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知宁埋在被子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念叨什么,贺斯扬听不清,把人从自己怀里挖出来。阮知宁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橘黄的灯光落在他眼睫上,被贺斯扬用指腹揉开了。
“哥哥我好困……”阮知宁感受到脸颊上轻微的触碰,终于讲了一句清楚的话,“让我再睡五分钟……”
身体里还残留着昨晚极致的愉悦感,短暂的分离果然令贺斯扬极度不安,表现在阮知宁身上就是变着花样折腾他。一夜的时间并不能删除昨晚的记忆,阮知宁脑子清醒过来就能记起昨晚自己到底说了哪些话。
有各种奇怪的允诺,比如每天都要聊天;跟周时出去玩要把玩乐的内容都分享给他,拍照、视频都可以;认识新朋友一定要告诉贺斯扬,阮知宁没什么防范心,必要时可以把自己已经有男朋友的事情告诉他们。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被逼着喊了各种称呼。昨晚阮知宁第一次喊了贺斯扬的名字,连名带姓。尾音含在齿间,装腔作势地恼怒,喊出口以后却丝毫没有底气。
贺斯扬咬阮知宁的耳朵,吐息落在耳廓。阮知宁控制不住地颤栗,他听到了贺斯扬的声音,说他觉得好听,让阮知宁多喊几声。
后来还有“哥哥”,还有……阮知宁一个激灵忽然清醒了,他猛地抬起头,正好跟一直看着他的贺斯扬对上了眼睛。
“哥哥,几点了?”
“七点。”
阮知宁磨磨蹭蹭地坐起来,全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酸痛。贺斯扬瞧着阮知宁难受地皱着脸,伸手去拉他,按着阮知宁的腰让他靠在了自己身上。
“还早,我给你揉揉。”
语气温柔,态度诚恳,好像罪魁祸首根本不是自己一样。可是只有阮知宁清楚上了床以后的贺少究竟有不正经,贺斯扬坐起来一点,阮知宁靠上他胸膛,不太舒服地眨了眨眼睛。
贺斯扬拿开阮知宁想揉眼睛的手,告诉他:“眼皮有点肿,可能是昨晚哭太多了。”
“过会儿我拿毛巾给你敷眼睛。”
阮知宁一转头就注意到了贺斯扬惨不忍睹的脖颈,他愣了一下,好奇地凑过去,去摸上面的牙印。
带着淤血的齿印经过一晚上的时间倒是已经不再疼痛了,阮知宁温热的指尖触上去的时候只能感受到皮肤底下规律跳动的脉搏。他摸完每一个齿痕,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哥哥……你看起来好惨哦。”
阮知宁下意识地想到了一个比方,话不过脑脱口而出:“好像是被小狗咬了一样。”
说完房间里便陷入了诡异的寂静,贺斯扬抱住阮知宁,把下巴搁在他肩窝一直闷闷地笑。阮知宁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就是那只小狗,他挣脱不开贺斯扬的怀抱,又觉得难为情,满脸尴尬地转移话题:“哥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贺斯扬很给面子地附和阮知宁,去蹭他发烫的耳朵,用阮知宁平时说话的腔调去夸奖他,“你好可爱哦宝宝。”
洗漱的时候阮知宁提到了刚才自己做的那个梦,贺斯扬面不改色地听完了,很淡定地安慰阮知宁:“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
阮知宁思考片刻,语出惊人:“所以不是哥哥跟我说分手,是我跟哥哥说分手吗?”
