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昨天才下了暴雨,但此刻阳光强烈,稍微抬一点头就被晃得眼花,大家精神状态都不好。
导演忍不住发了脾气,手里喇叭一摔,指着天大吼:“你要是赶着挣钱那你现在就走!”
李秋楠也知道是自己的问题,这么多天以来总算诚心诚意道歉一回。他先对着整个剧组的工作人员鞠躬,又对着导演鞠躬,最后还对着喻修景鞠躬。
徐祁年很轻易就发现,场上的所有工作人员,除了看导演的脸色,就是看喻修景的。
但喻修景站在场中间,被好几个镜头同时拍着,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耐烦。
于是他开玩笑似的问了一句:“你们都很怕他吗?”
绵绵不用反应就知道这个他是说喻修景,她倒没有说怕或者不怕,凶或者不凶,而是说:“喻老师很严格的。”
徐祁年嗯了一声,说如果是在片场的话,我知道,他还看着喻修景,但前面站着不少工作人员,被层层围着,过了一会儿,徐祁年才说:“但是他现在没有在生气。”
徐祁年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偏头,绵绵望了他一眼,他仍旧有些散漫地望着前方。
第12章 N.12 不确定他是否已经换了联系方式
喻修景的确没有生气,他生气的时候会给人强烈的压迫感,只会说简单的几句话,但都足够严厉。
在片场的时候喻修景很少主动和别人搭话,很少参与别人的聊天,很少讲除了演戏之外的事情,在镜头之外,很少有什么表情。加上他在圈内的地位和合作过的人对他的印象,大家都觉得他脸色稍微冷一点,大概就是在生气了。
花费的时间比之前安排好的长了很多,到凌晨的时候总算快要结束。
徐祁年其实也困了,但他没有说,只是出去抽了几次烟。
最后一次往回走时,绵绵迎上来,说:“已经拍完了,景哥去卸妆了,您上车等他吧。”
徐祁年没有拒绝,点点头朝外面走。
他坐在越野后座,很快喻修景也开门上来。
尽管喻修景知道徐祁年就在车里,但看到他的时候喻修景还是顿了一下,一只手撑在门框上,手指蜷缩了一下,他才回过神上了车。
“让你等久了。”喻修景礼貌地说。
徐祁年好像是有些累,所以仅仅只是嗯了一声。
越野摇摇晃晃上路,喻修景实在撑不住,睡着了。
等他醒来时,还有很短的一段路就要到酒店。绵绵看了一眼手机,朝后座说:“酒店门口有狗仔,悦姐说我们下车的时候注意一下。”
喻修景模模糊糊应了一声好,又靠了一会儿,才坐起来,从车上的一个背包中翻出两只鸭舌帽和两只口罩,把其中一套递给徐祁年。
“我也要吗?”徐祁年问。
“不戴会被拍很多。”喻修景拉了拉自己口罩,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车在酒店门口停下。
绵绵先下了车,酒店的保安也在门口将车围起来,但当喻修景和徐祁年走下车的时候,旁边的狗仔还是一拥而上。
徐祁年发现情况比他想象得差一些。
摄像头不断地发出咔嚓声,闪光灯没有停歇地闪烁,喻修景留意着徐祁年的情况,眼睛被晃了几下,很不舒服地骤然偏过头。
突然他侧脸被徐祁年手掌盖住,徐祁年稍微一用力就将他整个人往自己怀里压了一半。
喻修景额头抵在他衣领,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周围镜头声音更甚,但喻修景已无力去思考。
进了大厅徐祁年才将喻修景放开,但身后还有摄像头,两人并没有离得很远。
电梯门合上,徐祁年衣领上属于他的味道好像还在喻修景鼻间没有散去。数字往上跳,在沉默中,喻修景说:“谢谢。”
一声道谢,将方才尚有些不清不楚的氛围打散。
徐祁年仍旧十分冷淡地答:“嗯。”
喻修景没有在意,偏头问绵绵:“悦姐睡了没?”
“没有,她和邬总还在谈事情,”绵绵看了一眼徐祁年,“景哥,悦姐说明天等你们都休息好了,再去和他们聊。”
“邬祺还不走吗?”喻修景问。
“邬总好像这次要留久一些。”绵绵也不是特别清楚。
在他们聊到邬祺的时候,徐祁年垂在身边的手轻轻蜷起来,但他面色毫无变化,微微抬着头,直视电梯门。
到了走廊里,绵绵才将徐祁年的房卡递给他。
“就在景哥房间旁边。”
“谢谢。”徐祁年接过来。
喻修景的房间在最里面,徐祁年先到了,抬手刷开门。
喻修景脚步顿了一下,又回过身,在徐祁年要进去的时候叫住他:“我们能加一个微信吗?你有换过吗?”
