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惊雷突起。
阴云彻底将白日翳住,闪电划过去的一刹,四方的值班室里黑得如同泡过墨。
丛安河睁开眼。
就在这一刻,戚不照终于拨开狭室内挥之不去的阴湿霉气,嗅到清冽的柑橘和海风。
台风过境。
带来了丛安河的易感期。
作者有话说:
说的就是你,桃李菠菠面包
周二见
第41章 巢穴、陷阱、玻璃刀
“你去哪儿?”
丛安河从背包里摸出一只圆珠笔。右手拎起伞:“我去吹吹风。”
门窗被台风吹得猎猎作响,足见风势凶猛。
戚不照拉住他:“台风天,你出门就是风吹你,要是被刮飞了我怎么办?”
丛安河喉结绷着,犬齿难耐,只能磨自己的舌头解恨。
因为腺体高敏,他最近状态不稳定。莉莉今晚的情*潮毫无预警,来势汹汹,他一向走背字儿,不觉受了波及,易感期混乱中造访。
“听话,”丛安河拨开他的手:“我得出去待会儿。”
“带圆珠笔做什么?”
丛安河道:“一个人呆着无聊,在墙上画五子棋解解闷。”
太拙劣的谎话,戚不照都不忍戳穿。
知道唬不过他,丛安河没打算恋战,一心想走,胡话信口就来:“我左右手互搏,准备实现自我超越。”
戚不照抬手一敲,丛安河左手腕登时麻痛。他吃痛地嘶了一声,再回头笔已经落在戚不照手里。
“油性笔划伤皮肤,不及时处理会色素沉淀。”戚不照把他准备用以自虐的工具塞进后腰:“没收了。”
丛安河语塞。戚不照食指和中指并起来,夹着片薄薄的刀片:“现在手边没有安抚用药,你用这个,头疼就划我。”
意外他竟然随身携带两件凶器,丛安河问:“鲁滨逊,你到底是航海家还是海盗?”
“鲁滨逊”难得没打嘴炮。
他把丛安河手掌摊开,把刀片放上去。丛安河面上不明显,手却攥得死紧,如若不是指甲修剪得短,手心一定已经血迹斑斑。
戚不照拽着他去划自己的指腹,丛安河察觉意图,想撤开却慢了半拍。
刀刃很薄,异常锋利。
只轻掠而过,戚不照指腹的皮肤便被破开一道,顷刻渗出血来。
丛安河猛地抽手,刀片被甩飞,当啷两声轻响,落在不知道哪个灰扑扑的角落。
他头疼得厉害,几乎被胸腔里那团火烧干了仅存的理智,他抬手揪起戚不照的衣领。戚不照却仰头,露出十分无辜的笑脸。
“戚不照,我以为你做事有分寸!”丛安河咬牙,近乎低吼,尽量放缓语气。
“我要是疯得彻底,割的就不是手指了。”指腹还在流血,戚不照随手在嘴上抹了下,他轻抿两次,就像涂了口红:“好看吗?”
丛安河一把捏住戚不照的食指,用力,豆大的血珠被挤出来,啪嗒落在虎口。
戚不照嘶了一声,看不出在演还是真痛。
还知道疼。
丛安河松开他,喉结烦躁地滚了滚。
房间里信息素越来越浓,丛安河顾忌太多,干脆两手空空,快步往门口去。他推开门,狂风卷雨瞬时扑了他半边身子。
他没有伴侣,没和谁做过标记,易感期里,比起信息素干渴,更难控制的是摧毁他理性的躁动。
他的脑袋痛得厉害,被架在火上烤一样,每条血管都因为受热发胀,逼他去破坏点什么,去打开一条窄窄的出口,获得短暂的安宁与解脱。
寒流拂过皮肤,丛安河一只脚刚踏出去,身后就传来一阵重重的闷响。
他回头,见戚不照连人带轮椅都翻倒在地上。
他闭眼深吸口气,心道上辈子的孽缘今朝的冤家,快步折回去,把人和椅子都扶起来。
“你成心的是吧。”
这时候还玩苦肉计,丛安河恨不得一口把他咬死算了。
“包离得太远了,我想拿东西,没想到轮椅没电了。”戚不照复原能力远超常人,他手指没再继续流血,按了好几次按钮,用没有反应以示清白。
丛安河问:“你要拿什么?”
