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去洗澡!”
室友把耳机重新戴了回去,随口问道:“阮知宁,你的脸好红。是很热吗?我觉得空调挺凉快的啊。”
“……没有!”阮知宁掩饰般地钻进衣柜,含糊地回答,“不热不热!我去洗个澡就好了!”
阮知宁拿好换洗的衣服匆匆忙忙地冲进了卫生间,还在通话的手机被他落在了书桌上。阮知宁锁好门才想起来自己没把手机带进来,卫生间里的镜子照映出阮知宁脸上的淤青。
他对着镜子愁眉苦脸地思考解决办法,突然间阮知宁眼睛一亮。他转过头,目光凝滞在身后的花洒上。
很快里面响起了水声,没过一会儿阮知宁出来拿手机。热水氤氲出雾气,原本清晰的镜子迅速变得模糊。
视频电话被接通的那一刻贺斯扬有些意外地挑起了眉,狭小的空间里萦绕着充沛的水汽。手机被放在花洒旁的置物架上,阮知宁站得有点远。再加上是前置摄像头,手机屏幕里只能拍摄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卫生间的光线并不明亮,阮知宁穿了一件嫩黄色的T恤。也不知道阮知宁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镜头是从他的下巴开始捕捉的,恰好没有拍到阮知宁的脸。
两人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阮知宁被养胖了一点,不过看起来还是很瘦。镜头里和镜头外颠倒了时差,贺斯扬这边阳光灿烂,他倚靠在沙发上沉默地望着手机里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T恤、裤子,最后到内裤,细腻白皙的皮肤一点一点袒露了出来。借着雾气的遮掩阮知宁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比起让贺斯扬看见自己的脸,不如让哥哥看自己洗澡。反正又不是没有被哥哥看过,两边对比下来肯定是现在这个情况自己最赚。
阮知宁小算盘打得很精,洗澡的时候心情都好了不少。他按顺序给自己抹沐浴露和洗发水,这两样东西都是贺斯扬同款,阮知宁行李箱里的所有日用品都是贺斯扬给他买的。
另一边,汪颂凯回到车上给贺斯扬打电话,发现他的微信一直处在通话中,因此干脆给贺斯扬发了微信消息。
手机振动了几声,贺斯扬以为是卢秉哲想叫他再等一会儿。他缩小视频的界面,汪颂凯每一条消息后面都带着感叹号。
€€€€你男朋友被人打了!!!
€€€€被打了脸!我跟俞智铭买了零食去找他玩!一看到他的脸都吓坏了!
€€€€不知道他身上有没有伤!他跟我们讲今天军训的时候摔了一跤!骗小孩呢这是!
手机右上方的主人公正在眯着眼睛给自己洗头发,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赔了夫人又折兵。贺斯扬重新放大视频界面,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阮知宁到现在都还没有露脸。
还有镜头里从一开始就特别碍事的雾气……贺斯扬眼神慢慢沉了下来,暗想他的小男友越来越聪明了,又觉得阮知宁的胆子确实越来越大了。
洗澡洗得太久容易引起室友的怀疑,阮知宁把手机放得那么远,就算贺斯扬说话也会被水声掩盖。
阮知宁洗完澡出来葛正宇依旧没有回来,他把手机丢在书桌上吹头发。吹头发前贺斯扬已经挂掉了视频电话,微信里躺着一条未读消息。
贺斯扬:吹完头发给我打电话,跟我解释一下你脸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
“啪”的一声,阮知宁没拿住手机,摔在地上吓了人一大跳。室友打完排位摘掉耳机,一转头就看见阮知宁弯腰去捡手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面色仓惶地走了出去。
阮知宁不清楚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难道是自己刚才洗澡的时候一不小心露了脸?不应该啊,他明明很小心的。
不管怎么样这条微信如今已经躺在了阮知宁的手机里了,而且贺斯扬看起来很生气。阮知宁站在走廊尽头来来回回地转悠,一边挠头发一边思索该怎么与贺斯扬解释。
大约是半个小时以后,贺斯扬的手机终于振动了起来。期间他同汪颂凯讨论了一下,决定先听听阮知宁这边的说辞。
电话接通后两边陷入短暂的沉默,现在快要晚上十点了,走廊上安安静静的。
阮知宁敛着眸子,惴惴不安地喊:“……哥哥。”
贺斯扬听着阮知宁那个语气就知道他害怕了,他默默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询问:“疼不疼啊宝宝?”
同样的问题汪颂凯问跟贺斯扬问是完全不一样的效果,阮知宁听到电话里贺斯扬熟悉又纵容的腔调,脸颊上被他极力忽略的钝痛仿佛找到了一个出口。
此时此刻阮知宁终于不用再伪装成无所谓的模样,他闷闷地应着,垂下脑袋委委屈屈地回答:“很疼的……”
“现在也很疼吗?”
