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前在电影里牵手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明显的体型差。岁月无声,他如今已经可以把傅星徽严实地护在怀里,可以把他的手差不多包在掌心里了。
许是感受到了他胸腔的温暖,傅星徽的头突然靠过来,柔软的头发碰到纪朗的下颌……毛茸茸的。
纪朗的心也像是被羽毛撩了一下。
他忍不住低头去看傅星徽,这个角度能看见那双格外漂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下,傅星徽平时总抿着的唇微微翘着。
纪朗闭上眼睛,靠着墙平静着自己躁动的心跳。
白墙很凉很硬,很适合他清心。
然而闭上眼,却想起了他们第一次拍吻戏的时候。
那时候他和傅星徽已经很熟了,或许是因为太熟悉,又或许是因为有人藏了不该藏的心思,明明只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当时拍得却并不算顺利。
操场的角落,昏黄的路灯下,他们吹着夜风,并肩坐在黄蓝配色的双杠上。
当初拍那段戏的时候,贾导让纪朗做主导方,他紧张得手完全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拍了几次都没亲上去,倒是自己先把眼睛闭上了,脖子僵得不行,连睫毛都在抖,还差点从双杠上摔了下去。
这事儿后来还被贾导拿出去嘲笑了好久,说年纪轻没拍过戏的演员就是不一样。
大概是因为太紧张了,那天的很多细节纪朗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他做了无数个深呼吸都没敢亲下去,然后被导演喊了一遍又一遍的重来,而近在咫尺的傅星徽始终带着沉稳而温柔的笑意望着他。
他的眼里看不见一点不耐烦,反而含着几分宽容和鼓励。
可纪朗不敢看他的眼睛,也不敢看傅星徽浅色微翘的嘴唇,无处安放的目光疯狂往天上瞟,直到听见傅星徽体贴地对导演道:“他还在上学呢,太难为他了,要不找个替身吧。”
然后纪朗便莽撞而仓皇地亲了下去。
镜头完美地记录下了少年红到耳根的脸,一触即分的吻,还有飞快地从双杠上跳下去的身影。
他跑得太快,甚至没来得及观察傅星徽的神情。
最后贾导和傅星徽对视了一眼,望着纪朗顷刻间跑没影儿的背影,终于喊了一声,“过。”
白色的打光板、面容严肃的导演、好几个机位的摄像机,涌到嗓子眼的心跳、嘴唇上柔软而清晰触感、傅星徽的眼睛里倒映的光和月亮,一同组成了纪朗有关初吻的全部记忆。
那天他围着操场跑了几圈才终于平静下来,事后却无意间撞到了贾导批评傅星徽。
板着脸的导演像是抓到学生作弊的教导主任:“现在拍吻戏就想替身,以后是不是干什么都得要替身?”
“星徽,”他说:“我知道你是个爱豆,我也知道爱豆火了也能演戏。但是如果你想让观众因为你的作品认可你,而不是因为你而吹捧你的作品,你就不能有这种想法,不然你在这演员一行上永远只能做一个花瓶,没办法真的成长。”
“现在你现在既然来了我的剧组,我就要用演员的标准要求你,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了。”
贾导一直很严格,大概傅星徽在说那句话前,便已经想到了会招致这些批评。
纪朗了解傅星徽,他是个很能吃苦的人,也没什么架子和偶像包袱,傅星徽是为了他才冒着被骂的风险向贾导提议找替身。
可是最后傅星徽一个字也没提他,只是接下了所有的批评,礼貌地对贾导鞠躬道:“谢谢您,我记住了。”
怎么能不心动呢?
纪朗想,在知慕少艾的青春期,遇到这样一个人……怎么能不心动呢?
