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付 第16章

兴许是感觉有人看他,贺南鸢睫毛轻颤着也睁开了眼,不过显然还没睡醒,眼神有些呆。

心脏好像变成了一颗硕大的樱桃,轻轻一戳,就会渗出甜蜜又酸涩的汁水。混合着隐隐的疼痛,是一种陌生的,我从未感受过的情绪。

“早啊。”我带着一些还没褪去的困意,像梦里一样自然地挨近对方,亲在他的唇角。

贺南鸢怔了怔,失焦的双眼只是一瞬间便有了神。

“你……”他满是震惊地盯着我,呼吸都凝滞了。

在他不敢置信的眼神中,我很快也清醒过来。

“咦?啊啊啊啊啊€€€€!!!”回忆刚刚自己做了什么,我惨叫起来。

郭家轩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看到的就是我裤子也没穿,从贺南鸢床上一边大喊大叫一边连滚带爬回到自己床铺的一幕。

往常擦脸,我拧了毛巾胡乱抹两下就好,今天却足足擦了两分钟,擦得嘴唇都要磨破。

“这两天都是阴天,你那床被褥感觉今天干不了,要不晚上跟我睡吧?”在告知了郭家轩我昨晚为什么跟贺南鸢一床后,他很轻易地就接受了我的说辞。至于惨叫,我给的解释是大清早的突然看到贺南鸢的脸,有点没回过神,就叫了。

这解释其实很烂,但郭家轩还是相信了。毕竟,他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到我对贺南鸢都做了什么。

“晚上看情况再说。”一想到那个吻,我整张脸都热起来。

竟然又变回一开始的未来,难道我安稳活下去的唯一方法就只有跟贺南鸢在一起吗?

小超,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走就走了,为什么要回来?回来就回来了,又为什么要给我做基佬梦?看我变弯你就高兴了是吗?

将冰冷的水泼到脸上,我在郭家轩错愕的目光中擦掉脸上的水迹,心事重重地离开了水房。

我和贺南鸢的关系又冷下来,却又不同于之前打架后的冷。这种冷带着三分尴尬,七分不知所措,别说对视,就是平日里坐在一起都觉得别扭。

冷到第三天,我受不了了,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晚自习就借着问数学题的名义,敲了敲他的桌板。

他从试卷中抬头看过来,等我开口。

我冲他讨好地笑了笑,将练习册递给他,指着上面的一道几何题问:“这题怎么做?我不会。”

贺南鸢看了眼,撕了张草稿纸,拿铅笔在上面画了个一模一样的三角形,随后垂着眼开始同我讲解题思路。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破冰,但至少他是顺着我给的台阶下来了。

“那天早上我不是故意的……”

贺南鸢的笔尖一顿,在草稿纸上落下一个微小的黑点。

我打量他的脸色,见他没表现出太大的反感,接着压低声音道:“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把你……把你当别人了。”

贺南鸢表情微妙起来:“你把我当别人?”

我是这么想的:他既然已经把我当基佬,那我光靠一张嘴解释是解释不清的,既然解释不清,索性就不要解释性向的事了。

“不然我怎么可能……那个你是吧。我们这种人,虽然……”我弯曲食指,做了个你懂我懂大家懂的手势,“但也是有原则的,不是所有咳同性都可以的。你完全不是我的菜,我喜欢那种……特别东方的,人淡如菊的长相。就你……眼窝太深,鼻梁太高,睫毛太长,我只能和你当兄弟,当不了咳……一对的。”

几句话说得我不停地咳嗽,咳到后面贺南鸢忍不住问我:“你是感冒了吗?”

“没有,就是……嗓子有点难受。”我清了清嗓子,道。

“嗯……”贺南鸢不知道是不是相信了我的说辞,笔尖在纸上书写着公式,接着前面的继续给我讲题,就这么轻轻揭过了我非礼他的事。

一题讲完了,贺南鸢为了让我巩固知识点,又翻找出一道差不多的题型让我做。

我回忆着刚刚他给我讲的解题思路,很快学会了举一反三。

到这会儿,我不得不承认,我这脑子确实还是不错的。想学的话,分分钟的事情,不愧是未来博士预定。

我喜滋滋地拿起练习册,对着上头被我解出来的题目看了又看,满心的得意。

后头我又问了贺南鸢几道题,他都耐心地一一解答了。就在我放下戒备,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时,他猝不及防问了我一个问题。

“别人是谁?”

