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再说’,跟你说话真费劲,”林瀚又喝了口啤酒,呲着牙吐槽他,“这么多年,叶涞都没说要提前跑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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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涞早上醒了之后就一直心不在焉,下午出门又太匆忙,没带他的包也没开车,从张一浩家出来,他站在路口想了半天,决定今天不去那个地方了,直接招手打了个车回了公寓。
这次他怕跟上次一样被人认出来又被偷拍,从张一浩那出门的时候拿了口罩跟帽子,把自己的脸包得很严实。
回家之后客厅里一片漆黑,叶涞摸到墙上的开关打开灯,客厅瞬间被照亮。
盛明谦不在,客厅没人,房间里也没人,盛明谦穿过的睡衣搭在卧室床边。
叶涞给盛明谦打电话那头无人接听,只好打给林瀚。
电话一通叶涞就迫不及待开口问:“瀚哥,明谦呢?”
“我送他回别墅了,他说要找什么东西,我送他回去之后他就让我走了。”
听声音林瀚在睡觉,声音迷迷糊糊的,叶涞说:“他眼睛看不见。”
林瀚笑:“叶涞你赶紧过去看看,可别出什么事儿。”
叶涞帽子口罩都还没摘,找到车钥匙就出了门,最快速度开车到了别墅。
大门自动感应之后打开,叶涞把车开进院子里,别墅一楼二楼都亮着灯,泳池边都是亮堂堂的。
一楼没人,叶涞来不及换鞋,鞋跟踩着地板,空荡的客厅还有回音。
“明谦,你在家吗?你在二楼吗?”
叶涞顺着楼梯跑上二楼,二楼卧室跟书房门都亮着灯,书房门半开着,里面有€€€€€€€€翻东西的声音传出来,盛明谦在里面,背对着门口盘腿坐在地板上,挨着书桌,他身侧散落了一大堆东西,各种书,文件,还有一堆碟片。
盛明谦两只手在身侧那堆东西里摸来摸去,地上也被他越翻越乱。
看到他没事,叶涞松了口气,叶涞越过散落在地上的东西,踩着缝隙走进去:“明谦,你在找什么?这么着急。”
盛明谦头也没抬,手上摸来摸去的动作没停:“不着急。”
“不着急你怎么晚上就回来了?你要找什么我帮你找。”叶涞扒开脚边的东西,也盘腿坐在地上,挪了挪腿,膝盖挨着盛明谦。
盛明谦顺着碟片摸到叶涞胳膊,又往上摸到叶涞脸上戴着的口罩时一顿,手指一抬,扫在叶涞帽檐上。
“你出门不是不戴口罩跟帽子吗?现在几点了?”
“快十一点了,”叶涞掏出手机看了看,“上一次从酒吧回来被拍了,所以我现在很小心。”
戴着口罩说话嗓音闷闷的,盛明谦摸到叶涞挂在耳后的细绳直接摘了他脸上的口罩,又抬手掀了他帽子:“刚回来?”
帽子一掀头发也乱了,叶涞甩了甩脖子:“刚从浩哥家回来,回去之后发现你不在,打你电话也不接,我就给瀚哥打电话,他说你回来找东西了。”
盛明谦动了动腿,叶涞注意到他左腿下面压着一个小小的红本,还有一个透明文件夹。
上面的字太醒目,叶涞想忽视都难。
红色的小本是他们的结婚证,他的那本结婚证一直放在家里的抽屉里,盛明谦的结婚证他一直不知道放在哪儿了,原来是在书房。
透明文件夹里装着的就是他们的结婚协议,里面的内容叶涞烂熟在心,几条几款几个意思都再熟悉不过。
叶涞胳膊撑在盛明谦腿边,弯腰越过盛明谦,伸手抽过结婚证跟结婚协议。
这个姿势像是叶涞压在盛明谦身上,衣服前襟贴着盛明谦胸口,文件被几本厚厚的书压在下面,叶涞抽了几下才抽出来。
叶涞撑稳身体,拿着结婚证跟结婚协议在盛明谦耳边晃了晃:“明谦,你半夜回来不会是找我们的结婚证跟结婚协议吧。”
盛明谦脸色变了变,下颚线在光里突然变得凌厉,叶涞抿起唇不再说话,坐直身体也不再贴着盛明谦。
本想不再提这个话题,但盛明谦却主动开了口:“你还记得,你当年是怎么跟我结婚的吗?”
