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祁年看他一眼,笑了一声:“你在干什么?”
喻修景顿了一下,说:“喝水啊。”
徐祁年看着他,声音很长地嗯了下,喻修景才反应过来,说:“我这个太烫了。”
徐祁年把自己的水杯拧开,问他:“要加点我的吗?我的是冷水。”
喻修景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有几秒没说话,带着防备地看着徐祁年。徐祁年也没生气,又把自己的杯子盖好,说:“那你晾会儿吧。”
徐祁年说话的时候其实有股北方口音,但喻修景也没问过他是从哪里来的。
短暂尴尬之后,喻修景轻声补了句:“谢谢你。”
季一南在做题,他们四个都没去看成绩,但前面看完成绩的同学纷纷朝他们这边望。李不凡醒了一下,抬头就问:“怎么了?出成绩怎么看着我们?”
他用手肘顶了顶季一南:“一南,不会是你考了个倒数吧?”
季一南很无语地看着他,李不凡又装作惊讶地指着自己:“不会是我考了第一吧?”
徐祁年没忍住笑了声,喻修景也说:“那还是他考了倒数更有可能。”
李不凡转过身切了下。
这时班长柳意婷走过来,把徐祁年叫去了办公室。他一走,旁边的同学才敢靠过来,那学习委员敲了敲徐祁年的桌子,很兴奋地和喻修景说:“你捡到宝了啊。”
喻修景看着他。
“这可是年级第一,而且分数高得吓人,昨天晚上成绩出来之后改卷子的老师还复查过他卷子才敢确定这个分数。”学习委员语气夸张。
李不凡啧啧几声,拍了拍季一南肩膀,被他抓住了手腕朝旁边一掰,李不凡连声喊痛痛痛才被放开。而喻修景只是嗯了一声,从笔袋里掏出一支笔准备写一下上堂课布置的英语作业。
学习委员见他不感兴趣,就转身走了,去抓下一个人分享。
喻修景拿着笔,却不怎么看得进去。他知道也许徐祁年成绩会很好,但没想过这么好。
这不是一种比较,也不是羡慕,更不是嫉妒。
就是单纯的……复杂吧。
下一堂课,张晨刚进来总结了一下这次考试,同时为前几名的同学发了学校定制的奖状。
徐祁年在讲台上领了那张纸,和张晨纲说谢谢老师。张晨刚拍拍他肩膀,说:“每次这样的奖状可以都好好保存,提醒自己保持进步。”
徐祁年说一定会的。
然而当天晚上,喻修景被妈妈赶去楼下扔垃圾,回来的时候走廊里站着两个收废品的人,来带走徐祁年门口那堆垃圾。
徐祁年穿着一身黑色衣服,撕了手里一张纸递过去,声音冷淡地说:“这个也扔了。”
喻修景站在台阶上,看见那张纸就是张晨刚上午发的、让徐祁年好好保管的奖状。
隔了几秒徐祁年才看见喻修景,他们对视一会儿,喻修景先偏开眼,转身上了楼。
第二天喻修景在楼下吃早餐的时候就遇到了徐祁年。徐祁年和他买了一样的东西,坐下来和他一起吃。
桌子很小,又矮,两个大男生坐得都挺辛苦,喻修景动了下膝盖,就不小心撞在了徐祁年的膝盖上。
他想道歉,但抬头的时候徐祁年还低着头吃东西,没有看过来,那句对不起就被喻修景咽了回去。
他们坐一样的地铁,喻修景走在前面,徐祁年不远不近跟着他,两人同时摘了包过安检,喻修景拿走自己书包的时候徐祁年也伸出手勾走自己的。上了地铁,徐祁年坐在他身边,喻修景心里烦,把一本英语书翻得chuachua响,徐祁年抬手一把摁住他课本,骨节微微隆起。
“再翻要坏了。”
喻修景把自己的课本一扯,拿走了。
晚上下了晚自习也是这样,他们中间隔着一段距离,默契,又莫名其妙地一起回家。
连续这样一两个星期,李不凡都发现了,有天课间和喻修景一起站在阳台上吹风的时候还问他:“你怎么一直和徐祁年一起走?”
喻修景低着头,正要说话,徐祁年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我住他家楼下。”
夏天很热,喻修景穿着校服,后背能感受到徐祁年身上散发的热气,隔着一小段几乎可以忽略的空气烫着他。
喻修景没说话,走了,李不凡哎了一声也没把他拦下来。
徐祁年盯着喻修景背影,一只手卡在校服裤子的口袋里,轻轻提了提嘴角。
晚上喻修景回家的时候徐祁年仍然跟着他,还比之前都跟得紧。喻修景心里烦躁,走得快了不少,一个没留意,差点要撞上前面的人时,被徐祁年扯着短袖校服的袖子拉回来。
喻修景后背磕在徐祁年突起的锁骨上,两人都疼得嘶了一声。
“你这也太瘦了点,身上全是骨头没有肉的。”徐祁年抬手捏了捏喻修景肩膀,但喻修景手一甩就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这个动作稍微有点反应过度,喻修景很快自己也意识到了。两个人就这样在人人匆忙的地铁站里对峙,徐祁年面色不佳地望着喻修景,而喻修景不敢看他,只是垂头盯着地面。
过了一会儿,徐祁年问:“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喻修景没有马上说话,徐祁年就打算放弃了,转身走了几步,他听到喻修景追上来,在他身边用不大的声音说:“我不太习惯和谁很熟悉,不是讨厌你。”
他们走上扶梯,喻修景侧着身,站在比徐祁年低了一级的台阶上,仰着头:“谢谢你刚才拉我。”
徐祁年手搭在电梯扶手上,别扭地嗯了一声。
他讨厌徐祁年吗?
