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临洲又问了一遍:“小呆瓜,睡前喝牛奶吗?”
苏宥回过神,倏然红了脸,“不、不喝了。”
“那我给你倒杯茶。”
“我自己来。”
傅临洲转身的时候苏宥立即跟上去,一路碎碎念:“傅总,我自己来吧,这点小事怎么好意思麻烦您,您去睡觉吧,一天好辛苦,傅总傅总,啊€€€€”
说完就被厨房的台阶绊了一跤。
他一时猛地往前倾,条件反射地要抓住点什么,可左右无处着力,只有傅临洲在他面前半米不到的位置。
一伸手,抓住了傅临洲腰间的睡衣带子,哗啦一下,他摔倒在地,傅临洲本就松垮的腰带就这样被扯了出来。
时间凝固了整整五秒钟。
苏宥望着自己手上的棉质腰带发懵,再抬头时,看见了傅临洲敞开的睡袍,他终于看清了傅临洲线条分明的腹肌,那是他梦里常常摸的却始终看不清楚的地方,他脸颊发烫,再稍稍低头,脑袋传来嗡的一声,他看到了傅临洲平角裤包裹着的鼓鼓囊囊的那处。
好像比他梦里想象的更大一些。
苏宥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低着头,哆哆嗦嗦地交出系带。
傅临洲慢条斯理地接过来系在腰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苏宥说。
傅临洲没搭理他。
他也没敢抬头。
直到傅临洲端了杯温水到他手上,苏宥二话没说,捧着杯子一闷头咕噜噜地喝完了,然后还乖乖把空杯子交给傅临洲。
“……”
傅临洲只好又帮他倒了一杯,苏宥接过又要一口闷,被傅临洲拦住。
“不是现在喝。”傅临洲很是无奈。
苏宥还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我今晚脑袋有点乱。”他讷讷道。
“嗯。”
“我平时不这样的。”他试图给自己捞回颜面。
傅临洲想:平时好像也差不多。
但他没有打击苏宥的自信心。
可沉默盘亘的几秒里,傅临洲察觉到苏宥的耳根愈红,视线却一直闪躲,似乎是避着某个位置,傅临洲低下头,突然明白了苏宥仓皇失措的原因。
“没见过吗?”
苏宥茫然张着嘴。
傅临洲视线下移,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苏宥被宽大睡衣衣摆完全遮住的地方。
苏宥涨红了脸,“见过,当然见过。”
他想的是在澡堂子里谁没见过谁,可是说完又觉得不太对劲。
回答见过和没见过,好像都不太对。
小心翼翼抬起头,就瞧见傅临洲略显黑沉的脸色。
“?”
傅临洲把杯子塞到苏宥手里,“去睡觉吧。”然后就绕过苏宥径直往楼上走了。
苏宥急得跟了两步,又慢慢停下来。
他都不明白傅临洲为什么突然生气了,他哪里做错了吗?
他看着傅临洲的高挺背影,心里委屈得不行,他在楼下待了很久,想帮傅临洲关掉一楼的灯,可在家里绕了一圈都没找到开关,最后才想起来傅临洲是做智能家居的,家里肯定全部都配置了智能系统,他跑到门口,在挂画旁边看到了智能面板,然后才把灯关掉。
他摸着黑回到二楼,傅临洲的卧室门虚掩着,亮着昏黄的光。
苏宥叹了口气。
想道歉又忍住。
傅临洲总是问他“又对不起什么?”,他也才发过誓,说自己要做一个不迎合不讨好的人。可是讨好傅临洲和讨好别人是不一样的,傅临洲帮了他无数回,那么多恩情他还都还不了,别说讨好了,就算傅临洲让他住进来是让他洗衣服做饭,他都愿意。
苏宥借着微弱的光看了看傅临洲的家。
他或许真的可以当傅临洲的保姆。
他从小在谢简初家就帮忙打扫卫生,住小出租屋也是自己收拾。
傅临洲的家虽然大了点,但家具其实不多,看起来冷冷清清的,只有厨房亮灯的时候看起来有点烟火气。
苏宥想到这里,又立即止住。
徐初言的话又回到他的脑海里,他连忙走进客房,拿起手机。
徐初言的消息已经积了好几条。
【同情?】
【同情的话他最多是给你点钱或者给你点帮助,那种动不动就送你回家陪你过年,还邀请同居的,纯粹是图谋不轨!】
【江尧当年哄我上床用的也是这招。】
【我不了解傅临洲,但我觉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虽然我知道你巴不得被他吃干抹净,但是,苏宥你要想想以后。】
苏宥逐渐皱起眉头。
他心中茫然一片。
他贫瘠的成长生活里,向来都是面对不公和批评,从没有像今天这样面临着一个幸福的烦恼而不知如何抉择。
想想以后。
傅临洲出现之后,他才开始想以后。
他回复徐初言:【谢谢初言,我会好好考虑的。】
这一晚他睡得不太安稳。
先是梦到了满脸是血的谢简初,梦到谢简初冲过来掐住他的脖子,嘴里喊着要他死,在他快窒息的时候,梦境又迅速切换成傅临洲家的卧室。
梦里的卧室还是他想象的那样,蓝黑的色调,复古的装饰。
傅临洲侧躺在他身边,手圈住苏宥的腰,轻松就把他圈到怀里。
“宝宝怎么了?”
