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黑洞洞的天空和大海,燕岁点头,“抱歉,我们马上就走。”
“加个微信吧。”燕岁说,“你想要什么风格,什么角度,可以在微信上和我仔细说。”
景燃戳了戳桌子上自己手机的屏幕,屏幕被戳了两下依然是黑的,“早没电了,算了,趁现在雨小了,你赶紧回去吧。”
“你……不要了吗?”燕岁眨眨眼,“可你在这里等了我三个小时。”
“我挺闲的。”景燃站起来,把手机揣进裤兜,说,“行了,快回吧,你明儿还上课呢吧?”
“我早就毕业了。”燕岁跟着起身,望着他,由于身高原因,燕岁得稍仰起些脑袋,“我二十六岁。”
好小子。
景燃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喉结上下一滚。
燕岁微眯了下眼,含笑问,“你呢?”
“要你管。”景燃移开视线。
外面的路灯还没亮,玻璃映着两个人的影子,燕岁要矮一些,并且看上去真的像个在校大学生。总之就是完全没接受过社会毒打,没被生活打磨过,没沾过阳春水。
燕岁低头一笑,咖啡厅已经在锁收银台了,他把画袋打开,抽出一张空白的纸,弯着腰写下了自己的微信号,然后撕下纸条。
哧啦。
燕岁递给他,“喏,你回去了就加我吧,如果想要画像,随时联系我。”
景燃接过来,嗯了声,把纸条放进兜里。
“这个给你,这个也给你,我走了,记得加我,再见。”燕岁背上画袋跑出咖啡厅,跑进了风雨里。
景燃拿着雨伞和围巾,欲言又止。
小画家长得恬静,怎么风风火火的。
燕岁在西雅图的住处有一面特别大的落地窗,然而事实上落地窗在西雅图,属实是给丧尸喂核桃€€€€目的是好的,补脑,但前提是它得有个脑啊。
但并不影响燕岁喜欢这间房子,位于高层,落地窗可以看见黑云压城。
不过许卿耀每过来一次,燕岁对这间房子,甚至这个城市的好感度就下调一截。
湿透了的燕岁放下画袋,换鞋,然后径直去浴室冲澡。冲澡前,他把手机的铃声打开,再打开微信的「隐私」,把「添加我的方式」,打开一个「手机号」。
这样他才能搜索到自己的微信。
阴雨天的热水澡格外治愈,燕岁洗完澡在沙发坐下,打开微信,没有好友申请。
燕岁去烧上一壶热水,泡上个小茶包,再折回沙发那儿,还是没申请。
接着燕岁他……把Wifi换成了移动网,依然没有。
或许对方还没到家?手机没电太久,一时半会儿充不进去?当燕岁意识到,自己此时像个被放了鸽子还拼命为对方找理由似的之后……
嗡。
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Give up」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备注:小画家?
燕岁噗嗤一笑,通过好友申请。
然后把他的备注改成「好心人」。
另一边,景燃刚到酒店房间,手机也是刚刚充上电开机,右上角的电量可怜的薄薄一条红线。
景燃给他写上备注,「小画家」。
「小画家:你想要画什么样的?素描?油画?水彩?」
「好心人:这么复杂吗,我就想要你那个狗那样的。」
「小画家:我是真的很想感谢你,速写太敷衍了,要不……速写画完我再帮你上个色。」
「好心人:不用,黑白的挺好,刚好贴墓碑上。」
「小画家:你要留存那么久吗,那我帮你裱起来。」
景燃垂眸,拇指停在手机屏幕上方半寸的位置,对话框里已经输入的“其实也不是很久了”迟迟没有摁下发送。
「小画家:那,等我画好了,我拍照先给你看。」
「好心人:不需要对着我画?」M?Y?筝?荔?祺&€€&翊&旗&琪&祺&啾&散&泣
「小画家:我记得住。」
第3章 Amulet
画廊今天有一场展出,燕岁有几幅画挂在这里卖。
今天是和好心人加上微信好友的第五天,燕岁今天最后改一遍画,然后连着画板一起拎到画廊的后门,喷上定画液。
他还是给好心人画了一张素描。
“好帅啊!”画廊同事走过来看画,“这是真人就这么帅,还是你做了艺术加工?”
