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钩 第7章

郎峰乖乖听话,不再上手了,可是周其琛的手腕仍让他握着。郎峰说:“那说好了,我们在一起试试。现在是还比较早,你要是有不确定的地方,我们可以接着聊。别不跟我说话,都一个人憋着,就行。”

周其琛应了,他也反过手来使了劲抓郎峰的手,抓了两次,才说:“说实话,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明明知道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事情的,但是……我得确定这不是梦,别到时候明天早上梦醒了。”

郎峰赶紧打断他说:“不是梦。我也觉得不真实,我那天跟你说那番话,包括后来打那个电话,也不是什么策略。那会儿,我真的想放下了。所以,如果不是你改变主意又打给我,我们就错过了。”

他看着他眼睛,好久之后才低声说:“我比你理智,可你比我勇敢。” 他以为他很理性,可是有时候,两个人相知相爱,需要的比理性更多一点。周其琛说他觉得他俩不合适,这个郎峰其实是不同意的。他觉得他们两个反而是互相补足。

周其琛没肯定也没否认。其实在他看来,郎峰身上的闪光点很多,绝不单单“理性”二字。

最后,他只是问他:“今天几号来着?”

郎峰抬起他的智能手表看了看,说:“现在2月15日,”然后他好像默契地猜到了周其琛这个问题背后的意思,他想都没想,就说出来了:“从我推门那时候算,阿姆斯特丹时间1时56分,UTC前一天23时56分,北京时间7时56分。往后,纪念日按北京时间过吧。”

第19章

林晓升了护士长以后,其实很少值夜班了,今天是个例外。她在来医院上班的路上,突然接到了周其琛的微信,只有简单几个字:我们在一起了。

林晓捏着手机,把这条点开反复看了又看,在上班路上一直抿着嘴笑,笑到最后脸颊都有点僵硬了。知道前情的她不用对方告诉,也能猜到肯定是周其琛自己主动去挽回了。她脑补了周其琛电话告白,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决定好好在一起的场景,感觉甜蜜的气氛都要漫过屏幕上这短短六个字飘到自己这里来了,她怎么想怎么替他开心。

爱一个人需要勇气,爱同性更需要勇气,而且是那种非比寻常的,为了你可以与世界为敌的勇气。一般人的孤勇持续一个青春期,成年后考虑的多,顾忌的也多。可是有的人需要持续一生,才可以遇到那个命定之人。更多的人,有勇气却也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林晓的勇气,持续了二十五年,持续到她买了去南京的火车票向当时还是朋友之上的许蔚然表白的那一天。那时候是她人生最低点,她能感到她的勇气即将完全耗尽了,她抽出最后一点做了赌局。她赌赢了。

可是,周其琛的则持续了更久。从主动告别前一段职业生涯和八年暗恋对象,到和家人出柜,到选择和余潇远在一起,再到分手后独自回到北京,一直到今天和郎峰交心。他遇到困难时的选择似乎只有一个,就是平地里面生出来更多的勇气。林晓和他成为挚交好友,除了因为确实缘分所至,以及心疼他三年前住院时的处境之外,还有一点原因,就是她在周其琛的身上,看到了她自己没有的东西。他外表洒脱,本性乐观,可骨子里却有一种不可折弯的烈。

思来想去,林晓只是简单发了一句话:真好,哪天让我见见呀。

可是真的进去他病房,反倒是林晓愣了。因为她和周其琛很熟,也早跟他说了今天晚上是自己轮班,所以他叩了两下病房门就推门进去了,看到的就是周其琛拿着一个平板,病床边上的椅子上面坐着一个男人,面容俊朗又正气,穿着黑色粗织毛衣和牛仔裤。他虽然坐在椅子上,可是椅子离床边很近,他的头也几乎是靠在周其琛的肩膀上,不用说也能看出来他们关系亲密。林晓当然就知道这是谁了,她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本尊。

周其琛看见是林晓,他也笑了,赶紧引见说:“林晓,这是郎峰。”

郎峰站起身来和林晓握手,然后温和地笑笑说:“你好。阿琛的朋友,叫我Evan吧。”