我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连晚自习值班的数学老师都抬头看了过来。

我连忙压低脑袋,将脸埋进臂弯里。等咳的差不多了,我抹了抹眼角的泪,看向一直在等我回答的贺南鸢。

“就是……我初中的一个朋友。”

贺南鸢思考了几秒,拧起眉:“你初中就早恋了?”

“……”初中我天天跟米大友斗法,琢磨着怎么学坏,哪里有空谈恋爱,“都跟你说了,我那个初中风气不好,要不然我怎么能来这呢?你放心,自从来了山南,我就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了。”

贺南鸢旋着笔,想了想道:“那你爸爸把你送来这是送对了。”

我一下梗住,说不出话,只能强忍着反驳的欲望点了点头:“……嗯。”

晚上回到寝室,被子果然还没干,宿管阿姨说明天天气好,应该就能彻底干了,让我今晚再跟别人凑活一晚。

昨天我就是跟郭家轩凑活的,躺下去,暖和是真暖和,挤也是真挤。哪怕我俩都侧睡,背都能贴着背的挤。

加上郭家轩刚入睡就开始打鼾,鼾声魔音一样断断续续直刺我脑海,搞得我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到半夜都没睡踏实。

本来我想着再跟郭家轩凑活一晚得了,但他睡下没多久就一个屁崩在被窝里,我实在受不了,浑浑噩噩下了床铺,逃到了对面贺南鸢的床。

“贺南鸢?”我扯了扯他的被子,他脚一动,很快醒过来。

不等他问,我就先一步道明来意:“再收留我一晚吧,我跟郭家轩实在睡不下去了。”

贺南鸢坐起身,抄了把头发,像是很烦。

“恰骨……”熟了之后,我和郭家轩他们偶尔也会这样叫他。虽然一个是夏名,一个是层禄名,都是他的名字,但我总觉得“恰骨”喊起来要更亲昵一些。

贺南鸢动作一滞,叹了口气,用一种无奈的语气道:“上来吧。”说着,他往旁边让了让。

我心里一喜,麻溜地爬上床,钻进了他的被窝。

满足地喟叹一声,身体重新温暖起来,我轻声道谢:“谢谢啊。”

“转过去。”贺南鸢在黑暗里命令道。

谁的床谁做主,我当即转了个身,听话地背对他闭上了眼。

“我不歧视你们这样的人,我知道你们也不能控制自己的喜好。我把你当朋友,就不会因为这个疏远你。但你要是再把我当别人……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贺南鸢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味。

我睁开眼,咽了口唾沫,转头对着他道:“知、知道了,你就是你,我不会再认错了。”

身后安静下来,过了会儿,被子传来拉扯感,贺南鸢也转过了身。

奇怪,我们未来到底是怎么搞在一起的?总不见得是日久生情吧,这也太老土了,不过反正,肯定不是我主动的……想着,我沉沉睡去。

第17章 鹿王保佑你

我着凉了。

我跟贺南鸢睡过后就着凉了。

我自认睡相挺好的,这个前床伴郭家轩可以作证,但我没想到贺南鸢这货竟然睡相这么差。

上一回跟他睡分明也还行,睡得挺踏实的,这次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报复我,夜里三番两次卷我被子。我抢又抢不过他,又困得迷迷糊糊,没法子,只能紧贴着他睡,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

第二天起床我就觉得喉咙有些痒了,但也没在意。到了晚自习,做着英语阅读理解,眼睛一花,那些个英文字体扭来扭去竟然在纸上跳舞。我用力闭了闭眼,过了会儿再看,发现又正常了。

