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青淡淡地张口:“所以,就把我一人扔在家?”
“不是,”周铭摇头,“我想着趁你睡觉的时候过去看看,没想到你这么早……”
“半夜醒了,你不在旁边,”季云青继续道,“没有手机,没有任何联络工具,我连你去哪儿都不知道。”
周铭急急上:“电脑和平板都在呀……”
“我没有密码,”季云青扬起脸,“我打不开。”
周铭弱弱地张口:“我告诉过你的……”
“那一堆字母加数字谁记得住啊,”季云青冷漠地看着他,“为什么不跟我一样,直接拼音加生日呢?”
周铭:“……”
周铭:“季老师,其实这个问题我很早之前就想跟你说了,这种密码实在不安全……”
“别这样叫我,”季云青气势汹汹地站起来,“你把我一个人丢在家!”
周铭果断低头:“我错了。”
有些昏暗的客厅内,周铭咽了下口水,准备继续滑跪认错,却被人拽住领子,往下压去。
这个吻很凶,甚至有些粗鲁。
简直像野兽在努力嗅着亲口叼回来的猎物。
好检查是否已被自己一击毙命。
“周铭,”季云青手慢条斯理地划过对方那还带着凉意的脸颊,又顺着下去,握住那还缠着创可贴的手指,“等这两天麻烦事结束了,跟我去见一见我小姨吧。”
“啊?”周铭的手环着对方的腰,微微喘气。
“她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季云青淡淡地说,“上学时就敢拿啤酒瓶给人开瓢,二十多年前就能干出去父留子的事,所以,你下次再敢把我一个人丢家里往外跑的话。”
他的语气有点凶,神情严肃认真,仿佛跟人吵架互放狠话的小学生。
“……我就找她揍你。”
第66章
周铭上一次被人这样威胁, 还是二十年前和同桌因为什么事争论起来时,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气鼓鼓地对他说,有种放学别走。
他没有笑, 没有如往常一样捏捏季云青的脸蛋, 而是认真地看着对方眼睛。
“好。”
季云青这才哼了一声,拍掉周铭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你一晚没睡?”
身上还带着夜里的寒气,眼睛里有淡淡的红血丝, 周铭点点头,“去办了些事。”
“那就先睡觉, ”季云青干脆利落地把他往卧室推, “天大地大都没这会睡觉重要。”
“你呢,”周铭在进卧室的瞬间转身, 直接把人揽怀里:“你半夜怎么醒了,然后就一直没睡吗?”
他记得自己进来的时候, 那人小脸挂了层冰霜似的搁沙发上坐着,一看就是在等自己,估计也没怎么休息好,所以揉了揉那还稍微有点翘的头发:“陪我再睡会吧。”
被褥是新换的,灰蓝色简约格子图案,季云青躺在柔软的枕头上,棕发稍微散开一点点, 显得慵懒而散漫,他和周铭面对面看了会, 就“噗嗤”一声笑了。
“这样搂着我,你睡得着吗?”
腰上的手臂有些收紧。
周铭顿了顿, 面色不改:“还好。”
“不过我也有点困了, ”季云青把脑袋往人怀里拱了拱, “但我还是想先知道,你干嘛去了。”
“我先说我这边的情况,”昨晚心态有点崩,他就没跟周铭说,这会才把录音笔的事讲给对方,“就知道他防着我,就是只狐狸。”
一只在酒色财气里熏出来的狐狸。
欧阳宇能力一般资历不行,曾经升的很快,但据说是站队错误,被下放到了他们舞团,自此夹好尾巴,不再牵扯什么派系斗争,跟条泥鳅似的在官场上打滑,见人就带三分笑,跟谁都能搞好关系称兄道弟,也从不跟人太过交心。
其实舞团这里的油水,比季云青想象中要多一点。
“……他手脚不干净的,”季云青若有所思,“肯定拿了程家的东西,但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说说你的吧。”
周铭毫不避讳,把晚上的事详细给季云青讲了,对方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半天没说话。
“你不用太在意,我也是猜的,”周铭解释道,“但如果是真的的话,你有什么想法吗?”
那人不做声了,在他怀里趴了会就抬起头,懵懂的神情不见了,嘴角紧紧抿着,看上去有点像在憋笑。
“有,我想做点坏事,可以吗?”
