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许琛咬着牙,一句句指责起来:“我是个成年人,你那个病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不碰你难道让我死憋着吗?再说了那些只是逢场作戏,我根本没对他们动心,我喜欢的一直只有你一个。”
许青霭血气上涌,被他的理直气壮气笑了。
手机叮咚一声。
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不用。
许青霭呆滞一瞬才记起是那个好心人的回信,随即低头给他发消息:要还的,如果您不方便给我卡号姓名的话,可以把微信给我吗?我转账给您。
隔了几秒,对方回复:不用。
许青霭轻抿了下嘴角,对方好像不太想加他好友的样子,一直要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别有用心?
正想着,对方又发来一条短信:微信是我手机号。
许青霭唇角一松立刻笑了下,复制了号码到微信框添加好友,对方的名字只有一个字母S,头像是一只手。
对方话不多,回应也能多简短就有多简短,像个沉静冷淡的高岭之花。
陆许琛被他晾了半天,看他笑的眼睛弯弯忍不住问:“你跟谁聊天?”
许青霭收起手机,觉得他这副捉奸的样子好笑,他昨晚都撞见嘴对嘴喝酒了他说只是逢场作戏,说没关系只是玩玩,却要管他跟谁发消息。
“我跟谁聊天都跟你没关系。”
陆许琛还想再说什么手机忽然响了,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没接,丢下一句“我不会就这样算了,许青霭,我既然追到了你就不会轻易放弃你!”转身走了。
许青霭将门关上。
S没有再发消息来,他爬上床拉下床帘隔出一小方天地,随手打开对方的朋友圈。
空空如也。
不是屏蔽也不是三天可见,是真的没有发布过。
许青霭返回聊天框,心里的烦闷后知后觉涌上来,面对这个也许再也不会有机会相见的,救过他的陌生人,他忍不住说:“你能不能安慰一下我啊?敷衍也行,随便说两句。”
陆黎书刚到会议室,手机再次响了一声。
他招手让秘书先去准备,随手点开语音,摩挲了下聊天框,按下语音输入键。
“哭了?”
秘书秦缨将笔记本电脑放好,正好听见这句话,一脸八卦地凑过来:“陆总,谁哭了?您哄谁呢?”
陆黎书扫了她一眼。
秦缨立刻站直身子,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去检查ppt去了,忍不住用余光频频往会议桌主位上的男人身上瞥。
他单手搁在桌上,眼底全是不近人情的冷淡。
每年这个会议都是高管们最怕的节目,恨不得提着脑袋来见。
陆黎书二十岁接手陆氏,手腕雷霆做事狠辣,从临危上任到彻底大权在握只用了两年,运筹帷幄肃清盘根错节的董事局,是真真正正从血雨腥风里厮杀出来。
秦缨出声提点:“陆总,会议五分钟后开始。”
陆黎书“嗯”了声却没抬头,秦缨看到他嘴角微微勾起,震惊地卡了几秒钟,死死憋住到舌尖的话。
这个苦行僧要破戒了?
还是老房子要着火了?
第3章 左右青霭(三)
许青霭点开S发来的语音。
很低很冷的嗓音带着不可察的纵容与诱哄意味,瞬间将许青霭心里那点委屈放大了无数倍。
酸呛像胸腔里沉眠的蝶潮,一瞬间轰然涌出来,四处冲撞煽动着脆弱的防线,亟欲寻找出口释放。
许青霭从前听人说,小朋友在外面受了委屈或者挨了打一般是不会哭的,但只要家长为他撑腰时,往往眼泪就憋不住了。
他没被人撑过腰,也没有体会过偏爱,但这一刻却突然体会到了那种玄妙感,并不太好受,会让人不管不顾想要寻求安抚。
许青霭忽然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像是一个满身是伤的小孩儿,遇到了干净而沉稳不会失态的大人,油然而生一种想要藏好伤口的执拗。
他嘴硬道:“没哭。”
S沉默了一会,很给面子地没有戳穿他的嘴硬,很自然地换了个话题问他:“出院了?”
许青霭轻吸了吸鼻子:“嗯,谢谢你昨天救我,你们那里许收锦旗吗?我给你做一个吧,说你见义勇为临危不乱济世活人在世父母。”
“那么。”S顿了顿,给足了许青霭紧张的间隙,接着问:“一口气点七个男模,好玩么?”
S的声音里带着威严,让许青霭不自觉地想要认错,“不好玩。”
S似乎觉得他的回答并不算太合格,又问:“下次还敢么?”
“不敢了。”许青霭莫名有被教训了的错觉,耳根子发烫地小声说:“别骂了别骂了,再骂孩子要傻了。”
S声音很好听,许青霭第一次从声音里听出一个人的禁欲感,忍不住猜测他长什么样子,在会所上班,那应该长得也不错。
许青霭趴在床上撑着下巴,右手在屏幕上点来点去,不小心碰到头像突然放大了那只手。
那是一只非常好看的手。
指骨修长明晰,冷白的手背上青筋经络分明,一小截白衬衫与黑西装袖口,莫名交织着清冷与欲望。
许青霭忍不住问他:“你的头像是自己的手吗?”