如果初见有个印象分,满分一百分的话,林晓对郎峰的印象分是一百二十分。

那天值晚班当中,林晓第二次敲门进来。进来的时候,她手里面拿着一个文件夹和塑料袋。这回,郎峰不在了,周其琛说他去外面买晚餐了。医院的伙食也不差,可是郎峰非说在一起的第一天晚上要吃点特别的庆祝。周其琛心想别再买那么难喝的苏打水了,可他也不忍说出口€€€€郎峰对吃还是挺讲究的,他就信任他去选地方。

周其琛定睛一看塑料袋里面的东西,也难掩惊讶:“这都能要过来?”正是他身体里面的三块钢板。

“医疗废料,你要不要?不要我们就处理了。”林晓说。

“算了,又不是小孩儿换牙,不留了。”周其琛答得挺顺利,他没太多想。

是林晓主动提起来:“上面确实有一道裂痕。你当初……是怎么又想起来拍X光的啊?上次都是一年之前体检的时候了。”

周其琛想了想,还是把整个原委和盘托出了,包括他在郎峰家跟他做爱的时候出的那个小事故。他和林晓,本来也是无话不谈的。

林晓听完,瞪大了眼睛,说:“这么说,Evan救了你一命啊。”虽然钢板断裂不至于危及生命,但是如果真的发生,哪怕不是执勤的时候发生,也有够他难受的。

周其琛笑着点点头:“嗯,我知道。”

林晓又拿出文件袋里面的东西,是他过去的医疗记录,他从坠机事故开始拍过的所有X光。

“这些留不留?”

周其琛接过来一看,大部分都是在深圳三院,余潇远让他去照的,一次三张,每月一次,一共三八二十四张。每三张前面都有个橙色的纸片,是三院放射科室加号的特殊小条,上面龙飞凤舞几乎完全无法辨认的字迹就是余潇远的。

周其琛翻看的时候,林晓就在他旁边,她也看到了。作为护士,对医生的笔迹她太熟悉了。

大概过了一分多钟,周其琛把资料夹啪地一声合上了,又交还给林晓:“不留了。”

林晓想了想,还是说了句:“干得好。”言罢手一扬,X光连同余潇远的加号纸条都进了垃圾桶。

那天晚上,林晓在值班的时候接到了周其琛病房呼她。林晓当时吓了一跳,因为即便三年前他伤得那么重,疼得浑身冒冷汗睡不着觉,他也很少主动呼自己。不止自己,其他护士一致觉得没有比周其琛更省心的病号了,不但事儿少、不说苦、不喊疼,还能反过来逗她们,给他查完房的人都是一整天好心情。所以,深更半夜接到他的呼号,林晓当即就站起来了。她怕他是不是有什么术后不适的严重反应。

可等她急匆匆进了病房,却发现一盏昏黄的台灯亮着,周其琛仍是坐在床上,表情神态都不见异常。倒是他旁边,郎峰靠着椅子和墙睡着了,睡姿看起来不太舒服。

周其琛压低了声音,用气声让林晓帮他给郎峰盖个毯子。

第20章

那之后的几天,周其琛过了昼夜颠倒的日子。郎峰倒时差,他就跟着他聊到大半夜。第一天晚上,郎峰陪他在医院躺了一宿。第二天,郎峰本来还打算留,但周其琛让护士小徐帮忙,强行把郎峰请走了。他也拿捏准了,郎峰的毛病就是在外人面前太礼貌,他自个儿劝不管用,可是要是郎峰不熟识的医护人员开口问,他十有八九会答应。

小徐也是个机灵的,都不用周其琛太点拨,就明白了他是心疼快48小时没着家的那位陪床的帅哥。所以面对坚持留在房间里的郎峰,小徐清了清嗓子,对郎峰板正了脸说:“您总是在这里的话,病人也需要时间休息的呀,周哥之前就没怎么睡觉,大夫知道又要说他了。”

郎峰当时“哦”了一声,然后就乖乖拿起衣服回家睡觉了。周其琛心挺大,还在窃喜他抓住对方的任督二脉,结果他的窃喜还没持续多久,就收到郎峰给发的微信:我打扰你休息了吗?

