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暧昧丛生的包间里,任何表示接触的小动作都可以延展成另一种亲密。贺斯扬的指腹不经意擦过阮知宁的脸颊,阮知宁显然没有料到贺斯扬会做这个动作。遮住脸颊的卷发被别到耳后,露出了阮知宁完整的侧脸。
他一抬眼就看见这个漂亮的小男生呆呆地看着他,贺斯扬心里觉得好笑,嘴上却顺着阮知宁的话去附和他:“你不要紧张,我不需要你陪我睡。”
这句话像一颗定心丸,下一秒攥着自己手指的力道瞬间小了很多,阮知宁长长松了口气。这回他反应也快了起来,想到还抓着客人的手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想松开却被贺斯扬反手握住了。
阮知宁浑身一僵,脑子又宕机了。贺斯扬的掌心很热,抓得久了阮知宁指腹都渗了汗。贺斯扬感受到他的紧张,这时却没有顺着他。阮知宁的手指细瘦,贺斯扬轻一下重一下地捏着他的指骨,阮知宁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贺斯扬的动作上,一时间都忘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身后不知道是谁点了一首又嗨又吵闹的歌,卢秉哲拿着麦克风开始鬼哭狼嚎,角落的氛围却有点古怪。
贺斯扬等着阮知宁开口,然而坐在他腿上的这个小男生却在此刻发起了呆。贺斯扬看他一直盯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有点无奈地出声:“你不说点什么吗?”
“……啊?”阮知宁很轻地惊呼了一声,突然意识到客人这是在嫌自己无趣了。他暗暗责备自己怎么在工作期间走神,立刻去搭贺斯扬的话:“……哥哥,我陪你聊天吧!”
“好。”贺斯扬应了下来,随口反问他,“聊什么?”
聊什么呢?更衣室里周时只教了阮知宁几个最关键的秘诀€€€€坐大腿、牵手手、喊哥哥,其他的都还没来得及教他。阮知宁绞尽脑汁地思考,眼风去看周围的同事们,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了。
“哥哥你想喝酒吗?我去给你倒酒。”
贺斯扬瞧他骨碌碌乱动的眼睛,很干脆地拒绝了他:“不想喝。”
“……那你想不想吃东西?”
“不想吃。”
阮知宁连连被拒,自信心迅速流失。他沉默下来,再度开口时语气里隐约含着小心:“……那哥哥,你想聊什么?”
“不是你陪我聊天吗?”
“嗯!”
“那不应该是你跟我聊吗?”贺斯扬捏着阮知宁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质问他,“为什么要我找话题?”
没了那碍事的假发,近距离看阮知宁生动的五官会更令人心动。尤其是那双漂亮的眼睛,他认真看着你的时候让贺斯扬很难产生抗拒的心理。
其实不管阮知宁说什么贺斯扬都可以接他的话茬,只不过既然一开始是阮知宁是先主动的,那贺斯扬就得让他一直主动下去。
阮知宁被贺斯扬捏得有点痛,又不能收回手。他忽然开始怀疑自己一开始对贺斯扬的判断,这个客人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相处。
躺在沙发上睡得正香的汪颂凯突然被卢秉哲的歌声吵醒,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昏暗的视野里出现一个穿着白色小裙的卷发女生,那个卷发女生半垂着头似乎是在笑。
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最让人震惊的是“她”竟然坐在了贺斯扬的怀里。汪颂凯心想贺斯扬不是同性恋么?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女生?所以他一定是在做梦!
汪颂凯被晚餐上的那几瓶酒折腾得头痛欲裂,很快两眼一闭又昏睡了过去。卢秉哲嫌自己一个人唱没什么意思,随手把周时也拉了起来,让他陪自己一起唱。
周时一站起来就撞上了阮知宁看过来的目光,由于光线不好,周时不知道他们那里发生了什么。他只能递过去一个鼓励的眼神,希望阮知宁自己能随机应变。
阮知宁看懂了周时的鼓励,费尽心思去想客人会喜欢的话题。他一低头视线留意到贺斯扬的手表,眼睛一亮,立刻有了新主意。
“哥哥的手表好漂亮!”阮知宁看不懂这些奢侈品,但应该没有一个客人不会喜欢听夸赞的话,“哥哥的眼光真好!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手表!”
