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挎着裴茹的胳膊往剧院走,仍不忘叽叽喳喳地回头问:“帅哥喜欢什么样的类型啊?”
周铭驻足,这个问题真有点把他难倒了。
他还真概括不出自己的理想型。
之前的恋爱,好像就是缘分到了,或者时间到了,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也自然而然地分开,他在衣食住行上都讲究挑剔,给衬衫熨个领子都要挑最好的挂烫机,可偏偏在感情上十分得过且过。
......怎么听起来有点渣男的感觉。
“周先生长得好看,肯定有很多女孩子追吧?”祁妙笑眯眯地把他们带到一个备用的化妆间,轻巧地一推门,“我们舞团里有好多单身妹子哦。”
她和裴茹都是大大咧咧的性格,生活的一大乐趣就是嘴上耍个小流氓,这会看到周铭微红着脸往里走,终于生出了一点怜爱之心。
类似于你拿根骨头隔着玻璃逗狗狗,狗狗不仅不生气,而是用毛茸茸的爪子轻轻按在玻璃上,目光柔和地看着你。
周铭挨着陈歌之在沙发上坐下,拘谨得像是小狗收好自己的尾巴,然后趴得端端正正。
祁妙调戏完毕,终于住了嘴,给几人倒了点热水,就依偎在裴茹身边说悄悄话,两位男士则大眼瞪小眼,发挥出陪老婆逛商场在长椅上休息的架势,开始认真玩手机。
一片祥和。
直到化妆间的门被人推开,随着响声,周铭疑惑地抬起头。
一个穿着舞蹈服的男孩子探进脑袋,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紧张,连声线都带着点颤。
“妙妙姐,季老师来了。”
然后,周铭就清晰地听见身旁的祁妙倒抽了一口冷气,小声自语道:“
“靠,完了。”
第19章
祁妙当机立断,站起来就往外跑,直到化妆间的门口才猛然回头交代一句:“我先走一步,你们慢慢玩......”
这件剧院建成时间长,门口的地毯也有点旧,被踩成薄薄的片,祁妙刚刚转身急,脚尖就跟着打滑,话都没说完呢,整个人就往后摔,裴茹正在喝水,差点没呛到,眼睁睁地看着祁妙那间灰色风衣的大裙摆在空中扬起。
众人还没来得及惊叫,电光火石间看到祁妙被人从后面揽住,一把将其扶起来。
“妙妙!”裴茹急急冲上前,“你还好吗?”
祁妙抚着胸口:“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自己也得成个伤残病号......”
可当她扭头,发觉扶自己的人是谁时,脸色逐渐痛苦起来。
“季老师,”祁妙默默后退,“你听说过巴普洛夫的狗吗?”
周铭站在裴茹后面,顺着她的肩膀向前看,微微一怔。
是季云青。
不知是否是一身黑的缘故,那漂亮的小脸更加苍白,就像是光滑的瓷,看起来触手生凉,和他的表情一样,淡漠而居高临下地盯着祁妙。
“我感觉自己就是,”祁妙心虚地继续后退,“我一见你,浑身的筋就开始疼,已经条件反射了......”
她这话说得真诚,因为此刻肌肉已经开始提醒自己之前的酸痛,季云青已经离开舞团两年,但当初替自己开肩时的毫不客气,仍历历在目。
“嗯?”季云青抬起眉毛,“所以就在这躲我呢?”
祁妙摇头:“我不是,我没有。”
说话间,她就若无其事地往门外走:“我去给大家添点水哈......”
结果还没出门呢,就被季云青一把拎着后脖颈给揪了回来,直接提到沙发上把人放下,才抬起那小巧的下巴对众人微微一扬:“见笑了......咦,周铭怎么来了?”
祁妙像只小鹌鹑似的伸出脖子:“铭哥救我。”
周铭闻言就笑笑说:“我跟朋友过来,给她鼓劲呢。”
季云青这才放开手,好整以暇地靠在沙发上:“算了,既然你朋友在,我也不说什么,准你歇一会。”
“这才对嘛,”祁妙顿时喜笑颜开,拉着裴茹的手开始介绍,“这我闺蜜和他男朋友,还有周铭,你和季老师认识啊?”
