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穿衣镜的时候,他瞧了一眼自己。
胡子拉碴,面色难看。
连西装都皱巴巴。
像极了被抛弃后的可怜人。
啊。
裴文杰想了想。
他就是那个被离婚的可怜虫没错了。
*
他打车到了喜相逢的时候,梁逢不在,只有姜危桥一个人看店,外面买馄饨的队伍还长后厨的厨师们忙着在做堂食。
姜危桥见他来了,刚要打招呼,看到他脸色愣了一下。
“怎么了这是?”姜危桥把他迎进店里,找了个角落坐下。
“梁逢呢?”
“他早晨出门了,有个哥们儿开车来接的他。”
姜危桥话音未落,裴文杰又是一阵胃痛,脸色煞白。大概是他的不舒适感太强烈,姜危桥都没了平时的玩世不恭。
“您没事儿吧,我送您去医院?”
“我没吃饭。”裴文杰哑着嗓子说,“有吃的吗?”
“我让后厨炒两个菜?还有粥和烧卖。”
裴文杰摇了摇头:“我只要梁逢做的。”
“那就下点馄饨吧,早晨梁逢还包了一些,放在冰柜里的。”
“好……”
姜危桥去安排后厨给下馄饨,裴文杰有些焦虑地一直敲桌子,过了好一会儿姜危桥端了几个小菜上来,放在桌上。
“这都是梁老师自己做的,给咱们员工下饭吃的小菜。裴总您一会儿试试。”姜危桥看了一眼腕表,“我得去接楠楠了,梁老师嘱托过我,他下午没回来我去接孩子。”
“我去吧。”
裴文杰站起来,晃了晃,姜危桥连忙把他按住,无奈道:“您得了吧,饿得都快晕倒了,接什么孩子啊。先吃饭。”
裴文杰沉默了一下,没再坚持。
姜危桥瞧他那样子,松了口气,穿好衣服走了。
过了十分钟,就有后面新来的厨子给他端了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上来。
他吃着馄饨的时候,有个穿着黑色羽绒服,有些秃顶的男人进来,左顾右盼,遇见服务员就问:“你好,我找个人?”
“找哪位?”
“梁逢,梁逢在吗?”
“您找我们店长啊?他出去了,没来。”
那个男人哦了一声,好像有点失望,人却没走,在距离裴文杰四张桌子的门口位置坐了下来。
起先,裴文杰饿得头昏眼花,根本没注意他。
可是过了二十来分钟,姜危桥带着楠楠回来了。
两个人刚踏进门口,男人就站了起来:“楠楠?”
梁楠脚步一顿,接着往姜危桥身后缩。
“怎么啦?不认识了我?你这孩子这才几天?我是你爸!我是贺力勤!”
贺力勤冲过来就要抓梁楠,被姜危桥拦住,顿时不高兴:“你谁啊,拦我?”
“你哪位?”
“我她亲生父亲,可以吗?”贺力勤说,“你给我过来,贺楠。”
“我叫梁楠!”楠楠鼓起勇气冲他大声说,“你不是我爸,我爸是梁逢!”
贺力勤终于把他拙劣的微笑收了起来。
“你这个忘本的赔钱货!要不是你,梁逢能走到卖身这一步?啊?如今他跟金主都离婚了。钱也没了,又开始卖馄饨。都是你的错。肯定是你拖累了他。”
梁楠眼眶红了:“你胡说。什么是卖身,我听不懂。”
贺力勤哈哈大笑:“听不懂。老子给你解释,听好了€€€€”
他话没说完,裴文杰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叔叔。”梁楠抱住他的腰,哭着说,“他骂爸爸。他欺负人。”
裴文杰摸了摸他的头,抬头去看贺力勤。
“啊,你是!你是裴文杰!我电视上见过你!”贺力勤顿时殷勤了起来。
“你什么事?”裴文杰不算客气,冷冰冰地问他。
“听说你们离婚了,我来看看。”
“我和他离婚跟你有什么关系。”
“楠楠是我孩子啊。你不给我钱,我怎么养她。她怕是要没书读了。”
“梁楠的监护权已经转移给了梁逢吧?法律上你们没什么关系。”
“那可不能这么说。”贺力勤无耻到极点,“她是我闺女,有我的血脉,我就是她亲爸,怎么也不会变的。”
“所以呢,你想怎么样?”裴文杰问他。
贺力勤顿时笑弯了眼:“是这样的。梁逢是我死了的老婆的弟弟。你跟他分手,我不得替他姐姐要点儿精神损失费吗?所以我就连夜来帝都了,可把我一通好找。我跟你讲,上次给我那五十万我输光了,来帝都的路费都差点没凑齐。你可千万要多给我点儿啊。这次一百万吧,路费也给我报了。”
他自言自语地说着。
每一句话都像是从茅厕里捞出来那样臭气熏天。
裴文杰感觉自己对面前的人一阵恶心,焦躁的感觉开始叠加,暴怒的情绪危如累卵。
可是贺力勤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维里,没有出来,得意忘形地想要讨论近乎:“哎要我说裴总,您怎么这么快就厌倦了梁逢啊。是不是他不够漂亮,还是他床上功夫不行?”