然后又跟了一条:那我明天还来吗?

周其琛才突然意识到,郎峰是当真了。他赶紧给他打了个电话解除误会:“没那个意思,我就是心疼你两天没着床了,在这儿睡得多不舒坦。你想来的话,睡一觉再过来啊,你不来我还嫌没劲呢。”

郎峰听到这句,才放下心,他也不介意他会错意,就直接大大方方地说好明天一早再过来。

那天晚上,他又给妹妹郎逸去了个电话,问她恢复得怎么样。他免不了又被郎逸抓住问约会对象的事儿,这回父母不在身边了,郎逸用英文开开心心跟他八卦了个够。郎峰也没瞒着,就把他俩之间从认识到熟识的过程一五一十都告诉她了,把周其琛也在医院的事也连带着说了,毕竟他两天前刚刚抛下郎逸从一个医院飞到另一个医院。郎逸就笑他见色忘亲,可郎峰没跟她开玩笑,倒是挺认真地跟她说:请了一周假却只陪了你两天是有点抱歉,但是你有我,有爸爸妈妈和Daniel,可是他只有我。

这话说的郎逸都有点沉默。沉默之后,她收起了之前玩笑的语气,也轻轻说了句:Evan,今天晚上我也为你们两个祷告。

郎逸的祷告大概是被听到了。手术后一周,周其琛通过所有的检查顺利出院了。郎峰一周家庭紧急情况的假之后,又请了一周事假,一直在北京陪着他。他第一次跟着周其琛回他家€€€€他家不大,规规矩矩的一人独居的公寓,客厅稍微有点乱,东西挺少的,卧室倒是弄得很高级的样子,有张很大的双人床。

第一周的时候他基本上还是需要卧床,郎峰帮他收拾了房间,在他家里面叫外卖一起看电影,还陪他聊天喝酒。周其琛现在可以喝一点点的酒。傍晚时分,他会打开窗户,在窗边点上一颗烟,慢慢地抽。每每这个时候,他就放空大脑,告诫自己任何事情都要适度€€€€无论是烟,还是酒,还是性,还是郎峰。

两个人每天每时每刻都待在一起,擦枪走火数不清次数,奈何要紧遵医嘱,郎峰不敢让他动得太厉害,两个人只能用手匆匆解决。饶是如此,气氛也是黏腻淫靡到了极点,郎峰把他衣服扣子都解开,手上沾了润滑液,侧躺着撸动着两个人的性器,牙齿叼着他脖颈间的皮肤慢慢咬,不时揉着他后背和胸口。两个人耳鬓厮磨,郎峰的头发刚刚剪过,粗硬的发茬勾得他侧脸都痒痒的,他们低沉着声音说着情话,多数时候是周其琛逗着他,郎峰则回应得很短。具体说了什么,他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也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对方须后水的味道,是很温暖的气息,然后在这种气息的包围下,他颤抖着射精。

高潮余韵过后总是很亲密,周其琛对高潮不陌生,对这种亲密温存却很陌生。郎峰会把头放在他肩膀上,手放在他腰间,慢慢抚摸着他皮肤。过了一会儿,这手就移到了他大腿,然后周其琛被他又刺激起欲望,因为养伤不方便而生生节制着。

他们回忆起初始的那天晚上,周其琛问他是不是第一眼看上了自己,郎峰又是认真思考后才回答说€€€€是有点被吸引,但是更多的是气场上的,就是很难说清楚的感觉。他又补了句,而且那天晚上之后,我们都没有接吻过,所以我总会回忆起那一天。

周其琛就侧过头,摸着他耳朵和侧脸,给了他一个吻:“补给你一个,剩下的先欠着。”

郎峰也转过头来,一双有神的眼睛直溜溜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才说:“不过那天晚上,有句话我觉得你说的不对。你说我‘条条框框’的,我倒是觉得,信仰让我自由,它不是束缚,有了这个我做什么都很踏实。”

周其琛点点头,然后他听见郎峰说:“之后每一次,我在飞之前,会想到你,我也会为你祷告,祝你我飞行都顺利,然后我就会很心安。”

周其琛“嗯”了一声,然后好奇心驱使着他突然开口发问:“你怎么祷告?”

