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者上钩(西西特) 第37章

季明川轻轻闭眼,长而卷的睫毛在眼下带出扇影:“我们是在一张床上睡了十多年,一起经历过很多困难,一路扶持着走到今天的亲人,一定要这样?”

“你自己做的选择。”陈雾说。

季明川苦笑:“我上次在图书馆说的你没有放心上,我这次再说一遍。没有了那层关系,你还是我哥,爸要我们一辈子互相照应,我不可能不担心你,我们也不可能不再有联系。”

陈雾拎起脚边的袋子:“你自己在这里慢慢表演吧。”

季明川真挚得如同在婚姻殿堂许下诺言:“没有表演,我是真心的。”

陈雾:“哦。”

季明川白净的双手握成拳头,手背鼓起青筋,陈雾知道他最反感被人敷衍,以前从不这样对他,现在不知道是不当回事了,还是故意激怒他。

不过瞬息,季明川就平静下来,所有外溢的情绪都收得一干二净,他跟在陈雾身后:“晏为炽是你曾经的朋友,你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和他叙旧,这就是你留在春桂的原因。”

“而不是要……”停了几瞬,他走到陈雾前面,腰背弯得更低,一眼不眨地盯过去, “找机会报复我,对吗,哥。”

陈雾绕开季明川,继续走上坡:“姜禧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季明川顿住。

很显然,姜禧是不知情的,否则就不是现在这个简单的局面。

他们的关系,除了他们,无人知晓。

包括埋在坟包里的。

陈雾的意思是,如果他要报复,早就去一中以同性恋做文章大闹,去找姜禧了,但他没有。

季明川再次跟上陈雾:“可是那么巧,你进了她的圈子。”

陈雾头也不回:“我进的是晏为炽的圈子。”

季明川笑:“不都一样。”

陈雾说:“我认识晏为炽,比姜禧认识他更早。”

季明川喃喃:“不是为了报复我就好。”

他沉浸在幸福的期待中,为下一段感情做足了准备:“姜禧是我现在喜欢的人,她会是我的妻子。”

陈雾把手中的几个袋子往上提了提,脚上的棉鞋踩着地面,又踏实又轻快:“你喜欢谁,你的妻子又是谁,我都不想知道,不用告诉我。”

季明川沉默着跟了他一段路:“西德太乱,你怎么会去那里上班,是不是晏为炽介绍你去的。”

似乎并不想知道答案,他走流程一样,自顾自地说:“钱够用吗,你以前给我的那些生活费我有剩余,平时我也有兼职,要是你不够用,我可以打一些到你卡上。”

“别跟过来。”陈雾面对他的关爱,只给了这么一句。

季明川停下脚步,落寞地唤他:“哥。”

陈雾理都没有理。

季明川的落寞不见了,他冷淡地看了眼不远处的小区,转身走了。

.

晏为炽一放学就敲响了陈雾出租屋的门,他轻车熟路地走进客厅,背包丢到沙发上,疲倦的身子也躺了上去。

“我菜还没炒好。”陈雾去厨房,“你来帮我剥点蒜吧。”

“不帮。”晏大爷拽出身下的毯子盖在脸上。

毯子主人的味道缠上他的呼吸,他的疲意瞬间一哄而散。

厨房的陈雾没有再叫他。

大多时候都是这样,有事情要他帮忙就只提一次,不会胡搅蛮缠没完没了。

晏为炽掀开毯子起身,扒着卷卷的金发去了厨房:“在哪?”

“什么啊?”陈雾坐在小马扎上,对着垃圾篓削土豆。

“蒜。”晏为炽揭开锅看看里面的鸡汤。

陈雾说:“在夹子上的篮子里,剥一小把。”

“一小把是多少?”晏为炽,“别给我说专业术语,几个。”

陈雾:“……四个吧。”

晏为炽蹲在垃圾篓边,漫不经心地说起了学校的事。

陈雾一脸“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的迷惑表情。

“自己剥。”晏为炽把手上的蒜往篮子里一砸,蹦出去跳到置物架底下去了。

一般人要么见情况不妙赶紧服软说 “帮我剥好不好”,要么较劲地说“你不剥就算了,我自己剥”,陈雾只是木讷地削着土豆,脑袋垂着,腰背弯下去,露在整齐发尾和棉衣领之间的后颈白如玉器。

晏为炽下意识地盯了会,黑着个脸把置物架底下的蒜捡回来:“有时候真的烦你。”

陈雾看他:“只是有时候啊?”

