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戴吧。”
“不、不用,我自己有的。”
傅临洲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接过,毛绒滑过苏宥指尖的时候,苏宥还有点舍不得,后悔自己下意识地说了“不用”。
他戴上自己的围巾。
一行人去了最近的教堂。
哥特式的建筑风格在冬日寒风中显得尤其冷峻神秘,内部富丽堂皇,鲜艳的巴洛克风格让教堂看起来华贵又庄重,给人极致的感官体验。光线从彩色玻璃中投进来,带着四处弥漫的雾气,给教堂里的一切都笼上了神秘的面纱,所有人都变得虔诚敬畏。
苏宥不信教,所以没有参加教堂活动,就站在门边好奇地看了很久。
教堂不远处是一座许愿池。
苏宥走过去,正在思考该怎么许愿时,傅临洲给他递了一枚硬币。
苏宥有些呆。
傅临洲指了指许愿池,言简意赅道:“扔硬币,许愿。”
“谢谢傅总。”苏宥红着脸接过,把硬币握在手心,低头许愿,然后再抛出。
傅临洲问他:“许了什么愿?”
苏宥笑着回答:“希望下午的谈判顺顺利利!”
这回换作傅临洲愣住,“好不容易来这里一次,就为了这个许愿?”
“是啊,这很重要,我昨天在桌上听了那个德国人的话,心里特别生气,明明我们给出的价格已经很合理了,也考虑到方方面面,可是对方还是不依不饶,非不肯限定每年的研发投入,要是他们之后以什么理由伸手要钱,难道我们就只能要多少给多少吗?”
苏宥气呼呼地说了一大串,傅临洲轻笑,“你不是支持我引进实验室的吗?”
“支持是支持,钱是钱,那可不是一万两万,是很多很多钱。”
傅临洲笑出声来。
苏宥不明白傅临洲为什么要笑,他明明在很认真地思考。
傅临洲看向远处的风景,莞尔道:“谢谢苏助理的关心,但是为这个事情许愿是不是有点浪费了?马上就要过年了,对新的一年没什么展望吗?”
苏宥想:有的。
一是求你今晚快回到我的梦里,二是求你两个月后不要把我扔到市场部,我不想和你当陌生人,不想只能等每个季度开员工会议的时候才能看到你。
但他哪里敢说出口。
他现在得到的一切已经是奢侈了。
他摇摇头:“已经许过愿了,再许就太贪心了,会不灵验的。”
见小家伙低头蹙眉,神色愁困,傅临洲又递了一枚硬币给他。
苏宥慢半拍地接过来,愣愣地望着傅临洲,不知要做什么。
傅临洲说:“我的那份借给你,再许一次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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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宥最后许的愿望是,希望傅临洲能平安顺遂,做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傅临洲问他许了什么愿,苏宥一边摇头一边害羞地笑。
正好风吹过来,苏宥怕迷眼睛,就背过身去,他突然发现自己比傅临洲矮了好多,于是偷偷踮脚,想要和傅临洲视线平齐,结果小动作又被傅临洲抓了包。
傅临洲低头看他,苏宥脸一红,正好季天昀喊他,他就飞快跑开了。
不知是不是苏宥的愿望灵验了。
下午的谈判进行得很顺利。
翻译对傅临洲说:“傅总,他们同意安腾每年定额支付研发资金,其余条款也都同意了。”
傅临洲对此算是胸有成竹,所以没有太惊讶,对方站起来和傅临洲握手,笑着说了许多,翻译同步说:“他说他看过安腾的产品,觉得安腾很有潜力,而且对于您是计算机专业出身,而且至今仍然对专业内容了如指掌这件事很感动,相信等实验室在中国安家落户之后,会帮助安腾的事业更上一个台阶。”
傅临洲点头道:“非常感谢,合作愉快。”
双方签订合同,一切尘埃落定。
苏宥把公章递给傅临洲,也松了口气。
傅临洲望向他,苏宥很是兴奋,眼巴巴地望着合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即使低着头,傅临洲都能看到他脸颊上的酒窝。
结束之后,江尧鼓掌道:“大功告成,咱们今晚开个庆功宴吧。”
季天昀吐了吐舌头,“舅舅,你是来吃喝玩乐的吗?”
江尧作势要扇他,“我是来陪你这个拖油瓶的。”
他们依旧斗嘴,苏宥抱着公文包在旁边偷笑。
一向沉默的傅临洲却主动开口:“走吧,一起吃个饭。”
江尧选了餐厅。
德国公司派了司机开车送他们过去。
席上有江尧活络气氛,过程还算愉快,两个工程师从德国今年的诺奖得主聊到球赛,傅临洲偶尔也会参与进去,苏宥喝了两杯酒,很快就有了醉意,江尧非要教苏宥划拳,被傅临洲拦住。
苏宥眼神都迷蒙了,双颊酡红,一个劲地闷头喝水。
江尧还是想逗苏宥,于是问他:“我不是让你把初言带来的吗?怎么没带他?”
