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掩饰的惊艳的眼神,是苏冶相当熟悉的神情。
苏岚往后仰了仰,把苏冶遮上大半,苏冶埋下头,半张脸埋在围巾里。
值班员是个年轻小姑娘,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这次只看到苏冶浅亚麻色的长发。
她利落地刷好卡后把收费单递给苏岚,抬手放行。
苏岚松了口气,驾车缓缓离开。
苏冶虽然好长时间全无音讯,但好歹也是以前爆火过的人,还真说不好会不会有人认出来。
不过看那个女生的样子,应该是没看出来什么,可能只是晃眼觉得小冶长得挺好看。
后面一点的车列里,小杨开着公司安排的大众,有点焦躁地伸头看了看前面。
车辆太多,偏偏收费口的仪器出了一点小问题,前面的车辆完全堵住了,半天都动弹不了一厘米。
“哎哟,怎么偏偏现在堵啊,真是的。”小杨抱怨了一下,悄悄看了眼后排座位的席€€。
席€€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老僧入定了一样。
小杨放心不少,但又担心一会儿堵起来挨个过人工,万一席€€叫人给看见了肯定要引起轰动。
小杨坐在驾驶位上想了想,“席哥,我下去看看怎么回事,实在不行咱们改道走。”
席€€看着窗外,嗯了一声。
小杨抉择半天,看席€€现在这个状态应该不会突然发疯,赶紧利落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一下车,清冷空气涌入肺中。小杨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睛一眼就看到对面公路上那块最显眼的广告牌,后背一下子挺直起来。
远处绿化带前边,有些女孩子三三两两站在左边拍照,借好角度拍出来的话,看起来会像被广告牌上的席€€凝视着。
登上机场告示牌的第五年,我们哥今天也是如此帅气逼人呢。
机场的这块广告牌一年一轮换,不过自从席€€登上后,连续五年,这块广告牌上没再出现过其他面孔。
席€€的粉丝们都戏称这块广告牌已经成为席€€的年度保底通告之一,在席€€少得可怜的专辑内,还有这么一块硬照牌温暖着每一个咬牙切齿叫席€€快出专辑的粉丝的心。
可惜正主好像不是很在意自己的丰功伟业,刚才小杨下车的时候看到席€€还在盯着反方向的航空楼发呆,看都没看一眼自己占了五年流量顶峰的脸。
车内坐得久了,一种烦闷感伴随着暖气,压在席€€的神经上。
他稍微把车窗开了一点缝,让外面的冷空气透进来一些,像吸烟一样被吸进肺部深处,让寒冽的风一点点顺过自己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
周围都是行色匆匆的旅人,每一个都拉着行李走过。
安静下来的席€€就像一个冷静的观察者,一点一点剖析着每个人的穿搭和神情,猜测着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对无关事物的观察能让他的内心一点一点冷静下来。
也让周围所有细碎的声音被精准无误的收入耳中。
一旁走过两个穿着制服的值班员,手里端着保温杯,像刚轮值下来休息,凑在一起闲谈着所见所闻。
说话声从窄窄的车窗缝飘进来。
“哎我跟你说,我刚才放行的一辆车里面有个人巨无比眼熟,以前我妹可以喜欢了,叫什么来着...”
“害,那不是很正常,咱们这儿机场走过的明星网红还少啊,不过是谁啊,居然走这边的普通收费口。”
“我刚才多看了两眼,名字就在嘴边了,就是想不起来,就那个长得特漂亮,眉尾有颗红痣的那个。”
“噢噢噢噢我知道了,叫苏冶是吧!”
“对,就是这个!不过好像很多年没看到了啊......”
值班员的声音由远至近,再由近至远,渐渐消散在细雪之中。
旅客行李箱滚轮在地上碾过的轱辘声。
前后车辆的开门声。
私家车内传出的探头探脑的抱怨声。
那只在原地轻点着地打着节拍的脚。
一点雪花从车窗缝里飘进,飘到席€€的缓缓泛红的眼睛里,冰凉刺骨,顷刻消融。
啪地一声,像冰块坠落,碎裂一地。
席€€脑内那根维持在平静外表之下,实则绷紧游走在边缘的弦,猛然断开。
*
作者有话要说:
翻车(物理)倒计时€€€€
第004章 拥堵
脖颈处某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血管似乎又跳动起来。
席€€合上车窗,清冷寒风和细雪被一点点挡在玻璃外面,连带着外面那些响动声和说话声一起隔离在外。
车内只剩下他一个人,安静到他可以听见自己长长的呼吸声。
再细致一点,他甚至能生出一种错觉,听见自己的血液汩汩涌过血管,顺着脖颈一点一点涌到额头,在那根断开的弦边疯狂演奏着交响乐。
“就那个长得特漂亮,眉尾有颗红痣的那个。”
“叫苏冶是吧!”
