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马士革陷阱 第100章

十一月二审开庭。二审维持原判,冯兆死缓。

当场冯母便昏过去,冯新在一边搀着,几个月时间,两人似乎老了十多岁。

审判当日丛宗庭也到场。昔日旧友,见面却无言。隐瞒病情助长孽债,冯新与妻子向丛宗庭父子深深鞠了一躬,过往那些亏欠不知如何偿还。

出了法院,丛宗庭要回医院,走前提醒丛安河带戚不照晚上回家吃饭。

丛安河应下。

晚餐是丛宗庭亲自下厨,四菜一汤。戚不照一人顶八个人心眼,平时摆张高岭之花的面孔对谁都懒懒的,和丛宗庭正式见面却十足懂分寸。

在厨房打下手,餐桌上夸奖都恰当,笑意不多不少,亲近不失端方。

丛宗庭早相中他这位天生丽质的儿媳,自然怎么看都好。丛安河倒觉新鲜,餐桌下膝盖贴上他的,感慨他演技出众。

戚不照顷刻便贴回来,空出手在餐桌下揉他膝骨。背地里黏黏糊糊,面上还能优雅周到。

饭后碗筷都塞洗碗机,丛宗庭坚持不要二人帮衬。丛安河朝戚不照摆摆手,戚不照自发牵上去,幼师带学前班一样,一前一后往阳台去。

拉上帘门,夜里没有太阳,余珂面庞被花团簇着,明艳生动。

“你们眼睛很像。”戚不照同他一起蹲下。

丛安河指腹抚过相框:“我爸也这么说。”

“阿姨好。”戚不照郑重道。

两人并排蹲在一起,阳台空间不大,肩膀贴着肩膀。

厨房里是父亲,身旁有年轻的爱人,而母亲无处不在,丛安河不是孤雏,从来有枝可栖:“妈,我现在一切都好。这次没骗你。这是戚不照,之前跟你提过,今天正式带他探望你。”

戚不照:“什么时候提过我?”

“不告诉你。”丛安河说。

戚不照扯住他衣角。

丛安河只当作没看见。他看着相框,突然笑起来:“现在想想,其实我运气一直不错。如果人死后真有灵魂,大概是你在保佑我。”

佛教讲人生八苦,基*督教信人生来有罪。

他幼年失去母亲,有丛宗庭一手养大,教他行事做人。成年后活得荒唐,屡屡边缘徘徊,有戚不照迎难伸出一只手。

初冬的季节,丛安河双脚发冷,眼睛却是热的。

他对余珂说:“妈,我找到一个人。我想和他组建家庭,夏天吹空调吃冰镇西瓜,冬天开暖气窝进沙发看电影,开春和朋友一起野餐,入秋就去南三环捡银杏,我们会有一个家,可能有摩擦,但好好沟通能解决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难题。你为防万一提前准备的遗书里写过,爱能打碎自我,把自己一片片给出去,再用别人一片片拼回来,以前我不懂,现在有点明白。他笑起来很漂亮,我每天早上都想能看到。我想给他爱,想让他爱我,我想为他好好活下去。”

丛安河垫着手背下巴,蹲着,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他问:“妈,我想……我变成这样的大人,应该不会让你失望。”

戚不照沉默太久,几乎只有缓而轻盈的呼吸。丛安河觉得奇怪,于是偏头看他。

从夏至冬,他头发变长了一些。二十四岁,创业初期,逐渐成熟的青年人,有些东西慢慢从他身上消退,有些东西慢慢爬上来。

丛安河没见过他流泪,这是第一次。

眼眶红红的,像花瓣被打湿。什么剔透莹润地覆上他双目,是冬日结冰的水面。

丛安河愣了愣,去捏他的鼻子:“宝宝,哭鼻子了。”

戚不照声音闷闷:“我没有。”

真的吗。

丛安河看着他,说:“我爱你。”

啪嗒。

眼泪温热,落在丛安河指尖,顺势滑落到虎口。

丛安河笑:“你看,又骗人。”

戚不照歪头,把脸埋进丛安河颈窝。米色毛衣柔软,喉结在滚,他落泪时美丽得安静,丛安河心脏化成一滩什么,抬手抱住他的脑袋。

两人就这样挤在一处,像小孩子取暖。

“……这算求婚么?”

丛安河依旧无情:“不算。”

戚不照在他颈窝狠狠蹭了蹭:“你怎么这样。叔叔在外面,我会告状。”

丛安河处变不惊:“我爱你。”

或许真有爱情魔咒,戚不照顿住。他很快埋着脸,展臂将丛安河搂紧,回:“…我爱你。”

“我知道。”

戚不照复读机:“我爱你。”

丛安河问他:“要听我讲多少遍?”

