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坐在休息区吃冰激凌,齐楚更想出院,但是想到徐笠的冷脸,齐老板感觉大冬天能偷偷吃到冰激凌他已经该知足了。
休息区小卖部五块钱一根的香草冰激凌,一口下去冻的齐楚后脑勺疼,但冷冰冰的甜食能缓解心情抑郁,吃完一根之后,齐楚觉得心情似乎真的好了那么一点。
“患者,冬天冷饮冷食还是少吃。”有路过的医生看到齐楚手上三根冰棍,忍不住提醒。
“谢谢,我知道了。”齐楚尴尬地缩缩手,但满满当当冰激凌根本没地方藏。
胃里变得黏糊糊冷冰冰一团,同时连带着酸胀发热的心口都一同降温了。
齐楚深呼吸一口气,继续嗦他的冰激凌。
下午,吓坏了的叶维安通知了徐笠,“齐楚中午吃过药后就一直呕吐不停,你最好过来看看。”
徐笠下午有个线上会议,紧赶慢赶到的时候,自作孽齐老板脸色发青,躺在病床上冒冷汗。
叶维安则反复核对他中午吃的药,“不对啊,你现在的颅压正常,而且吃过的药物没有胃痛呕吐的副作用啊,你中午吃过什么?”
“午饭。”齐楚哪敢说他吃了四五根冰棍,那不纯纯找削。
“午饭里面有什么?”
“炒白菜,炒豆芽,炒青菜,红烧肉。”医院食堂的伙食相当堪忧,也难过叶维安那么爱吃外面的煎饼果子。
叶维安皱眉,“那也没问题啊,我们食堂虽然不好吃,但不至于食物中毒。”
“你还吃什么了?”徐笠一眼看出齐楚撒谎,“如实交代。”
齐楚蔫了,“冰激凌。”
“冰激凌也不至于这么难受啊,你吃了多少?”
“三€€€€四五根吧。”
病房陡然安静。
叶维安看看外面树木萧瑟的入冬前兆,又看看他这不让人省心大冷天吃了五根冰糕的患者。
真牛啊。
多年来的医生操守让他忍住吐槽的念头,“齐先生,这个天气是不能吃那么多凉的东西的,去找护士站要个热水袋,敷敷肚子吧。”
叶维安走后,徐笠盯着齐楚,眉头紧皱,“你想干什么?你是不想出院了吗?”
“没有。”齐楚自知理亏,也不敢反驳,趴热水袋上挨训。
“那你吃那么多冰糕干什么?”
“无聊。”
“无聊?!”
齐楚目光真挚,是真的无聊愣神才会吃那么多。
“从明天起我给你找个护工,你做什么,他都会看着你。”
“没必要这样吧?”这不没有人身自由了吗?
“没必要?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齐楚你有没有身为重病患者的自觉啊?还是说你在这里跟我演失恋苦情琼瑶剧呢?当初信誓旦旦说‘不在一起在一起没好处’的人是谁啊?”徐笠怒极反笑,“看着活的多清醒似的,实际上就是个笨蛋。”
“怎么扯到失恋上了?失恋和我有什么关系?”齐楚矢口否认,他才没失恋。
“随便,你的感情问题不是我负责的范围,但你的身体,再出现一点问题,我就让你知道知道€€€€”
“知道什么?”
“我辞职的下场。”
该说不说徐笠是捏住齐楚七寸的,傍晚,齐老板喜笑颜开地迎接了他的新护工。
“老板好,我叫王铮,今年二十七了。”王铮是学过专业护理的,但看外形,真猜不出他是干护工,哪有一八几的威猛寸头汉子当护工的啊。
“你真是护工?”齐楚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
“是啊。”王铮笑得一脸忠厚,“我做这行都七年了,但是找我的一般都是术后身体比较不受控制的那种,我帮老板搬搬轮椅,扶着人走走路什么的,比较卖力气,按摩的话我也会一些。”
徐笠找的是二十四小时陪护,于是王铮就在靠近厕所的玄关支了一张陪护床,蓝色的铁架子折叠床。
齐楚从洗手间出来,盯着那床发呆。
“怎么了?老板?”王铮给齐楚铺好了床,还心灵手巧地削了一盘子兔子苹果。
“这床睡的不舒服吧?”
“没事老板,习惯了。”王铮挠挠头,“我之前给老人陪护的时候,还打过地铺呢,几块海绵垫就能睡,这已经很好了。”
“好。”齐楚点点头,“其实你回家也行,晚上我一般没什么事。”也不会溜出去吃冰糕,毕竟小卖部到晚上都关门了。
王铮有些为难,虽然是照顾齐楚,但他跟徐笠签好了合同,白纸黑字的条款,不留下来就是违约了。
齐楚也不是难为人的人,见王铮不点头,也没再提。
有了护工的日子确实不一样了,每天三餐有人送到手边,定点提醒吃药,换下来的衣服被子也有人收拾。
王铮办事靠谱,连带着徐笠都放心了,从一天一来变成了两天一来,至此,齐老板住院的生活已经过了五天。
“不是说好周三可以出院吗?”