“邻居,”周铭轻轻嗯了一声,“真巧啊,你在这里工作吗?”
他只是随口一问,却看到季云青的眉头明显皱了下,但很快又舒展开,换上一副常见的冷淡神色。
“妙妙,你说。”季云青用手支着头,有些累了似的闭上眼,化妆间地方并不大,屋里乱七八糟地摆着些杂物,但他这样坦然地靠在这里,竟有一种凛然的威严感。
祁妙起身倒了杯水,恭敬地放在了季云青面前,才像小学生被老师提问似的开始解释。
原来他们今天要跳的这支舞,是季云青编的。
季云青已经离开舞团很久了,但每次要表演这支舞时,他都要来一次现场,抱着胳膊坐在观众席里,安安静静地看完整场,然后再离开。
可能会留点指导意见,可以能发个鼓励信息,只要是排了这支舞,他就一定会到。
是《西厢记》的古典舞改编,崔莺莺与张生这对痴情人的缠绵故事,那行云流水般的表演在国内拿了不少大奖,但由于技巧难度太高,搬上舞台的次数并不多,而之前的那位女主也因为太紧张而摔着了腿,才匆匆离场。
祁妙有些发虚地看了季云青一眼:“我以为你晚上才来呢。”
“老李给我打电话了,”季云青张开眼睫,平静地看着她,“叫我过来再盯下走位。”
祁妙在对面站着,双手已经不大自然地开始摩挲自己的衣摆,眼神发飘,说出的话也有点有气无力:“我就知道躲不过......”
她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猛地一跺脚:“哎呀,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行,那我这会再去彩排一次。”
“做梦呢,”季云青淡淡地说,“晚上都演出了,你这会再走位有什么用?”
“你,你不是过来提指导意见的吗?”祁妙呆呆地看着他,手指把衣料攥得更紧,“老李让你过来盯我......”
季云青从沙发上站起来,快步走到祁妙面前,微微低头看着对方素白的脸,面无表情地抬起手,使劲儿地揉了一把祁妙的脑袋。
祁妙被他揉搓了好一会,才傻乎乎地睁大了双眼。
“我不是来盯你的,”季云青放下手,“我是来给你鼓劲的。”
“妙妙,你是非常出色的舞者,无论是基本功还是技巧,都很完美,同时还能有独一无大的个人表达,”他的声音柔和清朗,仿若在哄难眠的孩童,“风格又很细腻,跳这支舞再合适不过,我很感谢能看到你这样表达西厢。”
他露出一个笑来,目光温润:“你很棒的,别怕。”
祁妙怔了一会儿,眼圈逐渐红了。
“所以,我和他们一样,”季云青笑着坐到周铭旁边,“都是给你鼓劲的亲友团。”
“季老师太讨厌了,”祁妙抽抽鼻子,“把人家头发都给弄乱了。”
季云青撇她一眼:“哪儿有,你不还没化妆呢。”
话音甫落,裴茹才轻轻吁出一口气,刚刚看着祁妙那样,她也跟着紧张起来,自己闺蜜看起来大大咧咧口无遮拦,其实心思细腻容易紧张,所以她收到信息就立马拖着人过来,刚刚看见对方手足无措的样,生怕那个季云青让祁妙下不了台,幸好这人虽一脸冷漠,说的话倒很温柔。
“你就是最棒的,“裴茹把祁妙拉到自己旁边坐着,“等晚上,我给你拍一大堆的美照哦。”
“行,”祁妙笑眯眯地,“加十级滤镜那种。”
女孩们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季云青才慢条斯理地把面前的水杯拿起,润了下嗓子说:“不过你核心不太好,在折花枝时的那个云里前桥一定要稳住了。”
祁妙哀嚎一声:“我就知道......”
“这里又没外人,”季云青放下杯子,“还有你和张生重逢时的那场配合,情感要再浓烈点,我看过你的彩排,就是在......”
