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性 第25章

前晚商行箴捏着他的后颈警告他的凶狠面目老是在他脑海里徘徊,这两天时聆总想掐住商行箴的脖子把人摁倒在地,骑在他身上压制住让对方动也动不了,然后用同样的表情告诉他€€€€“只要你帮我,我就会乖。”

€€€€“可你要是敢把矛头对准我,那我也掐死你。”

然而每次这样幻想,他都不太高兴,比起针锋对决,他更希望商行箴与他长久地维持在纵容与被纵容的关系中,他永远都不要在商行箴面前露出丑恶的面孔。

“别抠了。”头顶突然落下一道声音。

椅子腿在地面磨出刺耳声响,时聆错愕起身,他居然分神得连商行箴走进来都没留意。

“吓到了?”商行箴捏住他手腕,稍向上,力度就轻了,四指托着他的小臂,拇指抚过上面的伤疤。

时聆还记着他那番言论,想抽回手,但也只是想想:“没有。”

尽管动作微小,但商行箴还是捕捉到他攥上时聆的手腕时对方一瞬绷紧的筋肉。他又从那截手臂落回腕部,扣紧了,说:“我是指那晚的话,是不是吓到你了?”

时聆讷讷道:“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这个回答比是或不是都更难让人琢磨,“是”会让人自责,“不是”便显得虚伪,而实话令商行箴更难受。

昨晚入睡前他回想和时聆共枕,其实看着时聆背对他蜷起的身影,他是想抱上去的。

“过来。”他把时聆带出房间,然后进入他自己那屋,再钻进衣帽间开灯。

“我明天要见个重要的人。”商行箴举着两件黑衬衫,一件蛇纹扣金竖纹,另一件波浪暗纹,“你帮我挑一件?”

时聆指了竖纹的:“这件。”

这件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商行箴穿的那件,他猜时聆也记得:“为什么?”

时聆举步就要走:“因为这件参加过齐康年的葬礼,晦气。”

“时聆。”商行箴在后面叫住他。

时聆回过头:“重要的人,有多重要?跟你公司的副总一样重要吗?”

商行箴心想又来了,但时聆任性撒脾气反而让他舒心点:“一个家人。”

“……哦。”时聆走回来,扯了扯波浪纹衬衫的下摆,“这件吧。”

“行。”商行箴将落选的那件挂回去,另一件放沙发凳,“明天我自己开车,你有没有要去的地方?我送你。”

时聆想了一下:“不去了。”

又是这样让人捉摸不定的回答,商行箴挑了皮带和西裤搁下,转过身靠在首饰台上:“我说了送你过去。”

时聆带着些许不安看着他:“我有个小羊落在齐家了,我能不能去要回来?”

他脸上的不安像细针刺痛了商行箴的双眼:“什么羊?”

“一个玩偶,抱着睡很舒服。”时聆比划了下大小,只顷刻就放下双手,“你要是不放心就算了。”

“我能有什么不放心。”商行箴说,“不过得早点出发,大概八点左右。”

时聆点点头,整个人的状态松弛起来:“你等我一下。”

他跑出衣帽间,棉拖落地的啪嗒声铺了大半条走廊,很快他又跑回来,在商行箴掌中放下一条卷成蜗牛壳形状的灰色带子:“我洗干净了,原本昨天上午就晾干了,可你凶了我还不道歉,我就不太想搭理你。”

商行箴捏着这完整的一个蜗牛壳,问:“现在怎么又想搭理了?”

时聆认真道:“跟你闹别扭,我也很不舒服。”

分明是令人心软的话,但商行箴听在耳里,只觉得刚才刺过他双眼的针,这次落在了他的心头。

时聆没想到这次可以这么顺利地得到去齐家的机会,他不知今天要出门多久,所以六点半就起床练了琴,最后十分钟额外拉了一支随想。

商行箴今天没去晨跑,等时聆放下琴,他已经穿着那件波浪暗纹的衬衫立在门口,臂弯搭着间黑色外套:“好了?”