叶涞捏着结婚证的手动了一下,身体紧绷着,保持跪坐在自己腿上的姿势,再开口声音极其轻佻,像是突然之间生出来的保护层,包裹着那颗不受控制的心脏。
“当然记得啊,印象深刻,是我威胁你的嘛。”
一直跪坐着两条腿有点麻,脚心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叶涞换了个姿势,两手反撑着地上的书,尖锐的书角扎着手心有点疼,叶涞还是捏着结婚证没松,继续说:“当年《生剥》电影杀青宴之后,我趁你喝多了跑到你房间跟你上床,又恬不知耻把我们那天晚上的事从头到脚全都录了下来,第二天早上你发现了那段视频,直接把摄像头摔了,不过里面的内存卡没摔坏……”
盛明谦推开手边乱七八糟的东西站起来,摸着旁边的桌角转身往外走,叶涞脖子朝门口仰着,颈前勾起脆弱的弧度,在盛明谦走到门口时叫住他。
“那段视频到现在还存在我手机里,我经常会拿出来看,”叶涞意犹未尽地眯了眯眼,声音带着隐隐的挑衅,“你眼睛好了之后要不要跟我一起再看一遍?正好我们家观影厅的屏幕很大,音响也不错,环绕影厅四周……”
“叶涞,”盛明谦出声打断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叶涞好似没听到盛明谦的话,转头看他,声音里的挑衅一下子就没了,喉咙涌上期待跟小心:“明谦,你还没看过完整的视频吧,你确定不再跟我看一遍吗?”
“你自己留着欣赏吧。”盛明谦说完,两只手摸着墙快步出了书房,房门被他摔得震天响。
叶涞被震得身体一抖,食指指腹摸着结婚证上那三个凸出来的字,微微刺手。
等到走廊上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了,他才打开结婚证看,映入眼底的是醒目的红底双人合照。
叶涞记得清楚那是冬天,都快过年了,他们拍照的时候被摄影师要求脱掉笨重的羽绒服跟外套,叶涞为了拍照,那天在衣服里只穿了一件整洁的白衬衫,前一天晚上他拿着熨斗烫平了每一处褶皱。
但那天只是他一个人的期待,盛明谦坐在椅子上,皱着眉说不脱外套,他的大衣衣领也有点歪,脸色差到摄影师不再多言,匆匆按下快门,那一刻叶涞头歪向盛明谦一侧,笑对镜头,盛明谦则是一脸无情。
两张结婚照一共是99块钱,寓意长长久久。
盛明谦掏出一百拿了照片就往外走,只有叶涞等着收银员找给他一枚硬币,那时候他执拗地坚持,说好的99就得是99,多一块也不行,多一块就不对味了。
那一刻他自动忽略他跟盛明谦的协议婚姻关系,自动忽略他们最本质的问题。
民政局那天下午并不忙,三对结婚五对离婚。
盛明谦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填写表格提交资料,钢戳盖下去,工作人员把两个红本递给他们,盛明谦接过自己的结婚证快步转身出了民政局。
傍晚开始下雪,叶涞从民政局出去被冷风一吹,才想起来自己的外套落在了照相馆里,台阶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叶涞走得小心翼翼,心里想着千万别摔倒。
生活里好像总是这样,你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还剩最后一节台阶,叶涞吸进去的那口冷气还没吐出来,脚底一滑还是摔了下去,坚硬湿冷的水泥台阶磕在腰后疼得他眼前一黑。
路过的人过来扶他,叶涞挣扎着站起来,白衬衫上沾满了黑乎乎的雪泥,怎么都弄不干净,衬衫上新摔出来的褶皱怎么拍也不再平整。
那一刻好像已经对他们婚后五年的一切都有了预示,偷来的就是偷来的,不干净也不平整。
第20章 五年时间一到我就不缠着你了
叶涞等胸口里那下震动平稳之后才起身,扶着桌角站稳身体。
书房地板上太乱了,叶涞弯腰把地上的东西整理好,书跟碟片放回书架,文件摞在一起摆回桌子上,最后只剩一张海报跟结婚证。
叶涞打开海报,他没想到海报里的人竟然是他,那还是他出演《生剥》时候的单人剧照,拍摄到中期需要稍微调整一下造型,盛明谦对头发长度都有要求,让化妆师把他的头发剪短一点,盖在睫毛上刚刚好,稍微能挡住他眼睛里的忧郁,又不至于看起来太颓废。
叶涞不知道盛明谦为什么留着他这张海报,看了几眼又折好,随手放在书架上,又把结婚证跟结婚协议放回抽屉里。
书房整理干净了叶涞才出去,隔壁的卧室门紧闭着,里面有慢慢挪动的脚步声。
叶涞站在门口,抿抿唇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明谦,你自己在里面可以吗?”