晏为炽:“……”

“怎么,你还想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烦?你有这么大的影响力?”晏为炽咬牙。

“没有没有。”陈雾忙表态,他瞥到晏为炽旁边的什么,讶异地说,“那个……好像是情书。”

从晏为炽的蓝色运动外套口袋里掉出来的。

晏为炽正在气头上,口气很差:“什么玩意儿。”

陈雾伸手去捡:“你不知道吗?”

晏为炽怒极反笑:“我知道了,还会揣回来?装裱收藏?”

陈雾缩缩脑袋,不找他说话了,自己嘀咕:“挺厚的一封,写了不少东西。”

晏为炽:“削你的土豆。”

“我就看看。”陈雾发现封面上有一首英文诗,“是个有文化的。”他咦了声,“这信的主人,和那个兜里缝名字的,同一个人。”

晏为炽没兴趣,但还是给了反应:“你确定?”

“嗯,每个人的字迹都有自己的特点。”陈雾说,“那时候你让我拆缝线,我一根根拆了很久,印象就比较深。”

晏为炽眯眼,去年他打算杀鸡儆猴,后来就没想起来这事。

提不起劲。

现在觉得那不重要。

他瞥身边的人,在春桂的日子进入倒计时,不知道以后……

“你快剥蒜吧,我要用了。”陈雾把掉在裤子上的土豆皮弄掉,温吞地催促不知怎么走神的少年。

“我这不是在剥。”晏为炽这样回,手上的动作依然散漫,陈雾直接伸手去拿。

两人的指尖在那一刻擦到了,若有似无。

一个很正常地剥蒜皮。

另一个低头看手。

“剥蒜的时候抠到手了?”陈雾投过来关心的眼神。

“是是是,我是白痴,剥个蒜也能抠到手。”晏为炽站起来,蒜味浓郁的手在陈雾头发上揉了一下。

陈雾:“……”

.

出租房在一楼,有个小院。

陈雾搬来的第二天就用大铲子翻了块地,洒了自己在网上买的菜籽。

吃过晚饭,他就拎着水壶就浇水了。

晏为炽出来抽烟:“这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长出来?”

“几场雨就可以了。”陈雾一路浇透。

晏为炽“啧”道:“有那么快?”

“就有那么快。”陈雾难掩自信,“到时候我用小青菜烧汤,很嫩的。”

晏为炽的目光穿过一线一线烟雾,长久地落在他身上。

小院寂静了一会,冷不丁地响起陈雾的声音: “晏同学,你还是别来我这了,你看你,这么高,沙发睡着也不方便。”

晏为炽被烟烫到了手,他若无其事地将那一口吸入肺腑,喉头赞动着吐出:“那你把床给我睡?”

陈雾不说话了。

晏为炽立在屋檐下,轮廓半暗:“我兼职的地方靠着你这边,你不让我借住,良心不会痛?”

陈雾自责地抿了抿嘴:“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兼职情况。”

“知道就好。”晏为炽冷哼。

陈雾认真地思虑片刻:“我给你买个铁床吧,能折叠的那种。”

晏为炽愣了下,咬着烟偏头:“随你。”

陈雾把空水壶冲晏为炽的方向递了递:“晏同学,你帮我再装大半壶水吧。”

晏为炽瞥过去。

使唤我使唤得越来越熟练了啊,陈雾。

.

季明川没有再来找过陈雾。

仿佛他之前偏执的要搞清楚陈雾留在春桂的理由,为的就是怕陈雾在伺机报复他的背叛。

确定陈雾没有那想法,他就不在意了,一心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了。

这天,陈雾收到了快递公司发的通知,提醒他有个快递发出了,他看了下订单,才想起来是自己买的铁床。

定做的,花了点时间等的。

陈雾正在网上搜枕头,门口传来了争吵,他趴在桌上往窗口外面探头:“怎么了?”

没人回他一句,都围着一个同事闹,陈雾只好出去看看。

老刘在外围,他见陈雾要凑近,赶紧伸手去拉:“小陈,别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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