,“我以后不去学校了,可能没什么机会见面了,要经常想我啊,老婆。”

然后他像个被陆赫扬戴了绿帽的孬种一样,凄苦地问:“你到底想带我老婆去哪里,怎么弄得好像要私奔,还会回来吗?”

陆赫扬帮许则打开副驾驶门,等许则坐上去,他关好车门,绕过车头上了驾驶座。在关上驾驶座车门之前,陆赫扬看着贺蔚,忽然笑了笑,说:“谁知道呢。”

车子启动,从老城区的居民楼之间一路向外开去,迎着落日行驶在宽阔的郊区大道上。许则看着陆赫扬的侧脸,他发现陆赫扬嘴边是带着点笑的,像七岁那年见到的一样,那种激发许则最原始心动的笑容,有点坏又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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