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热情 第24章

他想,他有多久没有在秦煜脸上看见这样的笑容了?

也许是在这个页面停留了太久,时初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手滑点了赞。这似乎提醒了赵易安,等时初反应过来想要取消时,他就已经被拉黑删除。

同样的体验发生在去年秦煜生日期间,那天赵易安也是像这样发了条有配图的朋友圈,时初仅仅才看了一眼,再刷新就发现自己被屏蔽。

那时候他是什么感觉来着?似乎还在为这个事实找理由,似乎关注的是他是否被排除在秦煜生活之外。

当时他和秦煜依然在做分手之前的挣扎,所以他当时的感受最终汇集起来,竟然是坚定自己离开的决心。

而现在处境不同,心境不同,在看到赵易安微博中显示“由于对方设置,你无法查看其主页内容”时,时初依然如当初一样在原地站了十多分钟。

首先出现在他脑海中的想法是,他好像失去可以看到秦煜消息的途径了。

他正在远离秦煜€€€€这个事实让他不受控制地全身轻颤,必须要撑住桌面才能勉强站立。

他无法准确形容这十几分钟内自己内心情绪的变化,秦煜对他说分手的那一刻、赵易安说的那些话、秦煜父母对自己态度的转变、还有最后看着秦煜开车离去的那个冬夜...那些时候他以为自己内心并无多大的波澜,无非是有些怅然与无措罢了,就像是习惯了多年的事物突然之间有了变化,他只是需要适应的时间。

但是直到这一刻,那些深埋在内心的,他不愿意承认且羞于表达的情绪才如滔天巨浪般向他汹涌而来,铺天盖地地压倒他,浸没他,让他无法喘息,让他心痛难已。

他本科时有次走错教室,误入心理学课堂,老师在讲台上讲情感隔离,举了个例子。

“很多时候,得知亲人去世那一秒,并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立马嚎啕大哭。现实中,人们大概率会脑袋空白,意识不到这意味着什么,并且在短时间内极力否认这个事实。然而在一段日子之后,看似一切都平静下来,再看见亲人生前使用过的物品,想起亲人生前说过的话,才会突然之间泪如绝提。”

明明是心理防御机制的作用,却总是给了他可以轻看感情的理由。

原来他远比自己想象得更在乎秦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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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现在承认了,不是吗?”室友在他旁边说。

两位女孩儿已经完成交换对戒的仪式,此时在众人的掌声与欢呼中拥吻。时初想起秦煜在爷爷病房说过的那些话,他突然想,假如他们还在一起,那么等一年后他博士毕业,站在这里的会不会就是他和秦煜。

可是人生没有假如。

有彩带打着旋儿轻飘飘落在时初鼻梁上,他伸手去拿,手却挡住脸迟迟没有落下。

室友已经和周围的人群一起上前争夺捧花了,在欢呼喜悦的海洋中,时初小声哽咽道,“可是我承认得太晚了。”

第35章

时初没有告诉任何人回国的航班号,只给老杨说了到达的日期。等回学校安顿好一切之后,他才打电话给老杨。

“昂,回来了啊。”老杨的语气还是时初熟悉的那副漫不经心,“晚饭已经订好位置了,我定位发给你,正好让你见识见识那小王八蛋。”

说这话的时候,时初还能隐约听见有个年轻的声音一直在喊杨建兴。

“你可要做好准备。”老杨提醒他。

在见到他之前,时初都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直到那孩子见到时初的第一面,就扑过来往他胸口捶了一拳。

“卧槽!怎么是你呀?”

时初措不及防,想躲没躲过去,狼狈地咳了两声。

“段与杭!”老杨在后面说他,“有没有点儿礼貌!”

直到在餐厅中落座,时初也没想起来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眼前这个不过十六七岁的男孩儿。

段与杭倒是丝毫不在意,一边动作自然地拿过菜单,一边跟他说:“你忘啦?还过年的时候,初五还是初六来着,我在一楼梯口见过你。”

老杨刚准备拆筷子,见状顺势把筷子敲在了他头上,“小兔崽子!接风宴,菜单给人家。”

段与杭不情不愿将菜单递给时初,还不忘和他说自己要吃哪几个菜。

老杨颇为无奈地朝时初摇头,“段与杭,就这小王八蛋,来我家不到两个月,老子被他折腾瘦了八斤。”