偶尔贺斯扬会觉得阮知宁一直是在跟自己装笨蛋,说不定自己现在还在被他骗,全世界最聪明的应该是阮知宁才对。离飞机起飞还有不到三个小时,阮知宁说这种诛心的话不是铁了心不想让贺斯扬好过。
好在阮知宁自己也觉得刚才那句话很荒谬,他冲着镜子里的贺斯扬笑,摇摇头,迅速说出了下一句话:“那也不可能呀,我那么喜欢哥哥怎么会跟哥哥说分手。”
两人大约是在八点左右退的房,阮知宁让贺斯扬喊他早起也是为了能再跟贺斯扬一起吃顿早餐。临近过年每一家早餐店里都有不少人,贺斯扬抬起眼睛看着对面的阮知宁被馄饨烫得直抽气,提醒道:“慢慢吃。”
阮知宁点点头,干脆先放下勺子去跟贺斯扬聊天。往年贺斯扬大概会在正月初三以后出国旅游,有时候是跟家人有时候是跟卢秉哲那些朋友。如今家人和朋友都在计划今年的旅行,而贺斯扬同样也在计划自己该在什么时候回A市。
在昨天贺斯扬的手机屏幕已经换成两人去露营地拍的合照,昨晚一起看电影的时候阮知宁一不小心瞥见了。他十分惊讶,贺斯扬留意到他的目光,开玩笑似地去拿阮知宁的手机,问他有没有做一样的事情。
“有。”手机被拿走,于是阮知宁凑过去点开微信,把微信聊天背景展示给贺斯扬看。阮知宁换的照片是自己之前在山庄偷拍贺斯扬的单人照,贺斯扬看完以后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好像越来越幼稚了。
以前俞智铭没分手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在小群里秀恩爱,那时候大家都嗤之以鼻。眼下贺斯扬离那个大家嗤之以鼻的位置越来越近,然而真当体验过这种感觉之后,他还发现自己蛮乐在其中的。
早餐店里开着空调,很暖和,热乎乎的早餐吃进肚子之后就变得更暖和了。阮知宁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馄饨,让它凉得更快一点。然后他低着头,突然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哥哥,我有点想你。”
贺斯扬听清了,看了看自己,有点疑惑:“我不是在这里吗?”
阮知宁应了一声,抬起头笑得很乖巧:“你还没走我就已经开始想你啦!”
一直以来贺斯扬都很好哄,现在也是。贺斯扬望着对面阮知宁直勾勾的眼神,忽然觉得自己当当笨蛋也还不错。
九点四十五分的飞机准时起飞,阮知宁送完人从机场回到家。他打开门听见周时的声音,探头望进去果然发现周时坐在客厅里在跟徐凤英聊天。
“回来了回来了。”徐凤英见到阮知宁笑呵呵地说道,“小贺回家了?”
茶几上堆着不少礼盒和水果,都是周时送来的。在阮知宁来之前他已经听徐凤英讲起了几天前阮知宁那个热心朋友小贺,如今周时和阮知宁对上眼,他狠狠瞪了阮知宁一眼。
两人在家里待了一会儿便出门了,一走出小区阮知宁的脑袋就挨了好几下。周时咬牙切齿地责备阮知宁,说他胆子太大,擅自把贺斯扬带来见面,毕竟谁也不能预料以后徐凤英会不会知道自己动手术的钱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他们已经有很久没见了,不过看周时活蹦乱跳的模样就能知道他过得还不错。被这么一提醒阮知宁也吓了一跳,跟周时保证他一定会好好保守这个秘密。
周时看阮知宁总觉得他不争气,就跟卢秉哲之前看贺斯扬也觉得他不争气一样。不过周时很快察觉到一个细节,他觉得阮知宁比以前开朗了许多。
飞机头等舱有较为私密的个人空间,飞机起飞了好一会儿贺斯扬终于停止了思考。他从微信联系列表里翻出一个人,敲下一行字,发送了消息。
消息几乎是秒回的,朋友惊讶地打了一排感叹号,诧异贺少怎么会突然对小玩具感兴趣。
贺斯扬懒得多说废话,提了自己的要求,让他尽快制作出来。
在上流圈子做这一行客户的隐私肯定是保密的,朋友跟贺斯扬保证自己会在两天内把东西寄到他家里去。