“你就说:‘Dear God,’ 然后说你想说的……只要心诚,只要目的不是单纯为了自己,都可以。”郎峰又看着他说,“其实,你也可以的。”

周其琛听懂了他意思,却觉得有点不太现实,他笑了笑说:“上帝又不认得我是哪号人。”他自认为是比较务实的一个人,要是祷告有用的话,他人生十几年的苦都白吃了。

可这会儿郎峰倒是认真起来,低沉着声音,在他耳朵旁边一板一眼地说:“他认得的。他什么都知道。”

周其琛是俗话说眼窝很深的人,但就很普通的一句话,让他喉咙堵塞。他后来才知道,他那会儿所经历的情绪,大概可以归结为一种灵魂撼动。好像他一个人独自闯荡了三十多年,然后突然有一天,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你所经历的一切波澜,一切故事,一切苦难,所有起因、经过和结果,你们彼此相爱的全部原因,有人都看到了,都知道了。

上帝长什么样他不知道,可是那天晚上闭眼的时候,他慢慢地在医生允许的活动范围内转过了身体,从背后牢牢抱紧了郎峰的肩膀。

又过了几天,他可以慢慢下地自如走动了,但还是不能剧烈运动。他倒是想着郎峰欠他四次,奈何不能实施。所以,那天洗过澡之后,郎峰就跟他说试试别的,然后他从周其琛卧室的收藏柜里面找出一个震动棒,用手指和舌头给他扩张放松了一个遍,然后把震动棒塞到他后穴里面,调到中档,低下头吸吮着他勃起的性器。那个震动棒他是有,可是从来没在自己身上用过。此情此景,完全是郎峰一脸正经地威逼利诱的结果。

周其琛也自认为是身经百战了,除非给他绑起来三个月不许他做爱,否则“秒射”这两个字跟他根本不沾边。可是郎峰低下头含住他完全勃起的性器那一秒,他整个身体都软了,根本忍不住,直接往他的喉咙里面捅。他言语上安慰着他,说难受就吐出来,可郎峰没从,他专注地吸吮和吞吐着,眼睛一直抬起来看着自己。仅是这个画面,就已经要让周其琛受不了了,加上后穴里面不断研磨着他G点的震动棒,他没坚持超过五分钟。高潮之后,整个人像是被从水里拎出来似的,除了“我操”说不出别的话来。

郎峰看着他,性器在裤子里面绷紧得发疼,他这才把裤子脱下来。周其琛让他弄点润滑然后用腿给他夹出来,郎峰说只要是抽插就不行,他怕动作太狠。即便这个时候,他依旧有分寸和原则。后来,周其琛就说也给他口交,于是他躺着,让郎峰在床头站着,他仰起头来给他深喉。最开始,郎峰插入得还是很浅,是周其琛用手把他的性器往自己喉咙里面送。这个姿势的强制意味有些明显,郎峰站着,像用一个泄欲工具一样操着他的嘴,而他躺着任他摆布,实在是力量悬殊。要搁以往,他根本不会提议这么做€€€€这个姿势他也不是没试过,可他都是在上面的那个。可今天,和郎峰,他又为他破例了。看到他被反复抽插刺激出生理性的泪水,喉结滚动做出努力吞咽的动作,郎峰几次都停了,拔出来自己的阴茎让他说话,问他怎么样。倒是周其琛主动说:“你不要停,如果想停我会告诉你。”他喜欢狂风暴雨一样的性爱。他对郎峰不温柔,对自己更不温柔。

最后,郎峰扳着他的下巴,一只手握着他脖颈间,阴茎深深捅进他喉咙里面,然后他非常少见地骂了句脏话,也射出来了。快感来得太快了,他抽出来得太晚,一半精液射进了周其琛的嘴巴里,另一半覆盖在他鼻子和眼睛上。