过于夸张的吹捧令贺斯扬有些猝不及防,他同阮知宁一起看向自己的左手,也没看出来自己手上这块机械手表究竟有哪里好看。
不过很快贺斯扬就意识到了阮知宁的小心思,像他们这种在会所里工作的服务生如果受欢迎确实很容易就能收到客人的礼物。贺斯扬以为阮知宁是看中了自己的手表,在暗示自己能不能送给他。
这个时候阮知宁倒不像他表现出来得那么单纯了,不过贺斯扬倒不介意。他觉得阮知宁把自己逗得挺开心的,那点小心思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所以他用那只戴着手表的左手去揽阮知宁的腰,让他能靠在自己身上。阮知宁僵着身子不敢乱动,贺斯扬摸了摸阮知宁细窄的腰,很不明显地笑了一声:“这个不适合你。”
当时阮知宁并没有听懂客人这句意味不明的话,直到卢秉哲一行人玩尽兴了离开会所,阮知宁才明白贺斯扬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裙子和裤子毕竟有很大区别,阮知宁在更衣室里换下这身装扮,换上自己的衣服以后终于松了口气。及膝袜在腿上勒下两道明显的痕迹,不过只要过一段时间,痕迹就会消失了。
就像今晚发生的事情一样,客人们都喝多了酒,他们出门以后回家,睡一觉醒来就会把会所里发生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他一抬头更衣室的门就被敲响了,周时走进来看见阮知宁已经换好了衣服,瞧着他疲惫的神情问他是不是很困。
已经是凌晨三点了,阮知宁点了点头。周时打了个哈欠,他今晚也喝了不少酒,但是因为酒量太好所以没有没有多大影响。
周时倚在墙上,喃喃地说怎么经理还没来。
阮知宁一边叠裙子一边回答周时:“可能在送客人吧。”
没过多久邱昱就出现在了更衣室门口,他进门的时候表情有点古怪。周时注意到他放在阮知宁脸上的目光,立刻有了不好的联想:“经理,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邱昱看向周时:“我怎么了?”
“每次我们被客人举报的时候你就是这个表情。对对对!当时我被举报的时候你也是用这种眼神看我的!”周时瞬间站直了,三两步走到阮知宁身边,皱起眉打算跟邱昱讲道理,“宁宁今天是第一天上班,表现不好被客人举报也是很正常的吧!你不会是想骂他吧?!”
邱昱没有回答周时的话,转身把更衣室的门关好,然后去询问阮知宁:“宁宁,跟我说说今晚你跟那个客人聊了什么?做了什么?”
换下裙子以后的阮知宁穿了一件浅蓝色的T恤,因为洗过太多次泛着陈旧的白。他听到邱昱的问询愣了一下,呆呆地回答:“今天是那个客人的生日……”
€€€€中途卢秉哲点了一首生日快乐歌,因此他们所有服务生都知晓今天是贺斯扬的生日。
“他问我叫什么名字,几岁……”阮知宁回忆着他们的聊天内容,复述给在场的两个人听,“后来我问他既然是生日那是不是收到了生日礼物,他说收到了很多。我夸他的手表好看,他说那块手表不适合我……”
周时在一旁突然打断他:“你为什么夸他的手表好看?”