“一开始是这样的,但是你的颅压一直没有控制到合理水平,”叶维安摇头,“我是建议你留院,颅压过高很可怕的,尤其是对于你这样的患者来说。”
“那就再住一段时间吧,反正你出院也没地方去。”徐笠赞成。
“怎么没地方去,我不能去你那里住吗?”莫名其妙就成为了京市流浪汉的齐老板震惊。
“你去我那里,我可不会像王铮一样天天细致入微照顾你。”
齐老板不高兴了。
徐笠留他一个人不高兴,然后跟着叶维安出了病房。
“颅压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如果不能及时的控制,那他可能会出现剧烈头疼、眩晕、失禁、晕厥、进行性痴呆€€€€”
“怎么才能控制。”
“肿瘤变小,我看过你们A市的复诊病历,在A市他的情况一直控制的很稳定,肿瘤也有缩小,为什么到了京市之后反而不受控了?你作为家属有考虑过原因吗?病人的心情和心态真的非常重要。”叶维安反复强调,“如果是我,我可能会带着他回A市,先把病情稳定下来,无论是要做手术还是保守治疗进展都会非常顺利,但如果是现在这样,我也不敢贸然开刀。”
叶维安这样说了,徐笠也还是束手无策。
因为这根本不是A市还是京市的问题,是人的问题。
齐楚的身体想要顾西野出现。
或者一个像顾西野的替代品。
徐笠把王铮叫了出来,“齐楚比你大一点,不用那么见外叫老板了,叫哥吧。”
“这不好吧,老板。”王铮做护工的,的这些年修炼的已经跟医生护士差不多了,对待顾客最好还是不要太投入感情,说不准遇上什么事呢。
“没事,你也知道,他这个病心态很重要,我希望你可以平时多陪他聊聊天,让他别想那么多,拜托了。”徐笠恳切请求。
王铮只能答应。
但奈何,齐楚很少和他说话,倒也不是冷漠那种,就是两个人之间真没什么话可说。
齐老板一天大约就是看看电视剧,看看书,坐在休息区发发呆。
“齐哥,你晚上想吃什么啊?我看食堂今天晚上都是些青菜,你不喜欢吃的话,我就出去给你买。”
齐楚收回望着窗外萧索枯树的视线,摇头,“我没什么想吃的,你别出去了,大冷天的,食堂随便吃点算了。”
“齐哥,你是有心事吗?”
“没有。”齐楚笑笑,“就是一眨眼就要冬天了,感觉时间过得好快啊。”
盛夏湛蓝的天空眨眼就变得灰蒙蒙脸,茂盛而燥热的枝丫只剩下枯枝残叶,今天是个秋冬珍稀的好天气,可就连这少有的太阳,似乎也无法消除人间万古愁。
人间烟火客各有各悲。
怎么样才能不悲愁呢?
齐楚想起顾西野的话,小狗不愁,因为小狗汪汪汪。
可是人似乎忘不掉。
“哥?”
齐楚猛地回头,入目是王铮憨厚的样子。
“吃饭了,齐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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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西野应当是那种平时不生病,一但生病就了不得的人。
一个淋雨导致的肺炎莫名其妙反反复复,第一天打了退烧针不发热了,第五天却咳出了血,整个人一蹶不振,躺在床上,像是去了半条命似的。
杜行慎吓坏了,忙找来医生,医生也纳闷,“病人有好好吃药吗?按理说好好吃药不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闻言,杜行慎找来警卫和扫帚,刷刷刷从顾少爷床底下扫出一大把滚落灰尘的药片。
“你想死啊!?你是不是想死!顾西野!”杜行慎是真的恼了,抬手就要揍死出气多进气少的顾少爷。
好在被杜夫人拦住了,连同顾西野几个表哥表弟,一起把丈夫推了出去。
杜行慎那个恼火,一把甩开手里的扫帚,气的太阳穴猛跳,“他想干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除了折腾自己他还会点什么?”
“西野还是孩子,做事根本不计后果。”杜夫人也摇头,“这真和你妹妹是一个样子。你跟我讲讲,西野到底是喜欢谁家的姑娘,怎么就这么要死要活的?我可听说了,他和盛三对上好几次,难不成是喜欢盛三的老婆?”
“我哪知道。”杜行慎糊弄道,真喜欢女的就好了。
“要是真喜欢,其实也不是不行,我可听说了,盛三没结成婚,腿还差点叫盛远堂打折,也不知道是盛家的问题,还是沈家的问题,总归没结成。咱们西野这么好的条件,那沈家肯定上赶着攀亲戚。”
“你可别乱点鸳鸯谱了,那沈小姐都比西野大两轮去了!这不是你操心的事,快去厨房熬点粥,今天就是掰脱臼那小子的嘴巴,我也得把药给他塞下去!”
顾铭爵知道儿子的情况后也来了杜家,“那混账呢?我非得把他腿打折!”
“我打过了。”杜行慎一摆手。
顾铭爵翻脸,“你敢打我儿子?!”
杜行慎:过分了吧?
被塞了一嘴药的顾少爷虽然还是咳嗽,但至少没有白天那股要去世的吓人劲了,可又闹起绝食来,杜行慎给他送到嘴边的饭这少爷都不肯张嘴吃一口。
“怎么,你是想让我顾家办丧事吗?”顾铭爵进屋,把地踩的哐哐响。
“……”顾西野不说话,不抬眼,跟个假人似的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