娱乐圈大环境改善后,纪朗身边很多艺人朋友都公布了恋情或者是结婚,纪朗曾经以为,傅星徽应该也会在三十岁前结婚的。
也说不出为什么,只是想到傅星徽,就觉得他是一个很适合结婚的人。
或许会是和薛寒这样一样温柔的同龄人,亦或许是一个圈外活泼可爱的妹妹。
尽管纪朗想放下他的占有欲,可他做噩梦梦到微博热搜“傅星徽曝光恋情”的次数,恐怕比他的任何一个私生粉都多。
大概人的欲望总是越纵容越泛滥。
没见面的时候,想着傅星徽能一辈子平安快乐就好了,可见了面,又想要两个人和从前一样密不可分,想要傅星徽也给他那么一点点反馈,但是等他知道傅星徽真的找过他,他却发现自己变得更贪心了。
他想要他。
纪朗想。
想要独占他,想要他的眼里只有他一个。
“傅星徽,我抓住你了,”纪朗十指相扣地抓着傅星徽,另一只手缓缓摩挲着他腕上的定位手表,轻声对着睡梦中的人预告道:“这次我不会放你走的。”
他的声音像是委屈,又像是撒娇,可眼神却认真地让人有些害怕。
“你看看我,我很好的。”
第30章 A大
傅星徽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已经黑了, 他下意识地抬了抬头,却感觉似乎哪里有些不一样。
很快那点不一样就出声了:“哥,别蹭, 痒。”
傅星徽登时没了困意。
纪朗的胳膊枕在他脑后,下巴搭在他头顶,说话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微倦的含混意味。
觉察到傅星徽清醒了,纪朗揉了揉眼睛,按亮床头的睡眠灯, 偏头看向傅星徽。
这个角度,他能很清晰地看见傅星徽的长睫毛,想两把小刷子似的,撩拨地人心痒痒, 想要伸手去拨。
“我们好多年没一起睡了。”他似是感慨。
《盛年》从十一月拍到一月下旬,那年过年过得早,他们在剧组过了年,没多久就杀青了。傅星徽继续回公司跟着他的小糊团接商演赚饭钱, 纪朗回到学校上课等毕业。
后来直到七月电影上映前,他们才又开始频繁地见面,一起做宣发。
中间这间隔的几个月里, 傅星徽去看过纪朗,纪朗也去找过傅星徽, 只是A市太大,距离太远, 两人都忙,一两个月才能见上一次。
那时候他们都糊得无人在意, 在热闹的城市走街串巷, 不用戴口罩, 也不用遮掩,纪朗带他去打电玩,在投篮机前赢得了一众女生的欢呼,又带着他去抓娃娃,十分钟不到就让他手里什么都塞不下了。
他笑纪朗像求偶的花孔雀,纪朗索性不装了,小尾巴翘得老高,非要他夸他。
玩累了他俩就回去,洗了澡,就像现在这样躺着。
他给纪朗讲公司里的事情,讲Pluto哪个弟弟又贪玩儿了,谁谁谁又因为偷偷谈恋爱被收手机了,纪朗就给他讲自己学校里的某某老师早就秃头了,一直带着假发,还真心实意地担心自己要是秃了,会不会影响他找对象。
傅星徽其实是个并不喜欢八卦的人,只是纪朗喜欢听他说,非要听他说身边的事儿,说是这样才能知道他天天在干什么,身边都有什么人,于是傅星徽只好记流水账似的记住身边那些琐碎的事儿,再一点儿一点儿说给纪朗听,可无论多无聊的事,纪朗都能听的津津有味。
“你在想什么?”纪朗的声音忽然从傅星徽的头顶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傅星徽下意识抬起头,却不料撞上了纪朗的下巴。
两人同时吃痛,一个捂着下巴一个捂着头,在睡眠灯的暖黄光里和对方对视了三秒钟,突然忍不住同时笑出声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莫名其妙的笑总是容易被传播,他们俩就这样看着对方笑,居然笑了三分多钟都没停下来。
“不行了,”傅星徽捂着肚子讨饶,“我求你别笑了,你一笑我就忍不住笑。”
纪朗的手还搭在傅星徽的肩上,闻言他更来劲儿了,手往下滑了几步,落到傅星徽的腰上,这儿是傅星徽的软肋,百试百灵。
“纪朗!”傅星徽一边笑骂一边躲闪,“你是不是讨打!”