燕岁笑笑,“没有加工。”
同事又“哇哦”了一声,“男朋友?”
“不是不是。”燕岁赶紧摆手,“是……普通朋友。”
“喔~好酷的朋友,他叫什么名字?”
“……”燕岁杵在原地。
-
燕岁的朋友圈很简单。
景燃在酒店前台排队退房的时候划拉着。
各种各样的画儿,有些会配上一行字,有些就是光秃秃的一幅画。风景和静物居多,偶尔几张小动物,有些是私人画廊,有些是艺术馆、博物馆,甚至拍卖会。
总之看下来是个还挺文艺的男青年,如果中间没有穿插几张略有些刻意去炫富的手表照片的话。
景燃点开其中一张,纤细的手腕上戴一块四十几万的百达翡丽,皮肤很薄,手里还拎一个圣罗兰的纸袋。
整张照片给人感觉在强行营造出一个富有男青年的形象,而且像做任务一样,把能堆的都堆积在一张图里。
他甚至不愿换几个角度把它们拆成九宫格。
说实话景燃是觉得有些突兀的,宛如微信出Bug,卡到了别人的一条朋友圈。
接着景燃在小画家的朋友圈里划到一张小姑娘的照片,背景似乎是个餐厅,姑娘怀里抱着一只边牧配色的小猫咪,朝镜头笑得眉眼弯弯。
此条配文字:「听阿笙讲了八百个人的坏话。」
女朋友吗,人生赢家啊,景燃想,有钱,有对象,画画还那么厉害。
很快,轮到他办理退房。
他就要离开西雅图了。
咔嚓。
燕岁对着画拍了一张照。
然后发给好心人。
「小画家:[图片] 」
景燃把行李箱立在身侧,房卡递给前台服务员,点开图片。
他看见了自己。
不得不说,小画家真的很厉害,景燃这样在艺术上毫无造诣的人都觉得,如果夸一句“画得真像”,是有些亵渎的。
「好心人:谢谢,这个可以包装起来吗?」
「小画家:你要走了吗?」
「好心人:要走了,今天晚上的飞机。」
「小画家:那就来不及裱了,你在哪里,我放进画筒去送给你。」
当即景燃脑海里就浮现出小画家抱着画筒狂奔而来的画面,这艺术工作者的身体素质也太好了点儿吧,分明瘦得都挂不住毛衣,扭头就跑不见人。
景燃笑笑,打字。
燕岁正蹲在画廊画室里,看着手机上蹦出来的新消息。
「好心人:还是我去找你吧,赶不上飞机的话,就下一班再走。」
燕岁原本蹲在地上整理他的颜料盒,低头看了眼自己。浅粉色的连帽卫衣,衣服下摆,由左到右,依次沾上了拿坡里黄、朱红、酞菁蓝、生赭,以及一些白颜料。
有点……潦草。
「好心人:给我个定位吧。」
燕岁把画廊的地址发了过去。
潦草就潦草吧,毕竟别人还要赶飞机,总不能回家换个衣服再过来。
燕岁用手背蹭了蹭下巴,有点痒。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画廊外,景燃付了钱,扶着行李箱拉杆,抬头观察了一下画廊的外观。
这画廊外墙的调色和今天西雅图上空的灰云如出一辙。
门是开着的,景燃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走进去。
迎面过来一位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微笑着,“Hi!what can I help you!”
景燃点头致意,“Yes,I‘m looking for……”
“For……呃。”小画家叫什么名字来着?
对方保持微笑,脸上写着“你慢慢想,我超有耐心”。
画廊有着非常优秀的隔音效果,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仿佛被结界隔绝,忽然的环境变化让景燃有一丝耳鸣。
所以在工作人员的视角,这个亚裔青年可能是走错了地方,于是他刚想告诉这位青年画展还没开始……
“For him。”青年的视线投向画廊大厅的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