“嗯,一说话就好疼。”
“那为什么要跟别人打架?”阮知宁轻轻软软的语调听起来很像是在撒娇,贺斯扬心疼他,皱着眉又松开,语气平静,“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本来阮知宁还回答得好好的,听到这个问题突然不吭声了。贺斯扬感受到他的抗拒,换了个角度去问阮知宁:“是室友吗?”
“……是。”
“长得怎么样?”
“长得很高……力气也很大,看起来很凶。”
开学之前阮知宁也曾在微信上跟同班同学聊过天,那时候贺斯扬并没有听他讲起过有这么一个人,说明两人的矛盾是在开学后才发生的。
生活上阮知宁没有任何坏习惯,他那个性格也不可能主动去找别人麻烦。在阮知宁身上能让他打架的原因少之又少,贺斯扬简单猜想了一下,很快推测出了一个结论。
“是不是他先来招惹你的?”结合阮知宁的外貌,贺斯扬的语气冷了下来,“宝宝,他平时骚扰你么?”
其实阮知宁根本瞒不住这个原因,贺斯扬多问几句阮知宁就忍不住开口了:“没有,不是……他恐同。”
贺斯扬怔了一瞬,手机那边阮知宁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上贺斯扬买给他的鲨鱼拖鞋,小声说道:“……他说我是同性恋,昨天晚上哥哥来接我被他看见了。”
“今天中午我有点中暑,趴在桌子上休息,他说我是娘娘腔……”脸颊上的淤青隐隐作痛着,眼下阮知宁复述事情的经过也没有一点后悔的意思,“哥哥,我不想他这么说我。”
B大的校内论坛在每年新生军训开始就热闹起来,晚上十一点左右,一个标题为“校园暴力?亲眼目睹大一某宿舍楼对其室友施暴。”的帖子被顶到了最上方。
对于任何学校来讲校园暴力都是一个非常敏感的字眼,校内论坛采取匿名的方式,把事情经过描述得绘声绘色。帖子底下有许多跟帖的人,大部分是学长学姐在表示震惊,有小部分大一新生在想方设法地解码。
€€€€我靠!不会是我们班的那个人吧!下午他来军训我看到他的脸!他跟我说是摔倒了!明眼人都看出来他是被人打了!
€€€€哪个哪个哪个!快告诉我!
€€€€我好像也知道是谁了……是不是亚麻色卷发长得很漂亮的那个男生……我朋友是颜控,下午见到他也去问他了……
€€€€卧槽这么一说我也知道是谁了!
€€€€啊啊啊我也知道了!他跟我是一个班的!今天天气超热,下午他还送了我几个退烧贴,说是在校医室买来的。他说看我热得脸色苍白担心我中暑,叫我悄悄贴着不要被教官发现。我跟我姐妹说我第一次碰见这么细心的男生!啊啊啊我现在好生气!他跟谁住在一起啊?!我要替天行道!
帖子在半个小时内有了将近两千的回帖,这个异常的帖子立刻被论坛管理员发现。几分钟后帖子被删除,同时校方非常重视里面的内容,在深夜给各个班级的辅导员发送了通知。
阮知宁对此毫不知情,宿舍熄灯后阮知宁躺在床上看贺斯扬给他发的微信。
贺斯扬:为什么想要瞒着我?
知宁:哥哥,打架打输了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而且哥哥知道肯定会担心我。
贺斯扬:可是我还是知道了,现在也很担心你。
被贺斯扬这么一提醒阮知宁忽然意识到自己那点拙劣的小心机全被发现了,他迅速打字:哥哥是怎么知道的!
贺斯扬:这不关键,宁宁,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知宁:什么?
贺斯扬:我们在一起以后你好像越来越会自己拿主意了,有时候我会觉得没有我也没什么要紧。
黑暗的环境里只有手机屏幕发出黯淡的亮光。似乎被戳中了心事,阮知宁愣愣地望着手机屏幕,看见那个深蓝色头像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我们又不是一般的关系,宝宝,为什么越来越不想依赖我了?
第63章 “他一定无法拒绝。”
阳光直射在琉璃色窗框,在不远处的墙壁上显映出斑斓的色彩。卢秉哲在酒店大厅等待了片刻,身后的电梯门打开,贺斯扬从里面走了出来。
酒店建立在闹市区,街道融合了现代与古典的氛围。如藤蔓般的阶段蜿蜒曲折,虽然这两人都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国家,但每次都被这复杂的路线弄得头疼。
这里的气温大概只有A市的一半,卢秉哲被时差折腾得头晕脑胀。他不停地打哈欠,催促贺斯扬动作快一点。
“国内也就十二点,平时这个时候我还在蹦迪。”卢秉哲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看着贺斯扬很真诚地询问,“我是不是年纪大了?”