周其琛哑着嗓子,喉咙里滚出闷闷的笑声,然后睁开眼睛看他。最后,还是郎峰拿来了毛巾,跪在床边说:“闭一下眼睛。”

周其琛听他的话,合上了眼睛,然后沾了水的毛巾覆盖上来。郎峰仔细擦着他的眼睛和鼻子还有脸颊。擦完第一遍以后,他低下头,又吻了他的嘴巴。

“谢谢。”郎峰在他耳边轻声说。

周其琛没说话€€€€他发现,毛巾怎么擦,都擦不掉他眼角的那一点湿润。他把这归结为做爱后的感伤。

第21章

再久的筵席也要散。连请了两周的假以后,郎峰要回阿姆斯特丹了。

一直到他走前一天晚上,周其琛都没仔细去想他们会分开的事,因为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满了,无论是从时间安排上,还是从内心感触上,他的世界里面满满的全是眼前这个人。当然,他主观上也不愿意去想郎峰回家之后的事情。

尽管他的移动半径不大,可是郎峰依旧是给两个人从早上睁眼起就安排满了活动。郎峰会去做个早饭,然后两个人按照医生规定的复建计划在房间里面走动,偶尔清晨的时候,他们也会下楼。他住的小区在机场附近,人不多,周其琛观察过,在夜晚只有三分之一的房间亮着灯。早上,除了偶尔遛狗的更是没别人。他裹着羽绒服慢慢地走,郎峰就说是扶着他,可没见他胳膊怎么使力,手倒是牢牢牵着他的手。很多次,都是周其琛先挣开了,郎峰问他怎么了,他当时说这个小区可能碰上同事或者熟人。可细想起来,大概是他不习惯这样。好像他一直以来奋斗的是这样一种自由敞亮的生活,现在突然通过捷径获得了,幸福和喜悦都像是偷来的。

若是之前问周其琛术后的康复生活有什么意思,那答案肯定是否定的。他是生来外向的人,好交朋友,即使不工作的时候也喜欢和朋友去外面吃饭聚会。手术一做,他基本上出不了小区门。可这一次,和三年之前是天壤之别。这一周里,所有需要跑腿和劳动的事情郎峰都给代劳了,他还从悦国酒店搬来了一个行李箱的东西。短短几天的时间,他就把两个人在一起的生活搞得仪式感满满€€€€他做主,跨着大半个北京城又叫了1949的烤鸭外卖,说是要重温两个人那次约会,还叫了一次德国菜。当然,后者不怎么好吃就是了。

郎峰那天带到医院的六瓶皮尔森啤酒,因当天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只喝掉了一瓶,剩下五瓶进了周其琛的冰箱。他在之后几天里面慢慢地喝,又喝掉了四瓶。郎峰喝酒的时候,他们会放上一个喜剧片,周其琛伸出手搂着他肩膀,慢慢地郎峰就靠在他怀里了,转过头跟他接一个带着麦芽香的吻。

一周之后他去复查了一次,郎峰开着他的深蓝色特斯拉载他去医院。到了地方停好车以后,周其琛才想起来到底该不该让郎峰陪着自己去见大夫这件事。他往驾驶座的方向看了一眼,是要开口问他,可郎峰做得特别自然,拿起他的文件夹就绕到副驾旁边帮他开门去了,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自始至终没有犹豫过,没给他这个开口的机会。周其琛见他这个架势,就默认了让他陪着€€€€反正之前住院观察的时候陪床都陪过了,医生是不知道,但护士之间估计早就传开了。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这样的日子确实可以让周其琛暂时只专注眼下。可是,他们俩即将谈的是异地恋,跨国恋,正常情况下一个月相交叠的时间不超过四五天的这种恋爱。这个事实像是笼罩在他头顶上的一片积雨云,又像是清晨五点提醒他签到的闹钟,周其琛在之前共处的几天里面不断把响了的闹铃按掉,直到郎峰走的前一天晚上。

那天,他因为不方便翻身,晚上睡得不太好,早上到九点多才堪堪醒转。郎峰是当天晚上的飞机,他没有飞行任务,只是作为乘客飞回阿姆斯特丹。周其琛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客厅收拾行李了。