他给祁妙轻声提点着,陈歌之和周铭就在一旁偷偷讲小话,怒骂自己那万恶的资产阶级老板。
“新接班顾总裁才二十出头呢,”陈歌之把喝完水的一次性杯子捏扁,“手腕怎么就这么强硬,国内公司的生存质量真让我老泪纵横啊。”
周铭把自己的水杯递给对方,他这人臭讲究,在外面从来不喝一次性杯子接的水,更何况祁妙对他而言也是刚认识的陌生人,就本能地有些回避,陈歌之也知道他的毛病,大咧咧地接过,就咕咚咚地一口喝完,继续抱怨。
“我怀疑那个小子都不带睡觉的,他还是人吗?”
“你不习惯社会的毒打呀,”周铭自然地又给他加满水,“这也正常,毕竟你刚回国没多久,慢慢习惯就好。”
陈歌之接过水杯,眼镜片上蒙了层雾气,继续嘟囔:“我就是在学校呆的太久了。”
“不考虑读博吗,”周铭问道,“我记得你的导师那个研究方向不错,你也很喜欢......”
“不要了,”陈歌之突然笑起来,一扫刚刚脸上的阴霾,“我要是再回去读博,就没法儿在国内陪着茹茹了,好不容易追到的呢。”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居然连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表情,看得周铭心中都有些动容,知道自己朋友这次是真心的。
既然如此,一定不会被辜负的。
陈歌之被周铭的眼神看得有点害臊,就推了他一把,笑骂道:“别看我了,看人家祁妙呀。”
周铭收回目光,才发觉祁妙和季云青在前面站着,一块盯着手机屏幕看彩排视频。
“这里再来一遍,”季云青按住暂停键,“有一个小问题,再注意下会更好。”
“就在化妆间吧,”祁妙把手机扔到沙发上,脱下自己的外套后重新放了段音乐,“这个距离可以跳开的。”
季云青闻言点点头,往后退了几步,冲着祁妙比了个手势。
下一秒,祁妙伸展四肢,轻盈地往前跳去,不,在周铭这个外行看来,似乎用“跃”这个字更为合适,她活像只快乐的林间小鹿,足尖在地上微微一点,就被风托起似的转圈起舞,然后灵活地纵身抬腿,跳到了季云青身上,修长的双腿被对方在自己腰间固定,女孩柔若无骨地向后仰去,明明只是穿着最普通的衣衫,却仿佛有披帛缠绕,袅娜飞扬。
季云青毫不费力地托举了她好一会,才稳稳地把人放下,张口道:“对,就是起跳这里的节奏有点小问题,再来一遍。”
裴茹帮忙放着音乐,祁妙又来了一遍,两人在空灵的乐章中碰撞,毫不忸怩,彼此相望的眼神中是坦荡的热忱。
陈歌之小声地“哇”了一下。
周铭眨眨眼,其实对于季云青而言,他并没有跳舞,因为只是配合祁妙的动作做托举而已,但随着如泣如诉的音乐,明明只是举手投足的几个动作,就显示出他身段的风流自然。
有些人,哪怕只是在那站着,就能感觉到所绽放的光芒。
周铭并没有看过季云青完整的舞,但此刻他觉得,如果有机会的话,自己是愿意坐下来为其买一张票,好在观众席里为他鼓掌的。
“不对,”季云青再次把祁妙放下,“我来跳女步示范,你看好。”
说完,他转向沙发上坐着的两人。
“周铭,”季云青看着他,眼眸平静,“你来帮个忙吧,站着就行。”
“啊?”周铭傻愣愣地站起来,根据指示向前走了几步站好。
季云青揉揉祁妙的头,小声交代了两句,就对裴茹一点头。
裴茹按下手机音乐播放键。
轻柔的乐声水泻般淌下,周铭还没反应过来呢,就看到季云青朝自己轻盈地奔来,然后轻巧地纵身一跃,他本能地伸出双手抱住对方,却在发力前就感觉到,两条修长的腿紧紧地缠在了自己腰上。
周铭头皮一炸,双手不由自主地托着季云青单薄的后背,那粗针织的黑色毛衣已经被他揉按得变了形。
而季云青毫无知觉般向后仰去,从周铭的角度只能看到那小巧的下巴尖。
“看到了吗,从那个点进去起跳,还有就是发力点在你,对方只是配合罢了,这样才能突显出崔莺莺的奋不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