除夕那天早晨阮知宁收到了一个快递,他拿到房间拆开。里面是一个通体黑色的礼盒,不大,右下角印着烫金色的花体英文字。
贺斯扬有跟阮知宁讲自己寄了一样东西给他,阮知宁看到那个低调精致的礼盒以为是贺斯扬送他的新年礼物。他有些好奇地打开,看清里面的东西后瞬间怔住了。
几秒钟后礼盒迅速被合上,阮知宁直直地盯着那个犹如潘多拉一般的礼盒,脸红得说不出话。
作者有话说:
快了哦,大概下个月月初完结吧。
第23章 “新年快乐咯。”
阮知宁站起又坐下,拿着手里那个烫手山芋坐立难安。手机屏幕停留在微信聊天界面,周时发了消息来说自己快要到小区了。
今天阮知宁跟周时约好了要出去一趟,如今他做贼心虚,生怕自己不在家徐凤英会来房间里翻他的抽屉。阮知宁站在原地转了一圈,慌慌张张地蹲了下去。
卧室里响起一阵€€€€€€€€的声音,阮知宁跪在地板上把手里的黑色礼盒塞进了床底下。床上的手机很快振动了起来,阮知宁抬起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伸长手划开接听键。
“人呢?再墨迹就迟到了。”
“来了来了来了……”阮知宁忙不迭地应着,藏好礼盒以后又觉得不放心,趴在地板上重新低下头去看礼盒的位置。
“哪儿来了!没看见你人啊!阮知宁你哄傻子呢!”
被周时一催阮知宁心里更急了,他赶紧整理好床单站起来。可蹲得太久腿麻了,站起来的时候人没站稳,脑袋“砰”的一下撞上了床沿。
“……嘶!”
周时听见了那声很重的响,他愣了愣,皱起眉:“你在干吗?”
这一下撞得结结实实,阮知宁捂着脑袋痛得眼前都是亮晶晶的星星。他缩在床尾捱过那阵钝钝的疼,才去回答周时的话:“一不小心撞到了……我现在就下楼。”
电话那头的周时嘀咕了几句,估计是提醒阮知宁小心一点。阮知宁晕晕乎乎地站起来,打开门,客厅里都是喜庆洋洋的红。
对联是昨天贴好的,徐凤英跟苏莲红一大早就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了。阮知宁走到厨房跟她们说了声,徐凤英手上在包饺子,转头看见阮知宁通红的眼睛,奇怪他是怎么了。
“没事刚才揉了下眼睛……”阮知宁走到玄关换好鞋,临走前多嘴问了一句,“苏阿姨你今天不拖地吧?”
苏莲红回答得很快:“今天不拖地。”
阮知宁放下心,打开门跑下了楼。
辞旧迎新前的最后一天,阳光灿烂,天气特别得好。公交车在这条道路尽头停下,阮知宁跟周时提着好多东西走了下来,福利院门口停着的车比以往多了一些。
“好像重新粉刷过了。”两人站在门口石砖前,阮知宁看着上面儿童福利院那几个字,偏头对周时讲。
“嗯,去年来的时候我记得你说这字都掉漆了。”
周时是在福利院长大的,与阮知宁成为朋友以后每年过年前阮知宁都会陪周时来这个地方。福利院的院长还是那个老院长,唯一不同的是她看起来比去年更苍老了一点。
其实以周时的性格他是很容易被家长们看中的,以前阮知宁问过周时几次,为什么不愿意被领养。
周时没有回答他,后来阮知宁发现他是不想回答,于是也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
院长办公室有很多人,大多数都是从这个福利院出去的,趁过年前大家都回来看望看望。阮知宁陪着周时跟老院长聊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两人的影子被阳光拖得好长。
“每次来都不开心干吗还要逼自己每年都来……”阮知宁被阳光晒得睁不开眼,他安慰周时,又说不出“明年不来了”这样的话。周时伸手去捏阮知宁的脸,像寻常那般笑:“谁说我不开心了!”
阮知宁任由周时捏着自己的脸玩,一句话听起来断断续续的:“我都陪着你……来这么次了,我又不是真的……笨……”
周时“哈”了一声,被阮知宁逗笑,很灵活地转移了话题:“我觉得我说阮知宁是笨蛋应该没人会反驳我吧?如果不是笨蛋怎么可能会跟贺斯扬谈恋爱呢?”