“再多说一点。”

“好。我爱你。”丛安河垂下头,同他贴贴脸,“想听记得告诉我,我说给你听。”

丛宗庭削了苹果,敲门时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余珂聊天。

离开阳台前,戚不照说:“阿姨,我下次再来看你。”

丛安河:“我妈不喜欢听人家叫她阿姨。”

戚不照躬身,轻声叫她:“妈妈,下次见。”

第二天是周末,两人早晨去高铁站,买了到乔秋老家的车票,去趟乔秋的墓园。

戚不照喜欢吃红烧鳜鱼,下的馆子还是几月前那家。店主看丛安河眼熟,结账时问他是不是来过。

丛安河说是。回头客,店主哈哈一笑,塞给他一张店铺名片:“想吃随时联系。”

收起名片,丛安河转过身,碰巧见戚不照站水池边,低眉垂目揉开洗手液。

店主见他发愣,问怎么了。丛安河回神,笑了笑,道没什么,在看大猫洗手。

冬季天冷,多有老年人熬不住。

两人进墓园,遇到三队人马今天下葬。

丛安河照例带了捧白色栀子,戚不照已经不用坐轮椅,但仍旧在楼梯下等着。

乔颂昨晚来过,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人来过,墓碑清理干净,工整码着不同种的花束。

丛安河俯身把花搁下,在摆台边放上一本精装书。

《黄昏》,巴勃罗€€聂鲁达著。

丛安河注视它,目光如此平和。

“晚安,乔秋。”

两人到家时八点多。早熟悉车牌号,门口物业娴熟地打开安保处窗户,递出一束花。

过去几个月情况不断,丛安河早见惯不怪,伸手接过来。

“谢谢,麻烦您了。”

物业摆摆手:“哪儿的话,应该的。”

木剑锦葵和满天星,花语满含歉疚,支数稀少,但日日来送。

去的时候是戚不照开车,回来时是丛安河掌舵。把花递给戚不照,戚不照忍不住问:“乔颂还要送多久?”

网上说暗恋成真的人容易患得患失,丛安河对他一视同仁的醋劲接受良好。

“由她送吧,”丛安河道,“如果这样她心里能舒服一些。”

戚不照不吭声,半晌才问晚饭吃什么。

停稳车,丛安河亲了亲他侧脸:“不饿。想做。”

本来睡意惺忪,戚不照掀起眼帘。

按理说早过了热恋期。但看见就想抱,抱了就想亲,亲了就想上床。

他们性*爱频繁,戚不照在床上很凶,也迷人。逞凶时撒娇,咬住脖子前要说好爱你,坐他身上黑发散乱,眼睛性感,脸会红得明显,丛安河从前多情却不沉溺,从没想过会对做*爱这件事上瘾。

玫瑰香气从高领毛衣底下漫开,丛安河深嗅时像醉氧,脸都红起来,吻很热切,落在戚不照唇角:“你穿风衣真好看。”

戚不照把人抱进怀里坐着,仰首接吻时锁上车门。

“每天都穿给你看,好不好。”

……

……

戚不照事业在北市起步。丛安河没有回去做老师的计划,五年时间,足够他爱上舞台。终身发展要考虑长远,他定居回老家,打算考北艺剧院。

虽有老师魏生引荐,但笔试面试都出名困难,一年录取人数了了。陈与然听到消息,连声敬佩勇士好胆量。

考试在来年四月,丛安河入冬以来积极备考,没留神就到年关。

家里有暖气,戚不照窝在他腿上浅眠。他摸摸戚不照下巴,问:“要回家过年吗?”

“嗯,年三十要去,麻烦。凌晨回来。”戚不照半睡不醒的,声音有些哑。

丛安河想了想:“帮我和薛女士约个时间?”

睡意退下去,戚不照睁开眼:“她什么时候都空。”

丛安河觉得他可爱,把脑袋包进怀里:“就过年吧,但我不想开夜车。”

戚不照往他怀里凑,闷声闷气不讲理:“你都跟我回家了还走什么走。”

“你家人……”

戚不照没等他问便接上:“大多数都很好,他们很想见你。”

“小部分呢。”

小部分里也就一个,戚不照淡淡:“别管他。”

大年三十下午,两人驱车到了郊区。

依山傍水,进出有安保值岗,从进戚不照家大门到靠近主栋要开车行进,哪里是别墅,分明是庄园。

丛安河早知道未婚妻是星二代富几代,但对他保有的财物并无估量。提着年货节礼下车,丛安河难得紧张。

“我是不是买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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