贺斯扬上飞机前只带了一件黑色外套,如今他穿上那件黑色外套,随口回答道:“吃午饭的时候你喝点酒就不困了。”
这次出国两人是来找一个设计师寻求合作的机会,他们把新公司的受众群体放在了年轻人身上。不过按照贺平巍给他们的联系方式,卢秉哲始终没有联系上这个设计师。
石头砌成的道路两旁到处都是那种非常有艺术氛围的小酒馆,卢秉哲看得口水直流,一脸蠢蠢欲动的模样。
在朋友们眼里贺斯扬心情好跟心情不好都是同一个表情,卢秉哲在一旁自言自语说了一大堆,一扭头看见贺斯扬面无表情地对着导航找他们吃饭的那家餐厅。
卢秉哲歪着头一拍脑门,突然记起来一件事:“贺斯扬!你是不是快生日了!”
贺斯扬身形一滞,转过头迎上卢秉哲的目光,也在同一时间记起来一件事。
“你这什么眼神?”
“阮知宁也要过生日了。”
卢秉哲愣住,随后才反应过来:“你们连生日都要凑在一块儿?”
“他比我早一周。”
卢秉哲算了算时间,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正好赶上我们回国。”
贺斯扬应了声,卢秉哲又来了兴趣,问贺斯扬要给阮知宁买什么生日礼物。
“我还记得去年生日是我把你叫到Land,你才能跟宁宁认识的。”卢秉哲开始往自己脸上贴金,“这么算起来我是不是你们俩的媒婆啊?”
远处有一个建筑物,白色圆塔高顶,是这个地区的标志性建筑。两人边走边聊,没多久贺斯扬就被一个穿着打扮非常潮流的街头摄影师拦住了。
摄影师用英语询问贺斯扬能不能做他的模特,而贺斯扬对这种事似乎习以为常,非常熟练地拒绝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卢秉哲幽幽叹了口气,语调古怪地感慨:“怎么每次来你都要被他们抓住啊?这群摄影师的眼光不管过几年都是一样的?”
他觑着贺斯扬白T恤黑外套的普通装扮,语气酸酸的:“也没有哪里特别啊,我也很帅他们怎么不找我拍啊……”
贺斯扬任由卢秉哲发癫,也没有搭理他,这个话题被揭过后卢秉哲又开始讲关于那个帖子的后续。
帖子是卢秉哲和汪颂凯一起琢磨出来的,他们把事情闹大,最终目的当然是为了让葛正宇吃处分。
B大很少会给学生处分,就算有最多也只会保留一年。汪颂凯不仅打算要葛正宇吃处分,还要延长葛正宇的处分时间。最好是让这张处分跟随葛正宇大学四年,这样他拿不了奖学金、评不了班级优秀,还要接受同学们异样的目光。
汪颂凯从贺斯扬那边知道了葛正宇是怎么说阮知宁的,几个朋友气得脸都黑了。连俞智铭这种天生好脾气的人都发了火,扬言明天要去阮知宁宿舍把那个大块头狠狠揍一顿。
“你打得过人家吗还说要揍人!”汪颂凯无情吐槽道,“从小到大你跟别人打架哪次打赢过!”
“那叫贺斯扬来!每次他跟别人打架他都能赢!”
“你看看他现在人在哪!你现在开架飞机去国外接他?!”汪颂凯十分疑惑为什么这么多年俞智铭可以一点长进都没有,“小傻瓜,动动你的脑子。我们现在揍他反而会给他机会,他会反过来说我们报复他。”
发生这样的事贺斯扬也不会允许阮知宁继续住宿舍了,不过贺斯扬的小区和阮知宁家离B大都不算近。卢秉哲给贺斯扬提建议,叫他干脆去看看新房子。
新房子要离B大近,也要离贺斯扬的新公司近。而新公司地理位置是在CBD,如果他们没记错这段时间附近正好有一个新小区要开盘。
“所以你现在有什么计划?”再过一个路口就到他们预约的餐厅了,卢秉哲既八卦又关心,想从兄弟嘴里撬出点有用的信息出来,“要不要我帮你去问问新楼盘?”
贺斯扬正在思考他和阮知宁的感情问题,听到卢秉哲问题一个接一个,中断了自己飘浮的思绪。
他抬起眼看卢秉哲,说了句“暂时不需要”。
“等我回国再说吧。”
微信上那个问题并没有得到回复,当时贺斯扬等了五分钟,却没有等到阮知宁的答案。
聊天框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时不时地出现,说明阮知宁正在措辞该怎么回答贺斯扬。其实贺斯扬在问出口之前也希望是自己多想了,然而阮知宁的反应显然是被贺斯扬说中了。
时间已经太晚了,贺斯扬也没有强行去逼问阮知宁。他让阮知宁早点休息,甚至还给他发了一个晚安的表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