到这会儿我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扯了扯贺南鸢的袖子,一边咳嗽一边小声叫他。

“贺南鸢……”

可能也是知道我这病怎么来的,贺南鸢今天对我格外耐心,晚自习前特地给我保温杯里盛了热水,我咳得厉害了还会主动替我拧开盖子把杯子递给我。一副非常心虚,良心极度不安的样子。

“我头晕。”我说着,又因为眩晕闭上了眼。

面前掀起微风,一只微凉的手掌贴上我的额头。我浑身热得难受,这温度实在合我心意,让我不自觉地挨过去,想要汲取更多。

“好烫。”但可惜,贺南鸢很快就收回了手。

我睁开眼,对方已经离开座位,往讲台方向走去。

今晚的值班老师是英语老师,姓柯,是我们所有任课老师里年级最轻,身材也是最娇小的。贺南鸢与她耳语了几句,她朝我这边看了眼,放下手里的书就走过来,跟贺南鸢刚才那样摸了摸我的额头。

“哟,真的发烧了。来,米夏,你走得了路吗?贺南鸢,帮我一道把人送卫生所去。”英语老师回头对其他人道,“你们自己自习,别随便走动,班长你坐前头看着点。”

“我也一起吧?”郭家轩站起来,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担忧。

“这么多人去干嘛?”英语老师一口回绝他,“你给我好好待教室里做作业,我们陪着米夏就够了。”

我晕乎乎地靠着贺南鸢往外走,到了门口他让我等一等,又折返回去,片刻后,拿了条咖啡色的围巾回来,围在了我空落落的脖子里。

围巾很暖和,应该是羊毛的,我见他围过几次。我低头看了眼,将脸更埋进去几分。

学校附近步行五分钟就有一家卫生所,破破小小,一共两间铺面大,一间是诊所,一间是药房。

一进门,我的脚步就因为墙角的蜘蛛网变得有些踌躇。刚想提议英语老师给我换个正常点的地方看病,里间出来个老大夫,招呼我上前。

那老头得有七十多了,穿着脏兮兮的白大褂,戴着副眼镜,脸上全是皱纹。

这怕不是个兽医站吧?

“我觉得自己好多了……”

我转身就要走,英语老师一把拽住我的手,将我拉了过去。

“我看看啊……”老头给了我一支水银温度计,让我含在舌下,接着三指搭上我的手腕,诊起脉来。

我闭着眼将那支温度计塞进了嘴里,尽量不去想对方每次用完它的时候是不是有好好消毒。

“脉搏还是挺有力的,张嘴我看看……哦,扁桃体发炎了,应该就是吃到风了。”老大夫从我嘴里抽出温度计,眯着眼看了看,“38.5℃,得挂水退热了。你们先里头找个位子坐,我去配药水。”说着他往药房走去。

除了我们,挂水区还有名瞧着五十多岁的男患者,本来一直在刷手机,听到动静抬头看过来,一眼认出了我们的校服。

“哟,这是一中的吧?”他与英语老师攀谈起来,“这怎么了?”

“学生发烧了。”英语老师道。

他扫了一眼:“这两个都不是咱本地娃吧?”

贺南鸢扶着我在角落坐下,我虽然头晕,但还是十分自来熟地接了话:“不是,我海城的。”

对方一听我是海城的,来了兴趣:“你海城的怎么跑这儿来念书了?”

我叹一口气,开始胡说八道。什么我爸娶了个蛇蝎后妈,后妈带着她的儿子觊觎我家的财产,趁我爸不在就欺负我,让我做家务,打扫卫生。我吃的是他们吃剩下的,穿的是后妈儿子不要的,亲爸只管做生意,根本不管我的死活。后来他们觉得我碍眼,就设计把我送来了山南,不给我回去。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不提了,我太苦了。”

对方听得一愣一愣:“是你爸不好,主要还是他失职。”

我点点头:“他确实不是东西。”说完喉咙一痒,我捂着唇再次剧烈咳嗽起来。

“好了,少说点话吧。”贺南鸢替我顺着气,道,“要不要喝水?”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