“因为当时我不知道要跟他聊什么,就随便找了个话题。”阮知宁转过头很无辜地看着周时,嘟囔道,“说起这件事我还觉得好奇怪,明明是他的手表,为什么要说不适合我……”
周时看向邱昱,两人面面相觑,从彼此眼里看见了同一个意思。此刻周时也意识到了阮知宁的错误,从客人的角度去看哪有第一次见面就管人要礼物的。
“经理,你看宁宁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周时替阮知宁辩解,“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被举报了……”
其实最开始邱昱只是惊讶,现在从阮知宁嘴里听到原因,再结合结果把事情一串,邱昱心里也有了大概的估量。
“宁宁没有被举报,客人还给他留了小费。”
周时狠狠松了口气,翻了个白眼去责怪邱昱:“经理你怎么不早说啊!表情还那么严肃!我还以为宁宁闯祸了!”
邱昱看着同样松了一口气的阮知宁,神情复杂:“宁宁,你知道客人那块手表值多少钱吗?”
阮知宁张了张嘴,很诚实地摇头:“不知道。”
“蓝气球,应该是六七万左右的市价。”对于来这个会所消费的客人来说这并不算昂贵的价格,邱昱继续开口,“你知道客人给你留了多少小费吗?”
“……多少?”
“六万。”
阮知宁和周时齐齐愣住,缓缓瞪大了眼睛。
实际上在邱昱眼里这个小费也不算夸张,Land会所里爽快又大方的客人多了去了。可问题就在于贺斯扬和阮知宁是第一次见面,阮知宁还是个毫无工作经验的服务生。加上这两个前提条件,就显得贺斯扬十分特别了。
所以当时贺斯扬那句话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这块手表不适合你,如果你是想要钱,拿到这块手表以后还要想办法把它卖掉。不如我直接给你钱,这样对你来说会更方便。
阮知宁被这个庞大的数额惊到,没发觉自己忽略了当时发生的一个片段€€€€
知道贺斯扬生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因为卢秉哲那首生日快乐歌是过了十二点才点的。虽然有些遗憾,但那时阮知宁依然对贺斯扬说了生日快乐。
汪颂凯已经睡醒了,不再霸占沙发的空位,阮知宁终于可以坐在贺斯扬身侧。昏暗旖旎的光线下阮知宁看上去好像比贺斯扬本人还要高兴,他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微微上翘,笑容干净又纯情。阮知宁被贺斯扬揽着腰,窝在他怀里祝他生日快乐。
两人聊了那么久阮知宁也不像刚开始胆子那么小了,贺斯扬对他到底是纵容的,如今贺斯扬的手指被阮知宁捏在手里。就像之前贺斯扬捏着阮知宁的手指玩闹一样,眼下阮知宁也轻一下重一下地捏着贺斯扬的手指,跟着大家一起唱生日快乐歌。
唱完以后卢秉哲起哄着喝酒,阮知宁抬起眼眸看向贺斯扬,小声却又很认真地祝福贺斯扬:“哥哥,生日快乐,要天天开心。”
周时转头瞧着看起来已经吓傻的阮知宁,又转回头,愣愣地问邱昱:“客人……没有说什么吗?”
被脱下来的白色裙子连着及膝袜和假发都被整整齐齐地叠进了衣物袋,邱昱看向那个天真又单纯的小男生,把贺斯扬留下的话告诉了阮知宁。
“他说€€€€”邱昱回想起离开前贺斯扬异常清醒的眼神,默默回答,“宁宁穿裙子很漂亮。”
第3章 “要加钱的哦。”
这些公子哥们在会所里也喝了不少,后来除了贺斯扬和一进会所就开始睡觉的汪颂凯,其他人都是被保安搀扶着出门的。
贺斯扬和汪颂凯把人一个个送上车,送完以后贺斯扬再回去结账。邱昱正好打发走一个喝多的客人,看见贺斯扬走过来礼貌地同他打招呼:“贺少。”
卢秉哲上车前一直拉着贺斯扬的手嚷嚷着要给周时小费,贺斯扬面无表情地应了下来,又敷衍了好几句,终于送走了这位瘟神。
邱昱拿出消费账单给贺斯扬看,贺斯扬低头看着消费总额,若无其事地说道:“大家都辛苦了,陪我们玩到那么晚。到时候你给他们发一点辛苦费,就当是陪我过生日了。”
碰到这么大方的客人邱昱自然是高兴的,他替今晚的那些服务生向贺斯扬道谢。两人一边聊邱昱一边算钱,最后轮到阮知宁的时候贺斯扬问了他的名字:“他说他叫宁宁?”