床的空间太狭小,那只作怪的手紧巴巴地粘着他挠痒痒,傅星徽无处躲藏,挣扎了许久好不容易钳住纪朗的手的时候,他才发觉床上的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
他趴在纪朗的身上,另一只手按在纪朗的胸口,手掌下是他有力的心跳。
他们的距离很近,目光黏在一起,窗外的风变得很安静,浅蓝色的床帘被轻轻吹起,纪朗带着一点儿意味不明的笑看着他。
没有被钳住的那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腰上,柔软的家居服像是没有厚度,以至于他腰上纪朗指尖热度和触感无比清晰。
傅星徽忽然觉得心跳有些快。
“哥。”纪朗咽了口唾沫。
傅星徽微垂下眼,状似无意地松开纪朗的手腕。
纪朗却不想放过他,“哥。”他又喊了一声,禁锢被解除的那只手顺势撑着床板凑近傅星徽。
傅星徽下意识想往后退,却被纪朗的手挡住了。
纪朗靠他靠得很近,与他几乎是鼻尖相触的距离,他甚至能看见纪朗额头上的一颗黑色的小痣,听见纪朗闹腾完之后累出的一点儿喘。
“你……”傅星徽想说你别离我这么近,可话快要出口的时候,他又觉得怪离谱的。
他们一个坐着,一个趴着,以一种别扭却亲昵的姿势,对峙在狭窄密闭的空间里,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幽微的情绪悄然伸出触角,安静地蔓延着。
“纪朗€€€€”
门外的声音打断了傅星徽混沌的思绪,他一下就听出了路朔的声音,“什么事?”他自己都没察觉话音里含着松了口气的意味。
“队长你也在?”门被推开,路朔有些疑惑地看向紧闭的床帘,“你俩干什么呢?”
纪朗不动声色地靠回墙面,傅星徽清了清嗓子坐起来,理了理微皱的衣服,掀开床帘对路朔道:“纪朗在看剧本,让我帮他看看。”
他说完便坐起身,拿起小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偏头问:“怎么了?”
路朔总觉得屋里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然而傅星徽平静的样子很快打消了他心里头刚冒出来的一点儿疑虑。
“有新嘉宾来了,下去打个招呼吧。”
他偏头又对床上的纪朗道:“小朗,起来了。”
床帘没有被全部拉开,他看不见纪朗的身影,然而他话音落下,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便出现在蓝色的床帘边上,将那床帘彻底拉开了。
纪朗的领子扣在第二颗扣子上,露出一截格外好看的脖颈,他的神情看不出高兴与否,仿佛还带着几分困倦慵懒。
“好,”随着他出声,纪朗露出讨人喜欢的笑,“谢谢路朔哥。”
明明没有什么异常,那点儿莫名其妙的情绪却又回到了路朔的心里,他看了一眼傅星徽,又看了一眼纪朗,想象力丰富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些不该闪的念头……虽然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两位的性取向,但是……
路朔带着几分全靠臆想出的谴责看了傅星徽一眼,而后飞快地离开了房间,傅星徽一下就看懂了他的眼神,一口水差点呛住。
这人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慢点儿。”纪朗从床上坐起来,低头把脚往拖鞋里塞,他看起来很坦然,仿佛刚刚那一瞬间的旖旎不过是傅星徽肖想出来的错觉。
傅星徽放下水杯,深吸了一口气。
新成员是位女嘉宾,傅星徽下楼的时候她正在客厅和大家聊得热闹,她在娱乐圈里不算很火的明星,但傅星徽很快便想起了她是谁€€€€《送给星星》的作曲人,A大女神,有名的创作型才女,荣珂欢。
“星徽哥!”荣珂欢看见他,主动站起来跟他握了握手。
傅星徽笑着看向她,“欢迎加入。”
“珂欢!”慢傅星徽一步下来的纪朗一下子就认出了来人,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荣珂欢面前,开心道:“你来了!”
不是“怎么是你”,也不是“你怎么来了”。
而是“你来了”。
像是他早就知道她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