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不照给他紧紧围巾:“你买多了。”
“少骗我。”
戚不照解释:“这是主宅,从我母亲祖上传下来,两位老人在住,地方大,老人喜欢热闹,所以逢年过节亲友聚会都在这儿办。薛小姐和她老婆工作忙,市区有房,只有我在这里住到十三岁。”
他补充:“薛小姐那边亲戚多,但我母亲这边关系简单,不难相处。哥哥,你随意点。”
进了屋门,先是保姆和管家,随后迎出来的就是薛文。
下至十五六岁,上至五六十岁,谁没看过薛文的作品。2D变三维立体,薛文直来直去的性格,不客套,说看过他的话剧,很喜欢他,丛安河面色平静地应下,但打招呼时暴露心绪,罕见磕巴起来。
戚不照有点吃味,揽丛安河脑袋去看另一位母亲。
眉眼柔和,不多出众,却很耐看。和丛安河差不多高的女性alpha,姓戚,叫戚名,做半导体和芯片。
丛安河后知后觉,和商场上的那尊庞然大物对上名号。
不夸张,他脑子嗡了一下。
“你好小丛,常听小戚提你。别拘束,都是一家人。”戚名伸出手。
丛安河心怀敬畏同她轻握:“您好。”
顶级豪门。戚名是这一代的继承人。
上面有个哥哥,哥嫂两人都是搞物理研究的院士,丁克,没有孩子。下面还有个弟弟,夫妻两人都在集团里做执行董事,育有一女,今年高考。
戚不照倒没骗他,一家人性格都好,没有小道传闻里豪门阴私,关系和睦。
戚不照的小叔叔甚至给他剥气橘子,好奇两人的感情史。
“你跟我说说,我绝对不告诉别人。”
戚不照上前捂丛安河的嘴:“别听他的。你告诉他,明天总部上下是个人都会知道。”
小叔叔铩羽而归,小叔叔的女儿提刀上阵。
小姑娘上学早,今年刚十七,网络冲浪第一线,早迫不及待想来点台前幕后听听。
丛安河一坐进沙发就被她缠住,最后是戚不照硬把人支回房间写作业,丛安河才能片刻清闲。
今天给厨师放了年假。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就为准备一顿丰盛的年夜饭。戚不照坐沙发扶手上,丛安河仰面看他:“我喜欢他们。”
戚不照说:“你要最喜欢我。”
丛安河不紧张了:“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丛安河说:“爱屋及乌。”
戚不照心里舒服了,牵起他手指摆弄:“也不用全喜欢。”
丛安河刚想问怎么,就听门口有车停下,保姆去开了门,迎面走进一傻大个。
“黎宵?”
“我靠,”黎宵吓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薛文路过,顺腿踢他屁股一脚:“有没有礼貌,叫人。”
生物链底端,黎宵绿着脸咬牙道:“堂叔和他……未婚夫好。”
丛安河问他为什么来这儿过年,他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戚不照替他解释。
薛小姐那边老一辈古板,当年她考电影学院,被单方面断绝兄妹关系。
黎宵参加综艺算抛头露面,老人气性大,不想见他,大年夜无家可归,于是提前联系薛文,灰溜溜赶来投奔。
丛安河问戚不照:“这就是你说的小部分?”
家里招人喜欢的大多数,和不招人待见的黎宵。
戚不照嗯了声。
什么小什么大,黎宵云里雾里,没听明白,拆了两副牌问玩儿不玩儿扑克。戚不照把小叔叔家的姑娘叫下来,四人聚一起打起牌。
小姑娘跟黎宵不熟,多在恋爱综艺上见过,好奇问:“你是不是喜欢我表哥啊?”
黎宵差点吐血:“那是节目录制,节目效果!”
小姑娘哦了声:“那节目录制的时候你是不是喜欢我表哥啊?”
黎宵抓狂:“……我那是没认出来!他,他装姑娘,装瘸,还装omega!”
丛安河早就想问:“你们很久没见了?”
戚不照粗略算算:“十多年。”
“这么久。”
事有因由,戚不照笑得微妙,刚想开口,黎宵黑红着脸叫停:“你不许说!”
“你管我。”戚不照说,“哥哥,他小时候……”
黎宵:“嗷汪汪汪汪!”
丛安河:“?”哪来的狗。
戚不照挑眉,继续道:“他……”
黎宵:“汪汪嗷汪汪汪汪!”
戚不照:“你狂犬病?”
黎宵发狠:“你要是敢说,老子一定咬死你!”
