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没跟顾翌安说,自己脑子一热就跑过去了。
恰好那天当地突发一场大型车祸,顾翌安跟到现场处理伤患,整整一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俞锐才刚上完大一,专业课就没上几门,脑子里都是些理论知识,基本帮不上什么忙。
那时现场还有很多等待处理的伤患,尤其还有一些胆小怕疼的小孩儿,依偎在大人身上,看到医生过来就瑟瑟发抖。
俞锐是扛着吉他过来的。
眼见是这幅场景,他兜完一圈,也不方便去打扰顾翌安,于是就在路边找了块石头坐下,然后一脸平静地从包里拿出吉他,指尖在琴弦上拨弄两下,旁若无人地开始唱起歌来。
原本受伤哼叫着喊疼的人,当下就被歌声吸引,转移了注意力,周围紧绷低沉的氛围也逐渐被俞锐的歌声冲淡。
送完一批伤患,徐暮走过来,拍了下顾翌安的肩膀,隔大老远指了指俞锐。
顾翌安抬眼看过去,很是意外地挑眉。
被货车撞翻,整个已经变形冒烟的大巴车旁边,那些原本经历了这场惨痛意外,惊吓到失魂的小孩儿,此刻正绕着俞锐围了小两圈。
而俞锐就在石头上坐着,一条腿架起来,指尖拨弄着吉他,嘴里哼唱着不知名地校园儿歌。
“我们这刺猬小师弟,好像还真转性了,没想到这打人的手,有一天居然也能用来哄小孩儿。”
“还真别说,连我都有点喜欢他了。”
斜眼看了看顾翌安,徐暮又用胳膊去撞他,然后“啧啧”两声,感慨道:“看来这人啊,还是得一物降一物。”
顾翌安没说话,目光依旧落在俞锐身上。
整首歌唱完,小孩儿们伸着脖子齐齐举手鼓掌,吵着要让他再唱一首。
俞锐拨动琴弦,爽快地应下。
不到片刻,起伏的音调再次从他指尖轻缓滑出。
吉他奏出的这段旋律过于熟悉,他故意没再开口,于是小孩儿们便自发地哼唱起来。
顾翌安远远地看着。
那是傍晚时分,橙红色落日缓慢下沉。
落到俞锐身后时,恰好描摹出一幅剪影,而在俞锐和那群小孩儿的四周,淡如薄雾般的茸茸光晕开始无尽蔓延,
像是一碗余晖倾洒出来€€€€
目之所及,温暖成画。
作者有话要说:
来,跟我一起唱€€€€
是心动啊~
ps:明日十二点更新,看到我的提醒了么,快去作栏
第40章 出息
顾翌安跟着医疗队在当地呆了一个多月,俞锐也就跟着陪了一个多月。
原本都好好的,谁曾想临走前,俞锐突然得了重感冒。
平时如果坐飞机的话,俞锐一般都得提前半天吃晕机药。
但如果遇上感冒,就算吃了晕机药,对他来说也基本没用。
开学在即,他们也不能久呆。
于是顾翌安特意退了机票,带着他和几个绕路想再回趟家的同学,一起去坐火车。
藏区回北城,火车算长途,临时也没抢到卧铺票,最后也只买到软座。
上车后,俞锐吃了感冒药,生病加药物作用,脑袋又昏又沉,左摇右晃地,最后压到了顾翌安肩膀上。
就这样,顾翌安为了让他睡得舒服些,全程几乎连动都没怎么动过。
接着就又是一年秋季开学。
新人报道后,学校贴吧突然开启了校草评选。
作为医大最受瞩目的俩人,俞锐和顾翌安票数一路走高,人气可以说不相伯仲。
支持他俩的帖子热闹得基本就没沉下去过。
有表白的,有看热闹的,或者单纯水贴的,什么人都有。
医援回来的火车上,有位坐在俞锐和顾翌安对面的女生,当时趁俩人不注意,偷偷拍了张照片给上传到贴吧,帖子当时就炸了。
照片上,俞锐双眼轻阖靠在顾翌安肩膀上,顾翌安则歪头看着他,眉眼微垂着,嘴角和眼尾都挂着温柔的弧度。
傍晚的夕阳正暖,大片橘黄透过玻璃窗落进来,半明半暗地映照在两人身上,连侧脸和发梢都带着薄茸的光晕,画面美好得宛如一幕加了滤镜,又带着年代感的老电影。
不到半小时,帖子下面就冒出各种各样的评论,甚至还有那批最早关注同性恋爱的女生,跟在下面点赞支持。
“哇,简直绝配,这照片看着实在太养眼了吧!!”
“顾学长的眼神好温柔,他们真的不是一对儿吗?!”
“小学弟不是一直都在追学长吗?经常给学长送吃的,这次还追到医援现场去了!”