周铭跟着笑:“可以,我也想的。”
季云青一骨碌爬起来:“说不定我们想到一块了,来看看是不是。”
他跳下床,轻车熟路地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个小笔记本€€€€有时候周铭睡觉前,会在上面写写画画点东西,翻到空白页,季云青咬着笔想了会,就快速写了几个字,然后翻了一页递给对方。
周铭会意地接过笔,拇指有意无意地擦过笔帽上几不可闻的一点湿意,和昨晚触摸对方眼泪时一样,带着点稍微加速的心跳,毫不迟疑地动笔。
“我先看你的,”季云青把脸凑过来,头发都要挨着周铭的下巴,“哇……”
上面赫然三个银钩铁画的字€€€€狗咬狗。
他惊喜地扬起脸,眼里满是开心的笑意:“你看看我的。”
周铭往前翻,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让傻逼们自己撕去。
解决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祸水东引,把自己摘出来置身事外,俩人果然想到了一起,季云青用笔记本挡住脸笑,看得周铭乐不可支,没忍住伸手戳了下对方的脸蛋:“小宝不要讲脏话。”
“你昨天说我可以讲的,”季云青还在笑,“再说了,这算脏话吗……”
“当然啊,”周铭也忍不住嘴角上扬,“算了,可以讲,别在我面前就好。”
“怎么?”
周铭认真地看着他:“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很性感。”
下一秒,刚刚还满脸€€瑟的人瞬间愣了,一点红意逐渐在耳根上蔓延,季云青别过头,生硬地张口:“你脑子里都是什么。”
“我以为你经常会被这样夸啊,”周铭也呆了呆,“你们表演的时候,下面不会夸说真好看,真漂亮什么吗?”
这话倒是没错,但是从这人嘴里出来怎么这样别扭,季云青清清嗓子:“那也不会被夸性感吧,现代舞或者街舞会比较多一点这个,我们这种基本就是说真美,或者真厉害。”
他抬起头,正对着周铭的眼睛,看了会,对方也脸红了。
很有默契地一起低下头。
折腾了这么久,天已经慢慢亮了,一束金光取代了霜般的月色,柔柔地照在床铺上,和季云青微微颤抖的睫毛上。
“我不睡了,出去办点事,”他盯着自己的手指看,“很快就能搞定了。”
周铭声音有点哑:“那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其实这一瞬间,季云青是有点本能地想拒绝。
不想给对方带来麻烦,他自小一个人解决事端,骨子里还是有点那么传统的概念,就是男人在外面再累再苦,也不能把这种低气压带回家里,要自己扛事,要轻描淡写地说不算什么。
下巴被捏住了,没有用力,周铭的手温热而柔和,只是迫使他抬起头,看向对方。
“需要吗?”
他又重复问了一遍。
不知为何,明明是没什么语气的一句话,落在季云青耳朵里,却有点麻酥酥的痒,还带着点没来由的压迫感,他喉头滚动,目光被周铭那锋利的眼睛吸引,不自觉地张口:“需要……”
话音刚落,下巴上的力度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个温暖的怀抱,周铭的气息和笑声一起扑向季云青的耳畔。
“谢谢你。”
周铭用力地抱了下怀里的人。
谢谢你一点点地为我打开你的世界。
他的心都要融化了,这种被对方“需要”的快乐驱散了整夜奔波的疲累,什么麻烦周铭都不在乎,他想要的是不被推开,想要季云青能够向自己寻求帮助,能够依赖,能够在自己怀里卸下所有的防备,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谢谢你愿意给我这样的安全感。
*
季云青说是出去办事,其实是溜回去睡觉了。
他缩在被子里摸自己有点烫的耳朵,过了好一会才伸出头,把床头柜那里长着犄角的小怪兽抱怀里了。
“来,陪我一起睡吧。”
事情想明白后,他就不着急了,等着对方上门找自己,可以有足够的时间补觉,昨晚半夜醒来,身边却空荡荡的,只有照在上面如水的月光。
那一瞬间,季云青感觉自己心跳都要停止了。
他赤着脚跳下床,却找不到手机,小腿撞到了桌角有点疼,季云青后知后觉地才想起来自己的大意,电脑打开了,密码却忘记了,他呆呆地在书桌前坐了会,反应过来后只觉得自己可笑。
周铭会不会是出去找手机了呀。
或者是朋友有事,被叫出去了?
他一个大男人,半夜外出也不用自己这么紧张啊。
季云青撑着脑袋,胳膊肘在冰凉的书桌上压出了印,他拿起旁边的速写本,心不在焉地翻看着,想平稳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周铭跟自己讲过密码,也说过屋里的东西随便看。
他之前从不会翻人家东西,但这会心里烦闷,带着点挑刺的心态一页页掀开,反正睡不着,看看这个家伙天天画的是什么东西。
穿着工作服的清洁工阿姨,抬起头看街边的玉兰花。
地摊上吃面的中年男人,因为坐的是很矮的小马扎,整个背都弯了下去,吃得大汗淋漓。
穿着校服的初中女生,背着书包手拉手向前走,把小小的行人道都给占满了。
周铭真的很擅长观察生活中的细节,季云青不太懂美术,但也知道画得很棒,无论是干脆整洁的线条还是神态结构,都给人一种栩栩如生的感觉。
很快就看完了。
就这么点吗?
……没有他。
季云青面无表情地把速写本放回去,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居然没有一张画的是自己。
他不自觉地捏着自己的手,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冷,就默默地坐到沙发上,披上毛毯,等着那人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