以免妨碍对方时间,时聆搁下琴打算回来再擦:“练完了,刚才最后那首是帕格尼尼的第一首随想。”

但商行箴兴致好像不太高,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巧的是时聆今天穿的也是黑色,加底绒的一件纯色套头卫衣,背的还是上次跟张觉他们出去时的休闲胸包。

商行箴说:“这件挺好看。”

时聆很不屑:“懒得给齐家人颜色看,晦气。”

商行箴有点想笑,嘴刚扬起就将笑意抿了回去。

他把车子停在九枝华府外面,这里对陌生车辆的出入管理很严格,他不进去了:“我在外面等你。”

“好,我……”时聆本想说他很快就出来,话要出口又止住,“你可能要等上一会,他们把我的东西都扔杂物房了,我要费劲找找。”

库里南在绿化带旁熄火,商行箴说:“去吧。”

时聆刷门禁卡毫无阻拦地进入了九枝华府,时聆不确定齐文朗在不在家,按照商行箴那晚跟下属的通话,他们一行人去邯郸考察项目,昨天中午就回来了,齐文朗舟车劳顿,应该不会有劲儿去别的地方才对。

果然,他刚到齐家门口就见着了齐文朗,对方刚送走了一辆货车,时聆侧目细看,没认错的话这还是他上次过来碰见的那辆小型厢式货车。

齐文朗对外人向来是文质彬彬,一对上他,立马换了副冷淡的面容:“你还回来干什么?”

两人上一次对话已经是八月份的事情了,时聆躲着他的目光,畏缩道:“我拿点东西就走,很快的。”

齐文朗锐利的目光自镜片后投来,将他从头打量到脚,转身示意他跟进去:“你的东西被我妈挪到杂物房了,找到赶紧走。”

“我知道了。”时聆跟在他身后,等他推开了杂物房的门就钻了进去。

四处一股散不开的灰尘味儿,时聆用手背抹了抹鼻子,在靠门的角落处找到了自己房间的东西,没封箱,没装袋,就那么乱糟糟地堆在那里。

他捋起袖子扒拉了一会儿,余光瞥到齐文朗抱臂守在门外,他慢慢停下了翻找的动作。

拂去蹭上手臂的灰尘,时聆站在齐文朗面前,眼中净是央求:“哥,救救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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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不想伤他

这是时聆为数不多喊齐文朗“哥”的时候,上一次还是时聆刚念小学,齐文朗兴起要骑新买的自行车送他去学校,时聆没坐稳被大幅度甩到了地上,他疼得起不来哭着一声声地喊“哥”。

齐文朗大概也是想到这件事了,拧眉看了他半晌:“你发什么疯?”

“我都知道了。”时聆抬手抹了把脸庞,“你跟商行箴谈合作了是不是?既然你跟他关系好,你能不能让他放过我……我真的受不了了。”

说到后面,时聆像是有些失控,连嗓音都大了起来,甚至带上了难以抑制的哭腔,齐文朗神情微变,看了看周围就要捂他的嘴,看着他被灰尘弄脏的脸又止住了动作:“你跟我过来。”

侧院有个吸烟室,齐文朗坐到沙发上点了根烟:“干活儿。”

时聆就把烟灰缸挪过去,把空气净化设备开了,又回来在旁边的沙发坐下。

齐文朗问:“他亲口跟你说的项目合作?”

“嗯。”时聆一知半解的模样,如同并不在乎合作的内容是什么,“哥,我看以前跟你谈生意的人都对你巴结得不行,你能不能在商行箴面前说几句好话,让他放我走?”

齐文朗抖了抖烟灰:“你只有在求我的时候才会喊我哥。”

像是为这件事感到难堪,时聆闭嘴不言,掐着挂在包上的小羊,张觉之前夹上来没了个眼珠子的那只。

齐文朗顺着他的动作望去:“胸针不是他送你的?”

时聆迟钝道:“啊?”

“胸针。”齐文朗摁熄烟头,冲他包上的狮头抬下巴,“你求着他给的,还是他高兴了赏你的?”