脑袋里仿佛被硬塞进了一个复读机,循环往复地重复着这两个句子。
苏冶。
苏冶,苏冶,苏冶。
这几年来,身边所有人都无时不刻地观察着他的情绪,好像他是一个按下倒计时暂停键的炸弹,随时会再度爆发。
很久没有听到这两个字了,周围的人压根提都不敢提,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就连退团后招新助理的时候,一共两个候选人,他姐姐席袅只看了一眼就择订了小杨。
因为小杨更会来事,因为小杨的个人能力更出众。
也因为另外一个候选人姓苏。
席€€想,他已经好多了,至少不至于听见相关的字眼就开始失控。这两年席袅和小杨也放心了很多,不像以前一样时时刻刻随时随地都要跟在他身边,就怕一个不防又惹出什么乱子。
他真的觉得他好多了,甚至觉得那个被按下暂停键的倒计时已经清零,即使是看到身形背影像得要命的人,他也只是在远处多看两眼,无声地把那股情绪压了下去。
他以为他好多了。
但当听到那两个字涌入耳中时,他就知道,“好起来”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的错觉。
全身的血液一瞬间被点燃,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尖叫着,堵塞在他的大脑中,震耳欲聋。
苏冶回来了。
那个人就是苏冶。
那截嫩藕一样的细白脖颈,仰起的时候会凸起细长的颈骨,蒙着一层细细的汗珠,闪着莹润的光泽。
他看过,触碰过无数次。
苏冶就在前面的车里坐着,眉尾一颗红痣,那双狭长柔潋的双眼或许还带着惯常的温柔笑容,一点一点远离他的视线。
车窗开了又合,合了又开,那些冰凉的细雪一次次被挡在外面,再一次次争先恐后地扑在脸上,周而复始。
席€€松开折磨着车窗开关的手,打开车门,大步跨了出去。
收费口的问题暂时还没解决,周围全是小声抱怨着的私家车。有不少车主打开车窗探头望出来,前后之间彼此交流着目前的情况。
后边一辆甲壳虫里,车主叼着根烟伸出头来忧郁地抽着,冷不丁被前面那辆黑色大众重重的关门声给吓了一跳。
“我靠...前面这兄弟估计是脾气上来了......嗯??”
车主嘴巴忍不住夸张地张大,吸了大半根的烟顺势掉在地上,烟头扎进薄雪里,嗤地一声熄灭了。
“我靠我靠我靠,这不是€€€€”
车主微微转头,对面公路上是显眼得吓人的广告牌,广告牌上的俊美青年侧脸微垂着头,微卷长至脖颈的黑发垂在脸侧,阴郁冰冷劲儿十足。
他再转眼,前面那辆黑色大众也出来个黑色微卷发的青年,戴了顶鸭舌帽,黑色口罩拽到下巴处,那侧脸出奇的相似。
车主瞪大眼睛,再看了一眼。
“我靠,席€€?!”
*
出机场这段路有限速,过了一收费口还有个出关口,也排着队。苏岚四平八稳地把车停下,身后嘈杂声有些大。
她转头瞥了眼苏冶,“小冶,你看看后面怎么了,怎么这么吵。”
苏冶转身,他不好大大咧咧直接拉下车窗往外看,只能从后面看了两眼,瞧见后面一收费口挂上了暂停服务的牌子。
他扭过头,“好像是收费口出问题了,可能后面的人在排队。”
说着,苏冶又往后望了一眼,心里很奇怪地陡然跳动了一下,涌出一股很奇怪的感觉。
苏岚的声音拉回他的心神。
“是吗,幸好咱们运气好,刚好赶着尾趟出来了,不然堵起来有够难受的,说不定还要来人工刷卡,更麻烦。”
“嗯。”苏冶收回眼神,转头时视线再次扫过对面那块纯白的广告牌,心脏忽地又动了一下。
他垂下眼,手指将两缕散落下来的长发别至耳后,整个人松散地窝在副驾驶上,脚尖又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节拍。
“对了小冶,你这次回来找好房子了吗?”
苏冶一怔,抿着唇眼巴巴看向苏岚,“...对不起岚姐,我忘记了。”
苏岚失笑,伸手揉揉他,“就知道你这小迷糊记不住这些,不过没找也好,你既然准备继续活动,找房子就得格外注意一些。公司附近有个小区不错,要不你就住在那里?或者我记得你以前住的那个小区也还行,不知道还有没有在出租。”
以前住的房子啊。
苏冶手指捏着羽绒服的袖口,看着蓬松柔软的鼓包瘪下去,再膨起来。
鼻腔中仿佛涌入了熟悉的香樟树的气息,夏日的时候枝干和树叶芳香最盛,傍晚甚至能从打开的窗户外飘进来,若有若无地萦绕在整个客厅里。
然后就会有人似真似假地抱怨一句,好臭。
抱怨完后,又会倚在窗边笑着问,我们下去散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