“我……”苏宥回答不上来。
“宝宝有人爱了,就不需要我了,是吗?”
苏宥立即摇头,他翻身紧紧抱住傅临洲,“不是的不是的,你上次明明说过不要我做选择的。”
“那宝宝到底想要什么呢?”傅临洲用指尖轻滑苏宥的脸颊,最后到达唇边,他轻声问:“是解脱还是幸福?”
苏宥愣住。
“宝宝如果想要长久的幸福,那就不需要我了。”
苏宥定定地看着梦里的傅临洲,从内心深处生出恐惧,他的牙齿都在打颤,他们都没有说话,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如果……我之后又掉进黑暗里,你还会再出现吗?”
如果傅临洲对他没意思,或者真的有意思,又像徐初言说的那样“不过是重蹈覆辙”,他恐怕只会比现在更差。
那个时候,他还能做梦吗?
做一次梦,退散白日的沮丧,重新拼凑出完整的自己,才有勇气面对第二天,如果这几个月他没有做这个梦,在生活工作的极大压力下,他大概撑不下去。
他哽咽着问:“你会再出现吗?”
傅临洲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吻他,唇齿交融发出暧昧的水声,许久之后傅临洲松开苏宥,和他抵着额头,然后说:“宝宝,我只能给你梦里的幸福。”
苏宥紧紧攥着傅临洲的睡衣。
傅临洲也抱紧他。
但是最后傅临洲还是松了手,他抚摸着苏宥的脸颊,说:“乖,安心睡吧。”
苏宥一觉睡到天亮。
他揉揉眼睛拿起手机,才发现已经九点多,早就过了上班时间,刚想冲下床,又想起自己现在鼻青脸肿,根本不能去上班。
他穿好傅临洲的外套,走出客房。
傅临洲的卧室门开着,人不在,苏宥站在门口,勾着脑袋看了看。
傅临洲的房间干净整洁,极简的黑色,一如他给人的感觉。
苏宥走到楼下,餐桌上放着一盒活血化瘀的药还有一张便签纸。
【早餐放在烤箱里,牛奶需要自己拿奶锅热一下,吃完早饭之后记得吃药,保姆十一点半会去家里做午饭。我已经让姚雨帮你请假了,不用担心。还有,如果实在想做事,我书房里最右边那台电脑可以用,开机密码是0806。】
苏宥把写张纸条反复看了好多遍。
他想起小时候,爸爸去进货或者妈妈学校里忙的话,也会这样给他留纸条。
吃早饭的时候苏宥一直在琢磨这个“0806”是什么意思。
是谁的生日吗?很重要的人?和铃兰有关的人?
苏宥猜了一大串,一直到早餐吃完,他才陡然想起来去搜索一下安腾的成立日期。
果然是八月六日。
他松了口气。
松完气之后他又觉得自己刚刚那副小肚鸡肠的嘴脸很可恶,傅临洲给他点甜头,他就开始恶意揣度傅临洲的善意了。
实在是不应该,苏宥在自己的胳膊上抓了一下。
傅临洲昨天的问话陡然在耳边响起。
苏宥立即放下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