分开五年,喻修景没有见过徐祁年发朋友圈,不确定他是否已经换了联系方式。
喻修景眼神闪烁两下,在走廊的灯光下,他的两只眼睛很亮,很晶莹,好像徐祁年是他的心上人,朝徐祁年要微信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值得小心翼翼。
“我是说,如果需要联系你……”喻修景还没解释完,徐祁年就打开手机走过来。
他调出二维码的界面,正中间头像的那个部分,和喻修景联系人列表里留下的徐祁年曾经的微信号不一样。
原来他猜的没错,徐祁年已经换了账号。
喻修景点了添加,有些狼狈地说:“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他推门进了自己房间,徐祁年已经同意了他的申请,屏幕上出现一排徐祁年朋友圈的缩小图。
去看前任的朋友圈,本来就是一件不够洒脱的事情。
有一点没变,徐祁年还是不喜欢发日常,朋友圈里大多数是转发一些和他研究方向相关的文章,他设置了仅展示半年的朋友圈,所以喻修景很快就翻到了底。
他又再次意识到,五年,说长不算很长,说短不算很短,但终究变成一片无法窥探到的空白。
室内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徐祁年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
他靠在床头,处理完手机上的工作消息,打开了喻修景的朋友圈。
里面没有任何日常,几乎全部是在转发宣传海报。
看了一会儿,他退出去,点开屏幕上的企鹅图标。
消息列表里只有一条末尾带着红点,徐祁年读过之后退出来,朝左一滑,标为未读之后回到桌面上。
第二天喻修景十点多才醒过来。
前两天都没怎么休息,他实在太累。
刚睁眼动了动,喻修景觉得浑身要散架了,又躺了一会儿,他才起床,给绵绵发信息问她醒了没。
绵绵很快回复说醒了,还问:徐老师怎么样了?我给你们带早餐上来好吗?
喻修景:我先问一下。
他点开昨天晚上加的微信,对话框里还是那句系统发送的:现在你们已经成为好友,快来开始聊天吧。
喻修景问他:【醒了吗?醒了我就让助理拿早餐上来。】
发完信息,喻修景等了几秒,就关了手机扔在一边,长出一口气。
手机震动两下,他才捞回来,看到徐祁年说:【醒了,在哪里吃?】
喻修景:【我房间吧。】
徐祁年:【好。】
他和徐祁年说完,又给绵绵发消息:【把早餐拿到我房间。】
徐祁年过来的时候身上带着沐浴露的味道,头发也有些湿润,看起来像刚刚洗了澡。
但喻修景没有多问,只是让他在沙发上坐下来。
很快绵绵就来了,带着给他们俩买的早餐。
喻修景虽然最近不用再减肥,但也不能吃得太过,所以早上仍然主要是粗粮。
两个人坐在桌子的两边,徐祁年吃得很丰盛,而喻修景只是安静地剥着一块小红薯很薄的皮,手边还摆了一小碗芒果。
从前喻修景是不喜欢吃芒果的,徐祁年还记得以前学校里会卖鲜切水果,每次他们一路过芒果,喻修景会拉着徐祁年很快地走过,不仅自己不吃,还很耐心地劝说徐祁年也不要。
徐祁年问他为什么那么霸道,如果他想吃的话不可以吗?
喻修景说他觉得芒果的味道不太好闻,眼睛飘到旁边的奶茶上,说要是我喝着别的可能会觉得好一点。
于是徐祁年给他买一杯奶茶塞在他手里,问他:“那现在你好点了吗?”
喻修景就笑了,一边说我真的没有想喝奶茶的意思,一边又吸一大口,像兔子吃东西那样,把嘴巴塞得满满的,很慢地咽下去。
那时徐祁年还以为喻修景永远都不会喜欢吃芒果,是讨厌到不能接近、难以下咽的程度。没想到五年之后,喻修景可以让一碗芒果放在他手边,还能没什么表情地吃下去。
他忽然意识到,人的喜好并不会一成不变。
他们走进容悦房间的时候,那张餐桌被清理得很干净,还摆上了一束新鲜的花。
徐祁年对花没什么研究,只是觉得香得有些过头。
房间里只有容悦,她邀请徐祁年坐下来,喻修景就跟着他坐在他对面。
绵绵给他们倒了温水便进了其他房间。
“今天我们是想聊一下和徐先生接下来合作中会面临的一些问题,”容悦开门见山,“首先很感谢您愿意在这个时候帮助我们澄清,目前网上舆论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控制。”
徐祁年轻轻摇头,打断她:“对于接下来我需要做的事情,你们有合约吗?”
“有。”容悦已经明白了徐祁年的意思。
她在圈内工作多年,习惯了说话的时候层次分明,虽然不至于长篇大论,但确实有很多恭维的语句。
而徐祁年喜欢直接一点,效率第一。
容悦将提前准备好的合同推给徐祁年:“上面写明了我们的付款方式,在您配合我们完成所有的事情之后,尾款会准时打到您的实验室。”
合同的内容喻修景也没有看过,他拿走容悦的那一份,翻开来。
其实条款很简单,主要是徐祁年需要在这部戏的拍摄期间长期探班,以及如果这部戏结束之后确有必要,在双方协商的情况下,徐祁年仍然需要配合他们的工作。最后是保证条款,徐祁年在公众场合发表的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的言论,必须严格按照他们的要求来。
目前这部电影的拍摄时间还有不到两个月,最后的戏份在重庆城内。而徐祁年在这边的工作,也刚好在相同时间面临收尾。
“可以。”徐祁年拿起桌面上的笔,很痛快地签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