“……怎么突然说到他了。”阮知宁拍掉周时的手,疑惑地看着他,“周时,你现在还反对我跟哥哥谈恋爱吗?”
周时瞄了阮知宁一眼,联想到阮知宁曾经告诉自己两人相处的一些细节,无比庆幸贺斯扬是真的喜欢阮知宁的。但凡换一个人来,阮知宁都要被骗得哭都哭不出来。
“没有。”
阮知宁有些惊喜:“你赞同了吗?”
“也没有。”周时忍不住去敲阮知宁的脑袋,“是你在谈恋爱,你自己开心就好!干吗这么关心别人的感受!”
“我是很开心啊……不开心怎么可能跟哥哥谈恋爱。”阮知宁反驳周时,声音不大听上去倒是理直气壮。周时便顺着他的话去反问阮知宁:“那万一有一天你不开心了呢?”
郊区比市区的风大,两人走到福利院对面的公交站,准备坐相反方向的公交车回市区。阮知宁听到周时的询问怔了一瞬,皱了皱眉又很快松开了。
“……不开心应该就会分手吧?”阮知宁歪过头望着周时,语气不是很确定,“谈恋爱是双方的,我不开心哥哥应该也不会开心,两个不开心的人在一起……应该谈不了恋爱吧?”
周时非常惊讶阮知宁会抱着这样的想法,或许是周时惊异的眼神太明显,阮知宁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向周时示意:“……车来了!”
“宁宁……”
阮知宁连忙打断周时的话:“不过我现在很喜欢哥哥!哥哥应该也没有跟我分手的打算。我现在很开心,所以你不要担心我啦!”
隔着一个偌大的花坛喷泉,不远处是一套独栋的四层别墅。贺斯扬被杨若淑从房间里揪出来,命令他下楼去陪小辈们一起玩。
如今留在贺斯扬脖颈上的牙印已经很淡了。几天前贺斯扬回到家,杨若淑看着他脱外套,一眼就看见了他脖颈上显眼的印记。
老实说杨若淑确实被吓了一跳,以为他跟人家打架了,后来看清楚之后母子俩沉默地对视了几秒钟。最后杨若淑指了指贺斯扬的颈侧,说了一句比较含蓄的话:“看不出来那个孩子……”
贺斯扬神情平静,杨若淑瞧着儿子的表情,默默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快递已经显示签收了,贺斯扬却并没有收到阮知宁的回复。昨晚阮知宁跟自己说了今天的行程,按照如今的时间阮知宁应该正在周时朋友的汉堡店里帮忙。
别墅里的家具奢华典雅,客厅里传来小孩吵闹的追逐声,听上去十分热闹。贺斯扬刚走到楼下就收到了卢秉哲的微信,他看了一眼,转过头冲杨若淑开口:“妈,我出去一趟。”
“€€!你去哪儿啊!”
“卢秉哲找我。”
卢秉哲找贺斯扬也是因为受不了家里吵吵闹闹的小辈所以赶紧找了借口溜了出来,贺斯扬开车去约定地点,路上终于收到了阮知宁的微信。
很简单的几个字,平铺直叙地陈述 :我在吃汉堡。
贺斯扬借着红灯的间隙回了消息,不过对方又不搭理他了,贺斯扬很难不会联想到那份十分出格的礼物。红灯转绿,贺斯扬踩下油门,思索阮知宁是不是生气了在跟他闹脾气。
接下来的时间里贺斯扬和阮知宁的聊天始终断断续续地持续着,只不过贺斯扬是秒回的,阮知宁是隔三四十分钟或者一个多小时才回一条消息。
这样的现象一直持续到晚上,周时在阮知宁家里吃完年夜饭。两个人又陪着徐凤英看了会儿电视,等老人家困了回房间睡觉,他们便拿着下午买的鞭炮跑到了小区楼下。
直到深夜阮知宁才洗漱完拨通了每日的视频通话,他进卧室前下意识地锁了门。贺斯扬接得很快,手机屏幕里显示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宁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