邱昱是人精,当然理解贺斯扬的潜台词。他扯了张便签把阮知宁的名字写给贺斯扬看,抬头望着面前这个沉着冷静的男生,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贺少喜欢他?”
贺斯扬没否认,接过便签回复道:“他挺可爱的。”
阮知宁毕竟是第一天上班,邱昱听到客人对他的夸奖愈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随后贺斯扬开口报了一个数,邱昱愣了一下,脸上是惊愕的表情。
最后贺斯扬掏出手机扫码结账,临走前他像是担心邱昱会吞掉一部分钱,转过头来叮嘱他:“别忘了把钱都给他。”
“对了,帮我给他带句话,今晚忘记跟他说了。”贺斯扬看着邱昱,眼神镇定,语气却比上句话温和了不少,“他穿裙子很漂亮。”
汪颂凯一直在门口等贺斯扬,看见他姗姗来迟问他怎么结个账结了那么久。
“跟那个经理聊了点事。”
汪颂凯明白过来:“是不是今晚那个躲在你怀里的小男生?”
贺斯扬觑了他一眼:“刚才在里面你不是还说人家是女生?”
“哇靠他长得那么€€€€漂亮,还穿了裙子,我刚睡醒肯定会认错啊!”汪颂凯觉得自己很无辜,“你不会是向他们经理去要联系方式了吧?”
贺斯扬有点无语:“我要联系方式不会直接向他要?”
“那你要了没?”
“没有。”
“不是吧!”汪颂凯十分惊讶,“不应该啊,你们不是一直抱在一起说悄悄话?我感觉你应该很喜欢他,不管怎么样至少要个联系方式吧!”
贺斯扬自己承认自己喜欢是一回事,被别人发现喜欢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就像刚才邱昱问他是不是喜欢阮知宁一样,他没有否认但实际上也并没有承认。
眼下也是如此,贺斯扬默默反驳汪颂凯的话:“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也没有那么喜欢,没必要去要联系方式。”
已经快要凌晨三点了,对于来Land会所消费的客人们来讲这个时间一点都不算晚,“Land”精致繁复的招牌将会一直亮到太阳升起。汪颂凯叫了代驾,此时代驾正好出现在门口,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上车之后汪颂凯又困得开始打哈欠,他坐在贺斯扬的左侧,嘀嘀咕咕地说自己先眯一会儿,等到了目的地再让贺斯扬叫醒他。
他身形一歪就倒在了车座上,右手一不小心拍到了贺斯扬的左手手腕。指尖顿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汪颂凯痛得嘶声,指责贺斯扬是不是对他有意见。
贺斯扬视线一低,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表上。他怀疑卢秉哲的无赖传染给了汪颂凯,因此很无奈地跟汪颂凯讲明明是他自己不小心。
车厢里还有挥散不去的酒味,贺斯扬降下车窗。道路两旁飞驰的景色令路灯缩小成一个个亮色的点,成像于视网膜,仿佛变成了一副像素画。
今年的生日和去年似乎没什么不同,朋友们的祝福,成堆的礼物,吵吵闹闹的生日宴,直到天蒙蒙亮聚会才散场。窗外吹进来的风吹得贺斯扬有些睁不开眼,他偏过脸慢慢把车窗升了上去。
“贺斯扬……”汪颂凯说着睡觉,嘴里却在喊贺斯扬的名字。
“什么事?”
“生日快乐,祝你长命百岁。”
“已经是昨天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