“他说他和你没关系。”
江尧笑着摇头,“是啊,没关系。”
“我听见了,在许愿池,你说的话。”
江尧顿住,“什么?”
苏宥醉醺醺地抬起头,捋直口条,气鼓鼓地说:“江总,我听见你在许愿池旁边说的话,天昀问你许不许愿,你说你不许,你只及时行乐,不想以后的事。”
江尧笑着耸了耸肩膀,喝了口酒。
“你肯定是因为这个才和初言分开的,你是个始乱终弃的渣男!”
江尧好像听了一个笑话:“你才知道我是渣男?”
苏宥哼了一声,扭头不理他。
“你嫌我是渣男,我还嫌你们是纯情小孩呢,”江尧一口喝完杯子里的酒,自言自语道:“奇了怪了,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我当时对他挺好的啊,是他提的分手,真他妈怪了,我以为我早忘了……”
江尧也开始醉意上头,仰着头说:“他怎么还用当年那种眼神看我啊?”
季天昀探头问傅临洲:“他们在说什么啊?”
傅临洲平静道:“打你的游戏。”
“哦。”
“他怎么到酒吧里去了?不是在音乐学院学声乐的吗?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了……”江尧的声音越说越小,彻底醉了。
傅临洲示意两个技术工程师和季天昀一起把江尧抬上车。
餐厅里只剩下他和苏宥。
苏宥片刻后才察觉出来周围空无一人,连忙起身,看到傅临洲时才安心。
“傅总,结束了吗?”他努力睁大眼睛,企图装出没喝醉的样子。
“结束了。”
“对不起,傅总,我又喝酒了,可是我今天真的太高兴了。”
他一边说一边四处翻找,语气惊惶:“我的包呢?放合同的包呢?傅总,傅总,包不见了!”
傅临洲安抚他:“包在我这里。”
苏宥朝傅临洲的方向走去。
傅临洲看着他醉醺醺地走过来,没有躲也没有让,而是停在原处,早有预料般地伸出手,抱住了扑过来的苏宥。
他一手搂住苏宥的腰,一手按住苏宥的后背,苏宥的额头贴在他的颈侧,像小狗一样蹭了蹭,还不忘嘟囔着“包呢”。
苏宥脱了羽绒服外套,只穿了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皮肤温度透过毛衣传出来,傅临洲这一次终于可以确认,不是羽绒服软,是苏宥身上软。
他也可以确认,他想要思考却一直逃避思考的那件事有了答案。
他好像心动了。
在二十八岁,在他仍然对情爱之事有所排斥,仍然厌恶其他人触碰他的身体,仍然觉得世界上没有比事业更有意义的事,在这一年的末尾,他遇到了苏宥,一个总是胆怯、可怜兮兮望着他的小家伙,他先是过多关注,然后动了心。
把软绵绵的小家伙抱进怀里时,手掌隔着毛衣感受到苏宥的温度,傅临洲躁动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包呢?”苏宥不忘问。
“在我这里。”
“什么在你这里?”苏宥胡乱说话。
“你。”
傅临洲把他打横抱起,穿过走廊,走下楼梯,餐厅外的车子已经在等着,傅临洲把苏宥放进车里,然后坐到他身边,苏宥完全没了力气,倒在傅临洲的肩上,闭着眼,几乎快睡着了。
傅临洲低头搂住他的肩膀。
季天昀回头刚想说话,看到这一幕就噤了声。
傅临洲瞥了他一眼,季天昀捂住嘴,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又不敢问,只好缩回到座椅里,心里翻江倒海:怎么连他崇拜的临洲哥都变得和他舅舅一样喜欢男人了,喜欢男人那么有意思吗?
季天昀很是不解,反正他将来肯定不会喜欢男人的。
回到住处,傅临洲把苏宥抱到床上,帮他脱了外套和鞋子,本来想帮他把裤子也脱了,可手放在他裤腰边放了半分钟,最后还是没脱。
他已经没法把苏宥当成一个普通同性,像学生时代里在宿舍看到室友赤膊也能熟视无睹,他甚至不能把视线停留在苏宥身上太久,他对苏宥的身体是有欲望的,渴求很明显,每多待一分钟,他的自控力就要下降一成。
他把苏宥塞进被子,去卫生间洗了毛巾,走到床边帮苏宥擦脸。
苏宥睡得很沉,看起来格外乖巧。
热毛巾触碰脸颊时,他还往傅临洲的掌心蹭了蹭。
傅临洲直起身子,呼吸也变得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