这一瞬间,那个被他拖延着按掉数次的闹铃终于彻彻底底地响了。

“我们是不是要聊聊之后怎么办。”周其琛从卧室走出来,只穿了一条短裤,就靠着门框,问他。

郎峰抬起头,先跟他笑着打了个招呼:“早安。”

他似乎是在电脑上面鼓捣着什么,弄完以后抬起头对周其琛说:“你过来看。”

他慢慢走过去站在他身后一看,是郎峰的日程安排表。

还没等他说什么,郎峰先开口了:“我打电话问了问排班,这个月不好调,回公司要开会,加上下周的飞行任务,就到月底了,实在抱歉。但是下个月我在这边的时间一共9天,其中有4天可能只是睡觉,空余时间不太多,剩下的5天可以全天陪你。”郎峰的个人日历是英文的,已经被他用各种颜色标记好,除了蓝色有航班号的日程是他的飞行日程外,紫色是公司强制规定的休息时间,各种重要的会议和事项是红色,他多加的在北京和周其琛一起的时间则是橙色。橙色上面倒没有甜言蜜语,只是简单标注了“Personal Time”。私人时间。可就这四个字,在周其琛心里面重量却很重。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谈恋爱正数第十天,郎峰就把他完全融入自己的生活里。

周其琛之前也看到他在鼓捣电脑,偶尔会听到他用荷兰语打电话,他倒也没多问到底是因为什么,可如今他意识到,那是郎峰默默为之后的事情做安排。他诚意百分百,行动也是百分百。计划安排都摆在了眼前,倒是周其琛这会儿意识到,是他自己问得太晚了。之前是因为这事焦灼了好几天,要早跟对方分享就好了。果然,郎峰那天在医院说的没错,他总能给自己意料之外的答案。

见他不说话,郎峰就直接问:“你……有什么建议吗?”他瞪着大眼睛的样子,好像是开什么规章会议,正在等领导和同事反馈似的。

周其琛先笑了,他低下身子,就这个姿势从后面搂着郎峰的头和肩膀说:“没建议,挺好的,一百分。”

“我知道这样……也不太理想,作为短时间内的解决办法吧,这三个月尽量多在一起。之后你工作了就忙了,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

周其琛嗯了一声,然后说:“睡觉那四天来我家睡。悦国的房间给退了吧。”

“公司管住,还是留着,你什么时候想来了可以来。”

周其琛被他一提醒,想起来他们在那个酒店共度的时光了,他倒是也有点舍不得。“你还欠我四次呢。”

郎峰说:“是两次。”

周其琛:“两次也行,啥时候兑现啊?”

郎峰低头看着电脑屏幕,特意逐行检查了他的日历,然后才抬起头说:“最早要等到下个月3号……”

周其琛没让他说完。电脑被他一手推开了,他的手掌抵住郎峰的肩膀,低下头来跟他接吻。

第22章

郎峰走了以后的两周,周其琛发现一个挺危险的事情,就是他特别想他。

其实,郎峰做得丝毫不少,他对周其琛的生活可以说是非常上心。过去两周里,他会在微信里面给周其琛发他飞的每一班的航班号,从周一到周日毫无例外,恨不得比周其琛记自己的飞行日历还清楚及时。他每天早上会给他发个早安,有时候是中文,有时候是英语或者开玩笑用德语发个Guten Morgen,晚上也会发晚安。郎峰临走的时候,智能手表就换了锁屏,现在是用的双时钟锁屏,上面有两个时间,北京和阿姆斯特丹。无论他人往哪里飞,处在哪个时区,早安和晚安总会按照北京时间来。有空的时候他们总会打个视频电话,郎峰记得医生对他的每一句嘱咐,甚至复查的日子也记得很清楚。

在术后两周复查那一天,他是站在家门口打车的时候,接到的郎峰的电话€€€€还是+31开头的国际号,不过这次他存好了,存在他的联系人列表里面,名字写的“Evan”。

“今天是不是该去医院了?有人送你吗?”郎峰听起来是在外面,噪音不小,他对着话筒讲的,声音挺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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