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礼物都整理好,许青霭给陆许琛去了一条短信,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取。
陆许琛回消息很快:送你的东西就是你的了,我还不至于跌份儿到那个地步,而且那些颜料我也用不上,算了吧。
许青霭再发消息过去他就不回了,仿佛这样就能够阻止分手。
苏希也在赶作业,奋笔疾书间抽了个空说:“他不要你就给他送过去啊,你没有他房子的钥匙吗?”
许青霭说:“没有。”
苏希猛地转头看他:“你俩在一起那么久他连家里的钥匙都不给你一个?把你当什么了?”
许青霭说:“给过,我没要。”
苏希“哦”了声知道错怪他了又低头画画,几秒后突然抬头:“哎?陆许琛二叔不是在平洲吗?你送他家去?这么多贵重东西也不能扔垃圾桶,万一他哪天抽风了跟你要,你得赔破产。”
许青霭有些迟疑。
他倒是认识陆许琛的二叔,陆氏那位当家掌权的总裁陆黎书,恐怕整个平洲没人不认识他。
身居高位却没有一点绯闻,许青霭以为陆黎书中年危机,还安慰陆许琛说迟早会有二婶的。
陆许琛当时笑他想太多,说他二叔不缺人。
许青霭起初不明白,后来见到他那一刻才明白陆许琛所谓的不缺是哪种不缺。
陆黎书不仅没有他想象的中年危机,反而英俊得要命。
眉目清冷禁欲淡漠,金丝边眼镜后的视线疏冷,深黑色的西装笔挺没有一丝褶皱,完全就是一朵不可攀的高岭之花。
他进门时随手勾领带抬眼的一瞬间,许青霭呼吸一窒,险些没当场喊一句“卧槽”。
陆许琛起身乖乖叫了声二叔,小心翼翼给他介绍许青霭。
许青霭被陆许琛传染得敬畏感直冒,小声跟着叫“二叔”。
他冷淡地瞥了一眼,颔首示意却没开口,只留下一道浅淡的木质冷香。
许青霭还记得那个眼神,幽深而冷淡,一定是很讨厌自己。
虽然陆许琛事后跟他说别介意,陆黎书性子冷对谁都这样,活像个修习戒律的苦行僧,让他别多想。
许青霭思来想去,说:“我觉得还是……”
苏希恶狠狠道:“怂什么,别跟我说你想原谅陆许琛啊,你敢吃回头草我就把你头上那玩意染成绿的,用你最贵的颜料染!”
许青霭说:“没、没怂啊!”
苏希说:“那还不走?”
许青霭慢吞吞站起来,脑子里不知怎么就想起陆许琛的诉苦。
他高二那年叛逆期准时来临,不过不长,短短的一周就结束了。
不是他乖,是被陆黎书硬生生掐灭的。
他学人飙车,自个儿没车就偷摸开了陆黎书车库里的车溜出去,结果一头撞上山壁,车当场报废,他也差点报废。
陆许琛浑身上下都痛得几乎失去知觉,但脑子十分清晰,进手术室之前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让护士帮他给陆黎书打电话道歉。
陆黎书从会议上下来,脸色冷得要命,吓得陆许琛恨不得当场去世。
陆黎书静静站着,听完医生的报告只点了点头居然也没教训他,只让他好好养伤就走了。
陆许琛心里感动的要命,心想二叔还是疼他的,于是安心地在医院躺到康复。
出院当天,陆黎书的秘书亲自来接他。
陆许琛在车上跟秦缨说:“我还以为二叔会生气,没想到他这么疼我,以前是我错怪他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听他的话。”
秦缨没说话。
陆许琛一下车就看到陆黎书握着鞭子在院子里等他。
那天他被抽得皮开肉绽又在家里躺了一个星期,涕泪纵横保证再也不敢了,还连带着被断了三个月的生活费。
陆黎书用一根鞭子,硬生生将他的叛逆心抽得粉碎。
许青霭想到这里就有点打怵,陆黎书对自己的亲侄子都这么狠,自己只是他侄子的前男友,还是他不太待见的前男友。
要命。
许青霭一路忐忑,按着手机解锁息屏解锁,忽然蹦出一条消息,他心脏抽了一下随即平稳地落地。
S:刚刚在开会。
S:三千什么?
S:189cm,76kg。
S的消息仿佛是颗定心丸,莫名让许青霭冷静下来,他低头在手机上打字:不知道怎么回事,跟你说话我好安心啊。
许青霭看着屏幕上没拆封的转账,又问:钱你怎么不领啊?是不是不够?
第4章 左右青霭(四)
许青霭怕他觉得自己看轻,立刻解释道:我不清楚价格,不够的话你跟我说?
陆黎书打开红包看到有零有整的六千七百二十三块,略有些怔神,拉上去看了一遍聊天记录才明白。
七百二十三块是住院费与那份粥的费用,这六千整,是拿来包养他两个月的“嫖资”。
合着这小孩儿把他当成海下湾的男模了。
陆黎书盯着手机看了半晌,拇指摩挲着屏幕出神,指腹悬着,在他新身份的界面上迟迟没有落下去。
几秒钟后。
陆黎书落下拇指,微信收款提示音响起,许青霭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回平地,却不疼,像是摔在棉花上,让他耳根莫名发热。
€€€€你考虑好久啊。
陆黎书看着屏幕上的内容,字里行间是小朋友自个儿都没发觉的撒娇意味,他有些无奈地说:新身份我也需要一点儿时间适应。
七秒就决定从陆氏总裁摇身一变成为海下湾男模,不算久了。
许青霭含着些紧张问他:三千会不会少啊?