喻修景觉得不是。
他没有那么容易讨厌一个人,就跟他没有那么容易喜欢一个人一样。
他只是看不懂徐祁年,也真的不习惯太陌生的人和自己太近。
上了地铁,徐祁年先在最边上的座位坐下来,他身边还有两个连着的位置,喻修景没有坐那个和他挨着的座位。
徐祁年沉着脸,好像不经意地偏了下头,喻修景才攥紧手指坐到他身边去。
这天以后喻修景没有躲着徐祁年,也不再摆出那种很不喜欢他靠近的表情。有一次中午吃饭,他看到徐祁年手里除了餐盘还端了一碗汤,甚至主动给他拿了筷子。
喻修景把筷子递给徐祁年的时候看见他愣了一下,徐祁年接了筷子,把自己拿过来的那碗汤放在喻修景手边,又起身去装一碗新的。
李不凡看着他们一来一回,凑上来问:“不闹别扭了?”
喻修景觉得他用的“闹别扭”的说法很奇怪,不适合徐祁年和他的关系,但又不知道该换怎样的词语,所以没说话,弓着身子喝了一口汤。
徐祁年重新回到座位上,他们开始吃饭。
*
作者有话要说:
社交牛杂和社交恐惧,互相不能理解对方的世界。
第07章 P.07 那时他甚至还没醒,就跟着跌出了车厢。
快到期末,七月份的重庆像一个大蒸笼,把人摁在里面上火蒸。可惜这么热的天气,他们还是需要上体育课。
学校一向强调学生的体育锻炼,所以高中以来,不论天晴还是下雨,他们的体育课一节都没有落下。不过好在体育老师也知道他们目前高三,学习压力大,没有安排过什么体力锻炼、拉练之类的变/态项目,一般只需要在操场上跑两圈,再做一做准备活动,其他时间由大家自由安排。
喻修景通常跟着李不凡和季一南先去学校小卖部转一圈买点东西再回来,如果能找到人,李不凡和季一南可能会去打篮球,喻修景就在篮球场旁边的看台上找个阴凉的位置看他们玩儿。
只不过现在这项活动又多了一个成员,徐祁年。
为了防止汗水弄湿衣服,干掉之后又感冒,他们都会带一件自己的T恤过来。徐祁年经常会把袖子往上卷到肩膀的位置,两条手臂上肌肉流畅漂亮。
他篮球打得很好,而且这种只是同学之间玩玩的打法,他一般不是特别在意输赢,所以很多人爱和他打球。
喻修景坐在远远的看台上,座位边摆了一圈饮料和零食,都是给场上那三个人拿的。
旁边还有一些过来乘凉的人,以及少数要抓紧这点时间学习的同学。
时不时有人交谈,但那些声音,连同篮球场上此起彼伏的喧闹一起,在喻修景耳边显得十分模糊。
他身体不是特别好,尤其是夏天的时候。
这个季节比冬天折磨人,对于喻修景来说。
为了防止被太阳晒得满脸红,他每天都要花上很长的时间涂防晒霜,体育课课前还需要特意去卫生间补。但尽管这样也不能完全避免,喻修景在这个季节,皮肤非常容易泛红发痒。
太阳太大会让他精神不好,胃口也因为炎热的天气变差。
喻修景拧开手边的矿泉水喝了一口。今天拿水的时候老板说常温的卖完了,要的话需要等一会儿他去开一箱新的,但是当时喻修景想他们可能急着回去打球,就说不用了,拿了一瓶冰水。
一口咽下去,喻修景感到自己的喉咙好像被一把冰刀劈开,直直插进胃里。
柳意婷就坐在旁边,本来她在和同坐的女生聊天聊得正开心,一偏头瞥到喻修景脸色,吓了一跳,抓着他手臂问:“你不舒服吗?”
她这样一问,许多人都看过来。
喻修景的脸被太阳晒得很红,眼神也耷拉着,十分疲惫的样子。
他知道这算正常现象,只是今天还有些中暑的迹象。
喻修景摆摆手,说:“我休息会儿就好了。”
“你回教室吧?”柳意婷站起来想扶他,但手伸到一半就没动了,“我找个男生带你回去?”
喻修景正想说不用,徐祁年踩着台阶上来了。
他刚在球场上跑了十几分钟,还喘着气,脸上全是汗水。
“怎么了?”徐祁年看了眼喻修景。
“他有点中暑,我想找个人带他回教室。”柳意婷说。
“去一下医务室吧?”徐祁年抬了抬喻修景手臂,还弯腰凑近了看他脸。
喻修景偏头躲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喜欢上手碰,慢慢站起来的时候他感觉脑子里一阵眩晕,眼前黑了几秒。
他听见徐祁年哎了声,睁眼时自己已经趴在他后背。
徐祁年蹲下来,手捞着他膝弯,和柳意婷说:“我带他去医务室吧,应该就是中暑了。”
柳意婷说好,看着徐祁年几步迈下楼梯。
球场上李不凡和季一南也跑过来,李不凡把季一南的帽子摘了,踮着脚盖到喻修景头上,和徐祁年说:“他不是很能晒太阳。”
“你们下课就走吧,我带他过去就行。”徐祁年交代一句,转身跑了。
喻修景模模糊糊没什么意识,他知道自己被徐祁年背着,很想下来走,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徐祁年也没说话,他喘气的声音一下一下,携带着滚烫的气息,在喻修景耳边不断的响起。
因为现在徐祁年背着他,所以这个声音显得更清晰,更真实,让喻修景知道自己现在不是睡着了在做梦,只是因为短暂中暑而头晕。
徐祁年带他进医务室的动静很大,加上他完全趴在徐祁年后背,像已经晕过去一样,医生和护士立刻围上来,几只手扶着喻修景把他挪到小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