S:嗯。
昨晚,就是这只手死死捂住他的口鼻,断掉了大部分的氧气,全权掌控着他的呼吸。
那种他要自己生就生,要自己死就只能死在他手上的掌控感让他现在想起来还会忍不住心悸。
窒息到极致反而催发了几分绝望的快慰,错乱的意识被神经传导至麻木僵硬的身体,让他忍不住瑟缩。
许青霭从迷乱而错落的窒息感里剥离出几分安全感。
他没有办法形容那种感觉,燥乱而焦灼,克制又暧昧。
也许是吊桥效应,也许是意识错乱迷幻,对方掐着他的腰抱进怀里用手捂住口鼻几近窒息的一刻,他产生了强烈的心动。
许青霭有严重的西装控,尤其是手好看的男人。
有一次他和陆许琛说,等有钱了一定雇十个男模穿西装勾领带给他看,气得陆许琛当晚就买了套西装,非要他给自己画一张挂床头天天看着睡觉。
许青霭爬起来,扯掉那张画看了几秒钟,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S回消息不算快,也很少发语音。
许青霭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忙,便也跟着他打字问:你在忙吗?
S:准备开会。
许青霭顿了顿,心想他们会所管理这么严格啊,男模也要开会。
不过既然是男模,那应该也接网络陪聊吧?
许青霭踟蹰片刻,昨晚点那几个男模的时候在气头上没什么感觉,现在跟S提却莫名有一些紧张,他忍不住舔了舔唇尖,很缓慢地打字:你多大了?
年末会议繁琐而枯燥,分公司高层谁都不想担责照例扯皮甩锅,互飙演技。
陆黎书任他们争了一会,扫一眼手机,给许青霭回:32。
许青霭愣住了,他都这么大了啊?
昨晚依稀能感觉到对方是个很成熟的男人,但没想到已经32岁了还在做这个行业。
陆黎书看到那边持续了一会的正在输入,隔了很久才跳出一条欲言又止的:好辛苦啊,那你打算一直做这个工作吗?
陆黎书抬眸扫了一眼口沫横飞互相争论的高层们,三叉神经微微刺痛,抬手在键盘上敲了个:嗯。
小朋友秒回了一大串省略号,接着补了句:你好狠。
许青霭想了想自己卡里的余额还有每个月能赚的钱,思忖片刻问他:我每个月给你三千够不够啊?先两个月?
S没再回消息来,许青霭等了十几分钟都没动静,忍不住又问他:能不能说说身高体重啊?
陆氏总部的会议室里,气氛从一开始的如履薄冰到现在的剑拔弩张仅仅过去了一个半小时,汇报结束后是关于新项目的研讨。
陆氏涉猎颇广,从最初建立时的房产业到上一辈扩展到了餐饮为主的商业结合体,到陆黎书手上这些年包括科技、娱乐投资等在内的商业版图已经扩张到了当初的数十倍。
陆黎书坐姿规整,一只手放在桌上面无表情看着他们各执一词。
这些人里还有一部分是陆氏创建之初的元老,他刚接手陆氏时几乎没人把他放在眼里,觉得就是个声色犬马的混账纨绔,要不了几天就会认怂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个名声稀烂的纨绔行事狠辣到令人心惊,借着谢政君的手拔除了所有绊脚石,直接将陆氏掌控在了自己手里。
有个老董事爬上天台以死要挟,陆黎书上了天台,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尽管从这里跳下去,我保证你死后的骂名比现在还重,挪用公款贪污行贿,你死一次就够了?”
老董事懵了,不上不下地看着他老泪纵横:“我是元老啊!我是跟着你爷爷创办公司的元老!你这样对我你不是人!”
陆黎书陡然厉声:“跳啊!”
老董事被他一吓当即愣住,被早已绕到身后的员工拽下来。
从那以后,所有人都清楚了这位年轻的总裁的行事风格,严苛狠绝不留情面,做得好奖金翻倍但做错了事不管有多大的功劳一样得栽。
数年过去,他们也逐渐摸清了陆黎书的脾气,反倒越来越敬佩他的商业头脑,关键是奖金给得很多。
陆黎书看他们争完一个阶段,食指与中指微曲在桌面上轻叩,“设想都很好,但目前来说我不打算往医疗与科研方面涉足,一是专业指向性太强,总体来讲成本大于收益,二是如今平洲的医疗掌握在宋氏手上,没必要与他们分这杯羹。”
陆黎书说完,话锋一转:“如果是投资那意义就不同了,宋氏有上市的念头,托谢老来问过我关于对赌协议的想法。”
众人下意识朝他看过去,陆黎书将手随意按在桌上,说:“会议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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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青霭发了几条S都没回也没再等,下床去赶作业了,拿笔的时候忽然看到桌上摆着的手办和一套昂贵的天然矿石颜料,有几个颜色几乎绝迹所以非常珍贵。
这是陆许琛送他的第一个生日礼物,还浪漫的加上一张字条。
€€€€你是我生命的颜色。
纸条已经皱了,但足以让许青霭回忆起收礼物那天,陆许琛抱着胸好整以暇等他拆开,笑眯眯问:“喜欢我还是喜欢颜料?”
许青霭故意说喜欢颜料,被陆许琛掐着腰挠了半天痒,最后含着一眼眶的水光屈服:“喜欢你喜欢你,最喜欢你。”
去他妈的。
许青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