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回答,叶涞苦笑一声,自己下楼进了观影厅。
音响他没开,大屏幕上无声放映着那天晚上的事,明明两个人做着最亲密的事,叶涞却看得浑身冰凉,就算没有声音没有字幕,叶涞也能准确地分辨出自己那时候说了什么。
视频有一整夜那么很长,叶涞看着看着就蜷缩着身体躺在沙发上闭上眼。
回忆来势汹汹,一场错误的开始,叶涞在当时还是选了一个最不堪的决定,在剧组拍摄的那大半年时间里,他靠近之后又品尝到了他曾幻想的一切,而那个最不堪的果实恰恰对他来说也是最诱人的,饱满的果汁,红艳艳的外皮,明知道有毒他也想吃,想知道那到底有多可口。
最后的理智在盛明谦让他说出自己的要求时彻底粉碎,藏在心底的渴望瞬间膨胀到最大程度,像是即将吹爆的气球,再多一分他都无法好好地站在盛明谦面前。
叶涞知道,就算现在让他再选择一次,他依旧会做出那个决定。
只是结局好像也早就注定,只要时间一到就什么都没有了。
等到盛明谦摸着墙走进观影厅,叶涞已经抱着膝盖睡着了,巨幅投影仪上的画面也早就彻底静止,画面里两个灰色人影早已经睡熟,以最亲密的姿势拥抱着彼此,直到天明之后又变成另一幅对峙的残忍画面。
盛明谦的眼睛在三天后摘了纱布,他已经能看见一点了,医生嘱咐他药还需要继续吃,又给开了新的眼药水,提醒他暂时不能开车,出门要戴墨镜,算是恢复了大半。
叶涞确定盛明谦能照顾自己之后就走了,在别墅的那几晚叶涞在二楼客房一直没睡好,早上天没亮就起了床,盛明谦的房间门依旧紧闭着,叶涞在餐桌上给他留了张纸条就开车走了。
回到自己的公寓里喝了两罐冰啤酒,又睡了个回笼觉。
盛明谦回了剧组,最后一场爆破戏重新补拍,叶涞一直在找左崎聊天,左崎跟他实时分享爆炸戏的拍摄进度。
“剧组里又重新换了两个爆破计算师。”
“现在是演示,待会儿就要正式开拍了。”
“盛导戴着墨镜,看起来更严肃了,没人敢靠近他,演员大气都不敢喘,就连最能咋呼的副导说话都小声了。”
“盛导脸色好差,幸好戴着墨镜,眼神能刀人。”
“我天,终于拍完了,这次一切顺利,没有人受伤,杀青了杀青了。”
叶涞松了口气,给他回:“恭喜恭喜,有空一起吃饭。”
左崎的电话直接打了进来:“叶涞,你什么时候有空,这几天找你,你都说在忙,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啊?”
叶涞没法说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在照顾盛明谦,只捡不要紧的问题,说自己有个广告在拍,还有个电视剧要开机了,最后跟左崎约了周末一起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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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过去脖子上的抓痕也已经好了,用了张一浩给的药膏,最后一点痕迹都没留,护肤品的广告顺利拍完。
周四晚上十点,叶涞拎着包开着车去了市郊,跟以前一样,把车停在村口的沙路旁边,戴好口罩跟帽子,背着书包顺着那条坑洼土路往里走。
脚底像是踩在风里一样,即使心理建设再好,叶涞走到那扇大铁门前时脑子还是一空,像是被人掏了一拳,他站在那打了个寒噤才掏出铜丝打开铁锁。
这是一栋独院,周边都没有住户,房屋后不远处就是一座低矮的山坡,山坡后再走几百米才是村子里人家集中的地方,这样隐蔽的地方想藏一个人太容易。
就算戴着口罩,一走进去叶涞还是被院子里垃圾的刺鼻味道熏得头皮发胀,墙角黑色碎瓦片尖碴在月光下反着幽幽冷光,墙根的杂草已经被人砍了一半,冒尖的杂草堆在院子里早就被太阳晒蔫儿了,踩上去像陷阱一样柔软,沙沙的响声像利刃一样刮在耳朵里。
从院门口到大门的那截路叶涞走得飞快,又用铜丝熟练地打开了里面的门。
一楼面积虽然很大,但装修得却很紧凑,中间一堵墙分割开,左边是客厅厨房跟卧室,摆满了老旧的红木家具。
跟院子里相比,房子里面却异常整洁干净。
叶涞打开手电筒在客厅扫了一圈,先上二楼看了眼,每个房间都是空的,除了一些杂物什么都没有,下楼之后又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儿,最后才走到墙边,走到客厅的另一侧,推开那扇隐蔽的小门。
开门的时候指甲划在铁皮门上,叶涞被那声音刺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紧随而来的铁锈味让叶涞想吐,强忍下胃里的不适,稳住手电筒的光推门往里走。
没找到也没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过了十二点叶涞开车回家,刚开进市区油箱提示没油了,又掉头去了加油站。
背靠车门掏出一根烟,刚放进嘴里就被加油站的工作人员呵斥几声加油站不能抽烟,叶涞叼着烟头咬在嘴里没点火,意识还没回笼,他差点儿忘了自己是在加油站。
到家已经一点多,叶涞拎着包从电梯里一出来就看到了站在他家门口戴着墨镜的盛明谦,盛明谦嘴里还叼着烟在抽,脚底下有了三个燃尽的烟头,看上去像是等了他很久。
叶涞一时之间没反应,不知道盛明谦怎么会过来,自打他那天早上从别墅出来之后他们就一直没有联系,他这几年已经习惯了忽远忽近的相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