说起来也挺有意思,老杨从小到大一路顺风顺水,遇见最难搞的人不过公园里硬要给他介绍对象的大爷大妈。这种舒服日子过了二十来年,一夜之间就被告知他爸自作主张揽下一个活,把朋友正处于叛逆期离家出走的儿子送到他这边来,还美名其约让他管教。

刚开始他也没把这事放心上,谁知道小孩儿刚来第一天就计划要拆他客卧,说要重新装修成赛博朋克风。他下班回来看见屋子里一堆灯管铁皮,旁边还站着两装修师傅,当场气得脑袋冒烟。

后边就更别说了,老杨长这么大最叛逆的事不过心血来潮开个农家乐到头来还赔本。段与杭这小子倒好,深夜飙车、蹦迪泡吧、乐队摇滚...就没他干不出来的事。老杨上班摸鱼、下班躺平的生活自此被搅乱,成天跟个操劳家长似的上街找孩子,两个人每天斗智斗勇,老杨甚至去给自己买了份保险,就怕哪天被气出个好歹。

时初能看出来这两个月老杨处在怎么样的水深火热之中,认识他这么多年,他就从来没像今天似的在时初面前骂过这么多句。

说到最后,老杨有点儿如释重负:“幸好小王八蛋过两天就开学了,到时候住学校,想撒野都没地方。”

段与杭本来翘着个二郎腿在啃排骨,听见这话就不乐意了,把嘴里的排骨一吐就开始找茬,“杨建兴,你是不是早就想我走?”

“一边儿玩去。”老杨没空搭理他,问时初回来之后的打算,两个人聊了会儿,他说要不要等段与杭走了再把豆沙送到他那里。

时初没说话,在考虑。

他现在回来就博三,学校宿舍明面上不让养宠物,但偷着养的人也不少,可他主要还是怕自己忙不过来没时间照顾。还有就是秦煜那也不是收容所,同为豆沙主人,他没法想把豆沙送过去就送过去,想接走就接走,不太好。

老杨明显也想到了这层,有点为难地说:“但豆沙在秦煜那儿,这猫说到底还是你们俩的,你要不再去找他商量下?”

时初点点头:“我本来就打算明天去。”

“行,不用太顾虑我,主要还是看你们。我看秦煜也挺舍不得猫的,要不是他忙当初估计也不会送我这来。”

时初敏锐地捕捉到老杨话里的信息,反问道,“舍不得?”

“啊,你在国外这段日子他有时间也会来我这看看猫。”老杨说,“人家确实大方,每次来都提一堆东西,搞得我都不好意思。”

“哦对了,”时初想起什么,“我给你带了礼物,谢谢你对豆沙的照顾。不过刚回来太忙忘了拿,过两天再给你拿过来。”

“哎不是,我没这个意思。”老杨哭笑不得,“你们俩怎么都这么客气,秦煜就算了,你跟我在这儿客气什么呢,我巴不得豆沙在我家里。”

时初笑了下,低头喝汤,等半碗汤下肚,他才捏着勺子问,“那个,秦煜来你这,你感觉他...怎么样?”

“帅,一如既往。可以稍微考虑动下心。”

没料到老杨的答案是这个,时初愣了下,看到对方带着笑意的表情才反应过来是在拿自己开涮。

还没等他说什么,一旁先传来不小的动静。

段与杭本来坐在老杨旁边,自从刚才老杨没搭理他之后就自己一个人在那吃东西。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站起来用力把椅子往远了拖,与老杨拉开一段距离后又狠狠把椅子放在地上,自己气呼呼坐上去,使劲往嘴里塞食物。

时初递了个眼神给老杨,老杨朝他耸下肩,表情倒没怎么变,看起来已经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

“行了,逗你的。”老杨表情看起来不在意,但手上还是有了动作,夹了块儿排骨到段与杭碗里,继续和时初聊,“他没什么,基本上看完猫就走,有时候让他留下来吃饭他也不留,还是挺忙。不过和去年相比,状态看起来好了不少。”

和自己分开后,果然在朝好的方向发展。时初心里有点堵,但听见秦煜状态不错,更多还是松了口气。

老杨明天还要上班,这顿饭没吃太久。临走之前,老杨跟他说,“你明天去找秦煜的话,最好现在就给他发个消息,不然明天不一定见得到。”

这倒是提醒了时初,他怕回去再发时间太晚,干脆当场掏出手机问秦煜明天方不方便。

老杨站一边儿等他,段与杭还在低头玩手机,也不和老杨讲话。小孩儿的情绪来得莫名其妙,老杨伸出手去撸他头发逗他,又被他躲开,两个人玩得还挺起劲。

等时初发完消息,老杨转头和他道别:“行,那我就不送你了。”

时初也和他们道别,特意喊了声段与杭的名字和他说再见,他觉得小朋友挺可爱。

段与杭刚才还独自生闷气,现在就又恢复如常,问时初要微信号,说听老杨说他是博士,以后自己有学习上的问题要问他。

老杨不加掩饰地嗤笑出声:“就你,还学习?”