戚不照和黎宵开战几个回合,丛安河最后什么都没听清,脑子里只剩狗叫。牌玩不下去,他干脆陪小姑娘去厨房帮忙。
年夜饭的背景音是春晚,饭菜晚八点上桌。
一顿饭其乐融融,先祝新春快乐,后祝老人福寿安康,最后愿一家人来年平安顺利。每人都和丛安河碰杯,谁都不偏颇,温情脉脉。
黎宵的旧事还是被揭开。
薛文带的头,这位传奇女星滑雪干将酒品极差,两杯下肚便红着脸揭短。
说,黎宵跟戚不照读一所小学,黎宵大一些,戚不照刚入学那会儿他四年级。薛文和家里关系不好,所以叔侄两人小时没怎么见过。
戚不照年幼时雌雄莫辨。小学生不懂辈分关系,黎宵听得囫囵,开始以为是个妹妹。
默认了两年,黎宵升到六年级,自诩实验小学大哥,御下不准出乱子。
一天下午,在卫生间里,戚不照跟同班男生并排上厕所,黎宵路过,以为“妹妹”被人强拉去看小鸟,顿时怒从心头起,大哥之魂熊熊燃烧,当场把俩小孩揍了一顿。
然后被叫了家长。
黎宵他妈陈总风风火火到场,拎着他耳朵跳七百二十度的小天鹅湖。
黎宵委屈,边哭边闹,说,我拯救妹妹有什么错!我没有错!
陈总大怒,骂他蠢货:“我生你的时候是不是把脑子落产房了,他是你堂叔!”
黎宵人都傻了。
戚不照淡淡看他一眼,说,蠢货,叫堂叔。
梁子接下,以至于往后的十多年里,戚不照在哪儿,黎宵就不在哪儿,英勇事迹至今是一块抹不去的疤,深藏他尴尬到脚趾抓地的每个午夜。
丛安河听得直乐,饭间多喝好几杯白酒下肚。
众人散场回房,丛安河随戚不照回他小时候住的房间。
定时定点有人清理,床铺被褥都馨香干净。
丛安河先洗澡,出来时有些醉了,摸摸墙上的挂画,抚一抚床头的相框。照片里戚不照年纪不大,他看着喜欢,于是垂头印上一吻。
戚不照吹完头发正巧看见,他今晚也喝了不少,醉醺醺的,脸颊微红。丛安河坐在床沿,于是他蹲下:“不亲他,亲我。”
“好,”丛安河醉意愈发深重,俯身亲吻,“亲你,只亲你,喜欢亲你,宝宝。”
“小安好爱我……奖励你。”戚不照被哄得找不着北,掀起人的浴袍便低头。
丛安河受不住,眼睛抖着闭上,腰顿时痉挛着躬成虾米,洗过澡泛白的手指抓住他后脑,没多久又猛地松开。
戚不照眼睛湿漉漉,手去解他睡袍衣带:“哥哥……你们艺术家都需要性,是不是?”
丛安河自己把袍子褪下,轻声:“……我不是艺术家”
戚不照定定看他眼睛:“你是。”
丛安河和他对视,被蛊惑一样,去摸他嘴唇:“嗯…我是。”
戚不照伏在身后,吻过他月光下流畅的脊背。
荒唐到没边。回祖宅的第一夜,在戚不照小时候的床上,没有套,他们像两只醉虾,柔情蜜意又疯癫,吱呀吱呀做了两场爱。
结束后睡意反倒消退,丛安河有一下没一下的,去吻戚不照的后颈,告诉他,我好像来过这里。
戚不照问,什么时候。
丛安河说:“梦里。”
他说,去年夏天,我做过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我妈妈还活着,我小时候就认识你,带你去坐过滑梯。
戚不照问,然后呢。
他说,然后……然后我记不清了,然后你长大,我也长大,我去做老师,乔秋不在班上,你高三,我不教你,后来,后来你毕业。
戚不照接过去,说,后来我毕业,你还是老师,我不是学生,我爱上你,你爱上我,我们谈恋爱,我们结婚。
丛安河记不清。他问戚不照,是这样吗?
戚不照嗯了声,他分明没做过这场梦,却无比笃定,是这样。
今晚没有云,有飞机经过头顶,像条极缓慢划过的流星。
飞机有许多条航线,突然的,丛安河想起《彗星来的那一夜》。他问:“如果盒子里猫既生也死的假设成立,我现在出门,过一条马路,会不会遇到无数个我和你。”
戚不照说:“那你要记得回来。”
飞机飞出窗口。
丛安河想了想,说算了,我不要出门。
艾米丽穿梭于平行世界,在无数可能里寻求理想的完满。
戚不照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