赵东将帖子发给俞锐的时候,俞锐正对着电脑上传他这次在藏区拍的照片,点开链接一看,当即傻眼。
原本苏晏在跟他说话,问他要不要报名今年的学院竞赛,结果叫他好几次,俞锐完全没在听。
他盯着帖子上的照片,眼都没眨过。
倏地一下,像是脑子里有根弦忽然被拉动,俞锐抓起手机径直就往顾翌安宿舍跑。
宿舍没找到人,他又冲到实验室。
顾翌安看见他的时候,俞锐脚上穿的还是拖鞋。
看他如此着急忙慌跑过来,甚至连气都没喘匀,顾翌安愣了一下:“怎么突然就过来了,有急事?”
俞锐站在门口,先是抓了抓头发,之后才挪着步子走过去,咕哝说:“没事,就过来等你一起去吃饭。”
顾翌安狐疑地看着他,最后也没听到别的,便继续忙着手头的事情。
俞锐也没吭声,就坐在顾翌安旁边,眼睛不时地往顾翌安身上瞟一眼,指甲来回在饲养小白鼠的盒子上轻抠着,刮出好几道不深不浅的划痕。
课题项目进入收尾期,顾翌安忙着整理数据,没注意他的小动作,实验室也没别人,安安静静地,除了键盘声,其他再没有一点声响。
过了好久,顾翌安甚至忙到都快忘记身边还有个人,耳边忽然低低地落下一句:“翌哥,学校的人都在说…”
听到声音,顾翌安先是愣了愣,而后才转头去看他:“说什么了?”
嘴巴动了又动,俞锐低着下巴,连耳根到耳廓都开始变红,顾翌安眉梢渐渐挑起来。
而后,他便听到对方,含糊又快速地说:“说我在追你。”
顾翌安先是一怔,紧接着眉心越蹙越紧,眼睛看着俞锐,开口都变得有些小心:“你...很在意他们说的?”
俞锐点点头,又很快摇头。
到这会儿,他才重新抬起头来。
为了缓解紧张,他撑着桌面跳上去,坐到桌子上。
这样的姿势,顾翌安需要微仰着脖子,才能跟他对视。
实验室的冷白光落下来,视线聚焦到顾翌安乌黑色眸光里时,俞锐甚至能看到一点白得晃眼的光斑。
看他不说话,两条腿还在轻晃着,顾翌安眉心都没松开,以为俞锐今天突然跑过来,是因为听到这些流言不开心。
顾翌安左思右想,还在斟酌着该说些什么,俞锐却率先开口,认真地对他说:“我是怕你会在意。”
顾翌安一愣,打好的腹稿全都没用上,心里那点忐忑还被俞锐寥寥几个字瞬间就给抚平了。
“放心吧,我不在意。”顾翌安抬手去揉他的头发。
隔着手腕,俞锐冲他眨了下眼睛,试探地又问:“那...要是真的呢?”
手上的动作霎时顿住,顾翌安眉毛一挑,像是没听明白,重复般问:“真的什么?”
其实俞锐这话说的已经很直接了,但顾翌安故意装傻让他有点挫败,他性格向来直接,绕了这么两圈,耐心已经用完了。
于是扯了下耳朵,俞锐破罐子破摔道:“就我要真的追你,你让追吗?”
这句话出口,俞锐脸和脖子都红了,头也往下埋得很深,眼睛根本不敢再看顾翌安。
其实,如果他要真的胆子大点,就能看到顾翌安逐渐扬起的嘴角,以及眼底毫不掩饰的,清冽如雾的温柔。
可惜他没敢,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刺猬,活了十多年,从没这么怂过,哪怕是这样,整颗心依旧不停地悸动,感觉随时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
顾翌安看他那样,很轻地笑了声,反问道:“那,你想追吗?”
“想啊,我当然想。”俞锐当即脱口而出。
而后猛地抬起头来,看着顾翌安,眼里带着热烈又滚烫的渴望,也含着直白又坦荡的喜欢。
顾翌安兀自在心里叹气,这样的眼神,他根本就扛不住,只能再次抬手去揉他的脑袋。
可没等到回应,俞锐急脾气上来,心里很着急,撑着桌面又往前挪,挪到距离顾翌安最近的位置,低低地又叫了声“翌哥”。
顾翌安很轻地“嗯”了声。
俞锐嘴巴微张还想追问,顾翌安却伸手捂住他的嘴,薄唇轻凑到他耳边,然后说€€€€
“想追的话,那你就试试。”
开口的嗓音清哑温柔,说话间还含着顾翌安微热的呼吸,从俞锐耳廓一路绕到脖颈间,最后烧红了一大片。
俞锐缩动脖子往后轻撤了点,被捂住的半张脸依旧是红的,露出的两只眼睛眨了又眨,笑意从眉梢眼角晕开,而后逐渐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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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锐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梦里全是顾翌安。
清冷的,生气的,温柔的,还有愤怒的。
混杂着他俩过去经历过的点点滴滴。
画面来回切换,最后不知怎么就转到他们分手时的场景,顾翌安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睛看着他,眼里是破碎的深不见底的情绪。
梦里的所有都是不真切的,俞锐也知道自己在做梦。
可他还是跟每次做梦那样,在一片黑暗中狂奔寻找,心里越来越慌,越来越沉,伤痛和恐惧并存,最后仍是没忍住喊出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