戚不照答:“充电宝。”
“充电宝。”丛安河重复。
“嗯嗯。”戚不照点两下头。
“嗯什么嗯。”丛安河无语:“ 你手机都没带,要什么充电宝。”
戚不照轻轻啊了声:“我忘了。”
丛安河脸色不能说好看:“你是不是打定主意不让我走。”
戚不照去拉丛安河的手,他力气异常大,竟然能把易感期的Alpha往前拽过一大步。
不同往常,丛安河的手很热。戚不照牵住他,没头没尾道:“你脾气真好。”
“信不信我现在就揍你一顿。”丛安河真想敲开天灵盖看看他异于常人的大脑结构,提醒他:“戚不照,我是个alpha,正处在易感期的alpha。”
omega的信息素会刺激易感期的alpha,反之也成立。这两类性别在极端时期就像未开化的野兽,生来为了交*配和繁衍,本能如开闸洪水,主人任其放肆地冲破法理和道德的枷锁。
孤a寡o共处一室,听起来确实危险。
“我不会影响你。”似乎仗着腺体有伤,戚不照并不在意:“我都要开始敬重你了,星期五老师。易感期,要是我……”
丛安河打断:“要是你?”
戚不照抬眼,笑笑:“做个假设。”
丛安河被磨得牙根痒,他一条腿屈膝,蹲下,下意识还帮戚不照整理被压褶的裙摆。
“我没带药,这儿没有隔离间,你抢了我的圆珠笔又不让我出去。”他擦擦戚不照的嘴,问:“我该怎么办。”
戚不照沉思道:“要听我的吗?”
“你说说看。”
手掌刚碰过地面,戚不照反手用手背盖住丛安河口鼻:“闭上眼睛。”
值班室是平房,层高比楼房建筑高一些。墙皮因为受潮臌胀、脱落、变黄,轻轻一敲,灰白色的扬尘便扑扑簌簌。
一张老木桌子,一把不相配的方凳,没有床褥的行军床架,床架旁是两米多高的红漆衣柜。为数不多的动产,寒酸到破败。
丛安河犹豫半秒便合上眼,唰的一声重响后,他面上一痒,纷纷扬扬的粉尘轻轻重重地覆在裸露的皮肤上。
戚不照的手撤开。
丛安河睁开眼,看见的是一块泛黄的白色隔帘。太久没用过,能闻到淡淡的霉味。
他抬起头,这时候才发现天花板上连着一根半粗不细的棉绳。帘子不厚却不怎么透光,丛安河坐在这边,戚不照坐另一边,他连对面的影子都看不清。
于是脱口问了个傻问题:“你还在吗?”
戚不照下一秒答:“你可以当我不在。”
眼不见心不烦不能适用于所有场合,丛安河心说自己还没那么容易被催眠。
“我们玩个游戏。”戚不照没等他回答。
帘子从那侧被豁开一条长长的口子,丛安河猜他用的是那把割袍的小刀。
戚不照的指尖从缝隙里探过来。丛安河心有犹疑,但眼下他确实需要强引力去分散易感期的负面效果,于是回过神时,自己已经伸出手。
如两条交尾的鱼,帘布被拨动。
戚不照的手掌干燥,手指长而漂亮。他握住了他,紧紧的。
“你问我问题吧,所有你想问的,这次我都会回答。”
手有些抖。丛安河用左手摁住右手手腕,这种时候他依旧思虑周全:“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他以为戚不照会扯出诸如信则真不信则假的鬼话。戚不照却无比坦诚:“今天不骗你。说谎的时候心率会加速,我们牵着手,你可以测谎。”
人又不是机器,毫厘都看得清楚。更何况戚不照心理素质过硬,扯谎如吃饭喝水,万一早习以为常,又能摸出什么花来。
丛安河没戳穿。或真或假在戚不照,信不信却在自己。
对家照顾他囊中羞涩,连筹码都不需要他掏,他为什么不肯上桌赌一把?
丛安河头还在痛,顿首贴上小臂:“那我问了。”
怎么被选角导演选中。这个问题昨晚聚餐时霍流馨就问过。
戚不照躲得过昨天,没逃过今天。他坦白倒挺干脆:“你被列在嘉宾待选名单,他们派人去看过你的演出,那天我刚好在,离场的时候被堵个正着。”
“你穿了裙子?”
“方便。”戚不照没否认:“他们缺个女嘉宾。”
丛安河没想通:“签合同的时候没审身份证复印件么。”
“审了。”
丛安河眉心跳了跳:“你不会办了假证吧。”
戚不照:“……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
混蛋小王八,满嘴跑火车,出生就比其他孩子多一斤,全重在脸皮。
丛安河想了想,心里又加一句。
长得也比其他人都漂亮。
“那你是怎么混进来的。”他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