“嗡€€€€”的一声。
裴文杰脑子里最后的理智断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一拳揍上了贺力勤的鼻梁。
贺力勤跳起来捂着脸嚎叫:“你打我!你敢打我!你€€€€”
裴文杰猛地又是两拳,直接把贺力勤撂倒在地。
手关节很痛。
可是他一点不愧疚。
裴文杰拽着他的衣领提起来,又是一通猛揍,把所有的厌恶,所有的郁闷通通发泄了出来。
直到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怒气冲冲地回头去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梁逢已经回来了,死死拽住他的袖子,对他说:“可以了,文杰,可以了。再打就要送医院了。”
裴文杰松了力,把贺力勤扔在地上。
这时候他才察觉指关节火辣辣地痛,好几个地方都在流血。
可是贺力勤比他糟糕更多。
他鼻血流得到处都是,鼻青脸肿地从地上爬了几次才爬起来,指着裴文杰颤抖着说:“我要报警!我要报警!你给我等着€€€€”
裴文杰送了他一个字:“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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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有别的办法慢慢收拾敌人。可是偏偏选了最粗暴直接的方式。
始终理智的人,在某些时刻的失控,也是一种爱得很深的表现。
我还蛮吃这种的。
第86章 欢迎回家
裴文杰从拘留所里放出来,是在三天后。
三天前他状态就不好,现在可以称得上很糟。高级西装又脏又旧,衬衫皱得没了形。胡子长了出来,头发乱七八糟,再加上他三天没洗澡,身上的味道可以说让人退避三舍。
可以说,从现在的裴文杰身上,看不到一丁点儿富家公子的气质,完全就是一个狼狈的、失意潦倒的男人。
他右手上还潦草地捆着纱布,把那天揍人的伤算是护住了,左手捏着西装从拘留所的大门慢慢出来,一路沉默,直到走到来接自己的车旁边。
谭锐早就在他出门的时候已经从车里下来,给他拿了件大衣披上。可是裴文杰没瞧他,越过他看看四周,像是在等什么人。
“别看了。”谭锐说,“梁逢没来。”
“……哦。”他沉默了片刻,开门进了车。
“贺力勤那会儿报了警,警察后来跟我说,本来你这个情况怎么都得关个五天十天的,因为贺力勤出言不逊在先,所以给你压缩到三天。罚金也只罚了五百块。”谭锐发动了车子跟裴文杰说。
谭锐也上了车,边系安全带边问。
“所以他没事?”裴文杰问,“如果不是他先说话不干净,我为什么揍他?”
“先动手的就是情节重一些。”谭锐说。
裴文杰脸色不好:“走。”
谭锐开车上了朝阳北路,笑了一声:“关朝阳区拘留所就是方便,离你家近,开车一会儿就能到。”
裴文杰习惯了他时不时的阴阳怪气,于是没说话,等他下一句。
“其实你完全可以不在那时候收拾贺力勤。”谭锐又道,“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他过得难受。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
“如果是你妻子被人泼脏水。你在那个时候也忍不住的。”裴文杰说。
“这倒是。”
“贺力勤现在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