时聆一霎间抓紧了自己的左臂,很快又松开,嗫嚅道:“他弄完我之后说胸针脏了,不要了。”

如同佐证说辞,时聆伸出手臂让齐文朗看他结痂的刀疤:“他用胸针割出来的……哥,我真的很疼。”

本来没觉得这道疤有多触目惊心,听时聆说完,齐文朗便撇开了眼:“还怎么弄你了?”

时聆反应极大地缩了缩肩膀:“我不想说。”

“量你也没脸说出来,那天冷餐会你怎么狗腿儿去搂他的,私下又做了什么……啧。”齐文朗将两条腿搭上茶几,“看不出来啊,齐家出了你这么个破烂玩意儿。”

时聆压低眉眼,从进门到现在,他的诉求就那么一个:“你能不能帮我?”

齐文朗抚摸着沙发扶手的实木貔貅,着实想了许久。

发觉时聆在偷瞄手表,他嘲弄道:“怎么,赶着回去给人家干屁股?”

“没有。”时聆小声道,“我今天偷跑出来的,被发现他要打死我的。”

“嗤”地一声,齐文朗没忍住笑出来,笑了足有半分钟,他才停下:“破东西,我跟你说吧,咱跟绘商谈的不是什么合作,齐晟同时运转项目太多了,资金周转不过来,你那大老板人好啊,二话没说答应给我拨一个亿,节后就能签约€€€€哎你别说,兴许就是你把他舔舒服了他才卖咱们一个面子。”

吸烟室里有点冷,时聆想把袖子扒下来了:“我不知道,我不懂这些。”

右边的袖子落下,左臂却被齐文朗攥住了。

齐文朗欠身过来,捏住他的手腕像在丈量:“想家了是不?想回来就乖乖伺候咱商董,有什么事儿就给我通风报信,等我确保那笔资金没问题了自然会招你回家。”

刚说完,他指下发力,硬生生地把时聆小臂上结成的痂给抠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痛楚迅速蔓延了时聆的整条手臂,呕吐感猛地顶上喉咙,他遽然抬脸,张嘴却只剩嘶哑的低唤。

豆大的血珠从那处重新撕裂的伤口里涌出来,齐文朗仿佛沉浸其中般,顺着时聆往回抽的力道,指甲从结痂的一端刮到另一端。

那道褐色的疤又变成了血色的长虫,齐文朗甩掉了时聆的手,说:“滚吧。”

十月已经感受不到多少室外的暖意了,时聆咬着牙托着手臂,几番走走停停才挪到别墅区门口。

他吃准了齐文朗不会轻易让他从商行箴身旁离开,他被折磨,齐文朗才高兴,他越痛苦,齐文朗就越舒心。

看到商行箴的车子了,时聆扯下袖口,用右手拉开门。

一坐进去,全身力气卸掉的同时,疼痛带来的晕眩感也一并袭来,他软软地靠在座椅上闭了闭眼。

商行箴一看到时聆脸上的脏污就攒眉,不嫌脏似的用手背帮他抹掉:“没找到东西?”

“脏了,不想要了。”像是抓住了浮木,时聆蹭着他的手掌转过脸朝向他,眨开蒙上水雾的眼,“叔叔。”

那张脸在外面被风吹得冰凉,商行箴触在掌心却觉滚烫。

“那就不要了,再买新的。”他收回手,倾身抓起时聆的手臂想帮对方系上安全带,却听对方吃痛的抽气声。

“不是快好了么?”袖口宽松,商行箴避开伤处将袖子撩了起来,那道快好的伤疤赫然眼下,被衣物蹭得血迹斑驳。

即使是见多了死伤,这一画面仍是让商行箴怒从心起:“谁搞的?齐文朗?”

“嗯。”时聆又想把袖子往下扯,“叔叔,我习惯了。”

哪怕再大的火气也只能暂时咽下,商行箴捣鼓出扶手箱里上次用剩的包扎用品,压着愠怒给时聆细处理好伤口,难得笨拙地绑上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时聆,给我点时间。”

话说得没头没尾,时聆却听懂了,他看看自己手臂上洁白的蝴蝶结,朝商行箴扬起嘴笑,脆弱又坚强:“谢谢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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