“我怎么不能学习了啊!”段与杭朝老杨喊了句,又转过头不耐烦地跟时初说,“快给我你二维码,我扫你。”

等好不容易道完别,时初一个人走在回学校的路上,之前因为各种事情暂时压在心底的情绪此时才慢慢涨潮,冲刷他的大脑。

期待、忐忑、不安...

时隔大半年,他要重新见到秦煜了。

第36章

发给秦煜的消息一直没得到回复,时初过几分钟就打开手机看一下,但始终只有他发出去的消息孤零零地躺在聊天页面。

刚回来要调整时差,凌晨三点时初还没睡着,闭上眼睛脑海中全都是纷乱繁杂的事物, 睁开眼睛又是漆黑寂静的寝室。

翻来覆去无数次,他再次打开手机。

依然没有新消息,时初将聊天记录往上翻。秦煜上一次的回复还是七月的那个“好”字,再往上就是大年初五那天,秦煜发给他,却没有被接收的转账。

分手之后,时初很少再去看以前和秦煜有关的任何东西。刚开始他是有意隔绝,后来就仅仅是怕看到之后心里出现说不清的难过情绪。

这种情绪的出现总是会提醒他€€€€你还没有放下。

记录翻到他们分手之前,聊天页面就与今年大相径庭,白色的聊天框占据了百分之九十的屏幕,而他的回复总是寥寥数语。

因为没有什么说废话的必要,他那时候总是想,秦煜怎么会有那么多话想要说,在街上看见了咬自己尾巴的小狗、在工作中和讨人厌的甲方打交道、喜欢的球队竟然输了比赛...什么都要来和他说。

而他又能怎么回复,他没有看见秦煜看见的那些东西,于是只能发些“嗯嗯”“知道了”“好”之类的字词。

再往上翻,时初看见因为做实验太晚而留在学校的某天,秦煜在夜晚一小时内连发十几条消息后自己无奈至极的回复€€€€秦煜,你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干吗?

那时候他当然这么认为,又不是两个小孩子谈恋爱,哪里有这么多时间可以用在聊天上。但时隔这么久,他翻着这些以前的记录,突然想,以前秦煜是不是也会像他现在这样,在每一次等不到回复的时间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严重缺乏睡眠的后果就是大脑反应迟钝,时初第二天起床,看见微信聊天界面上的新消息提示时,一时间还没有意识到代表什么。

等脑袋里那点儿刚醒的混沌散去,他才蓦然紧张起来,像个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的学生。

秦煜回他€€€€豆沙在公司,你今天下午过来。

他看完消息去洗漱,刚挤好牙膏又想起什么,回来打开手机,瞥了眼消息发来的时间,三十分钟前。

他打了个“好”字,想了想,又换成“好的,我下午大概三点到”发送过去。

因为三点的见面,时初整个上午都处于一种心不在焉的状态中。

他收拾好行李打扫完卫生,看了几篇文献发现效率一般,干脆关掉电脑练字€€€€一种不用动脑又能平静心绪的活动。

然而写出来的字明明和他平时没什么两样,但时初左右能看出个浮躁二字来,写了几百字,他自己都无奈地笑了。

怎么像青春期的毛头小子一样耐不住。

放下笔,时初看了看时间,中午十二点,他决定出门。

九月初的阳光还是很毒辣,虽然坐了地铁,但地铁口到秦煜公司楼下几百米的距离,也足以让时初出了些汗。

刚好两点,时初在大楼门口犹豫着是直接上去还是先发消息,还没犹豫出个结果,他突然从面前的大楼玻璃中看见了一群人走来的身影。

人有些多,玻璃的反光也不太清晰,但时初一眼就认出了熟悉的面孔。

下一秒,他回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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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国外那段时间,当发现厌恶疗法也无法减弱他想起秦煜的频率后,时初试着换一种思路。

与自己做了很久斗争,他终于开始接纳这种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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