陆黎书说:不会。
许青霭放了心,看着窗外飞速略过的风景,反复纠结了好久才迈出小小一步:我有点紧张。
第一句话发出去,那个坎儿好像更容易越了一些,许青霭略微犹豫着说:就是我有些东西要还给前男友,他不肯要,我打算送到他二叔家里。
S没有立刻回,许青霭又说:可是我有点怕他二叔,看人的时候连表情也没有,严苛又冷厉像个永远不会融化的冰山。
陆黎书指尖一顿。
分手了?
他点着聊天记录反复看了几遍,许青霭有些苦恼又闷闷地说:他就往那儿一站,冷冷淡淡地看我一眼,我就想当场跪下叫他爸爸。
€€€€我前男友说他像个禁欲的苦行僧,啊!我觉得他好讨厌我。
€€€€不知道是不是得罪过他啊,还是因为我跟他侄子在一起让他不高兴了,他对我好凶。
陆黎书刚准备回消息,陆许琛的电话便先一步进来。
陆许琛的父亲是他大哥,数年前与陆黎书的父亲在一场飞机失事中去世,留下了年仅八岁的陆许琛。
次年,陆黎书母亲也自杀而亡。
二十岁的陆黎书一肩担荷起盘根错节的陆氏与八岁的陆许琛,一路养到现在,和他爹没区别。
陆黎书接起电话:“有事?”
陆许琛听不出他语气里的情绪,等了两秒才小心翼翼问:“二叔你在不在忙啊?”
陆黎书说:“有话就说。”
陆许琛想挂电话了,但思来想去还是大着胆子说:“二叔,我生日礼物你还没送,你是不是忘了啊,还有我签了经纪公司,你上次答应了会投资我演男一号的。”
陆黎书说:“嗯。”
陆许琛总觉得陆黎书心情不太好,小声嘟囔:“我最近又没有闯祸,你别想教训我啊。”
陆黎书摘下眼镜,指尖捏了捏鼻梁缓解酸涩的眼睛,说:“钥匙明天让人给你送过去。”
陆许琛不敢置信,隔了好半天才恍恍惚惚地跟他确认:“真的吗?二叔你不是骗我的吧,从十七岁到现在我连方向盘都没摸过,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许我开车了。”
陆黎书说:“不信就把电话挂了,我很忙。”
“信信信!”陆许琛在他反悔之前火速盖章,接着得寸进尺跟他打商量:“二叔你这个月能不能多给我点生活费啊,还有你那条船借借我啊,许青霭跟我闹脾气,我得买礼物哄他。”
陆黎书签文件的手一顿,片刻后淡淡道:“林家的二小姐最近放假回国,你有时间陪陪她。”
陆许琛立即说:“我不去!”
陆黎书随手将文件合上放在一边,“由不得你。”
陆许琛这两天跟许青霭闹矛盾,心里正憋着火,一听陆黎书这样专制而霸道立刻拔高嗓音:“她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娇气得要命,每次陪她逛街我腿都要断了,你都三十二了为什么不去商业联姻非让我去,我不去!谢家那个大小姐都等你那么多年了,你……”
“陆许琛。”
陆许琛被这冷冷淡淡的三个字一叫顿时怂了。
电话两端极度安静,陆许琛越发忐忑,隔了一会见陆黎书没挂才小声嘟囔:“二叔你整天就知道工作。”
陆黎书翻过一页文件,淡淡问他:“你打算跟许青霭结婚?”
陆许琛说:“当然不是啊,我马上就官宣出道了,还没红就恋爱那不是自寻死路?不过他长得漂亮身材也好,玩玩儿又不吃亏。”
陆黎书:“你们上过床了?”
陆许琛郁闷道:“当然没有啊,他都不让我碰!连亲一下都跟要了命似的,他那个什么稀奇古怪的病娇气得不行,天气变化太大了不行,情绪波动太大了也不行,一激动就犯病,我都不敢怎么他,哪有男朋友都不能碰的。”
陆黎书淡淡“嗯”了声,“那怎么吵架了。”
陆许琛压着烦躁,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你老应酬,肯定明白什么叫逢场作戏啊,那天陈麟他们给我庆祝,我就找了个女的陪我喝酒,一点破事儿他就要跟我分手,你说他是不是较真。”
陆许琛忍不住皱起眉,带着些不满与不敢苟同,谈恋爱是你情我愿和则相处的事情,许青霭却不一样,他对待爱情浪漫又理想,对唯一性的要求近乎执拗。
陆许琛越想越觉得他天真,忽然听见一声极低的笑,直接把他笑愣了。
“二叔你是不是更年期来了啊?怎么一会生气一会高兴,年纪大的人都这么喜怒无常的吗?”
陆黎书说:“车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