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修景被他的动静吵到,翻了个身,背对着徐祁年,好像又睡了,但突然身体抖了一下。
那一下很激灵,徐祁年也被吓到了,抬手拍了拍喻修景后背,才感觉他的呼吸逐渐放缓。
之后喻修景没有提过这件事,徐祁年也没有追问。
他们一起刷题补习,到了晚上喻修景就回家,也没有再和徐祁年一起看电影。
那天晚上喻修景把自己撕开一个洞,又很粗暴地堵回去,想装作一切都没发生。
第二天要开学,喻修景晚上要回去的时候,徐祁年把他摁在座位上。
喻修景不知道徐祁年要说什么,他很怕他问自己到底怎么回事,因为徐祁年站在他身后,他看不清楚徐祁年的表情,只剩心脏砰砰跳着,显示自己的紧张。
“怕我问你啊?”徐祁年手掌盖着他后脑勺搓了一把,“那我不问吧,明天早上记得等我上学,别自己跑了。”
喻修景点点头,又站起来,拉开门很快地跑了。
晚上喻修景没有睡得很好,早晨又醒得很早,醒来之后喻修景饿了,收拾好先跑下楼去吃早餐。
他在他和徐祁年经常吃东西的那家小店坐下来,给徐祁年发了条消息:【我醒了,在楼下吃东西,你差不多下来跟我说一声,我先给你点东西。】
现在时间还很早,徐祁年应该还在睡觉。
喻修景要了一碗粥,配一叠小菜,还要了一笼包子。
平常他早上都不会喝粥,因为吃东西的时间很少,粥又很烫,没办法吃,今天倒是时间多。
等喻修景差不多吃完了,徐祁年才给他回:【豆浆油条,我马上下来。】
他来得比喻修景想的快,老板正好端着徐祁年要的东西走过来,徐祁年人就跟在后面。
喻修景是背对着门坐的,徐祁年在他身后,书包脱下来扔在旁边凳子上,喻修景一看到就知道徐祁年来了,跟着后颈被他温热的手捏了捏。
“起这么早?背着我偷偷学习啊?”徐祁年坐下来,先喝了一口豆浆,小声说今天的好甜,喻修景就凑过去问我能不能尝尝。
徐祁年拿给他,他喝了一口,说:“还好吧,也没有很甜。”
徐祁年快速吃完早餐,他们一起去上课。
班里他们是最早到的,后来陆陆续续来了人,他们前排的座位却一直空着。
喻修景偷偷拿出手机给李不凡发了条短信问他在哪里,还问徐祁年:“他们不会是忘了今天开学吧?”
“我觉得不太可能。”徐祁年说。
等到早自习都下了,李不凡和季一南还是没有来,中途他们班主任张晨刚还来过一次,看到空位也没有说什么,说明他们很有可能是请假了。
喻修景没有收到李不凡的回信,就给季一南发,这次总算有人回复了。
季一南说:【李不凡生病了,前几天住院,昨天刚刚出院,我和他在一起,没事的。】
喻修景:【怎么突然生病要住院了?严重吗?我可以过来看看他吗?】
隔了一会儿季一南才回复:【周末来吧。】
“李不凡生病了。”喻修景和徐祁年说。
“啊?”徐祁年也有些惊讶,因为生病到请高三的假,一般可能就是有点严重了。
“我周末想去看看他,你要一起吗?”喻修景问。
“好啊。”徐祁年当然也会去。
周末早晨喻修景去敲了徐祁年的门,他还在换衣服,外套也没穿上就过来给喻修景开门。
喻修景背了书包,带着一些学习资料。昨天晚上他和季一南打电话,季一南说他们可以留久一点,一起在李不凡家里写作业。
“我马上就好。”徐祁年回了自己房间,喻修景就坐在沙发扶手上等他。
很快徐祁年就出来了,一只手拎着书包的一边带子,和喻修景一起往外走,问:“我们坐公交车过去吗?”
“嗯,其实也可以骑那个小电驴。”喻修景说。
“算了算了,”徐祁年赶紧摆手,“冬天,就是,会有点冷。”
“好吧。”其实喻修景觉得小电驴还要方便一些。
他们出去坐了公交车,到李不凡家里还要走一段路。
因为是高三生,所以他们寒假放的时间很短,两月中旬就开学了。现在重庆的天气还很冷,公交车 里倒还算暖和,下来之后风一吹,喻修景就被冻得缩了缩脖子。
“你这么怕冷的吗?”徐祁年看到他动作,问。
“有点吧,”喻修景朝徐祁年那边转身,倒着走了几步,“我每次都觉得你穿得好少啊,你们那边应该比重庆冷啊。”
“没有,”徐祁年轻笑一声,“我们室内一直有暖气啊,而且重庆的冷……”
徐祁年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我觉得重庆更冷。”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很快就走到了小区门口。
季一南在那里等他们,高大的身影很显眼。
“一哥。”喻修景和季一南打招呼,徐祁年也朝季一南轻轻点了下头。
一个寒假没有见到,喻修景觉得季一南精神状态好像不是很好,虽然穿着很厚的衣服,但从脸的轮廓也能看出季一南瘦了不少,眼睛很累,眨眼的速度很慢。
“走吧。”季一南偏了下头。
“怎么突然就生病了?我觉得李不凡身体挺好的啊。”喻修景说。
李不凡以前很喜欢玩极限运动,这些项目对身体素质的要求极高,喻修景知道李不凡平常的锻炼强度很大。
“不是、不太是身体方面的病。”季一南带他们走到一栋小别墅前,在小院子里停下来。
“小景,”季一南顿了顿,“等下你见到他,不管看到什么,不要表现得太惊讶吧。”
喻修景有点懵,“李不凡到底怎么了?”
他们还在说话,大门突然被打开了。
李不凡身上只穿了睡衣,脚上拖鞋也没有,扒着门探出头来,脸上还有几块油彩。
“你们来啦?你都不让我去接他们。”李不凡一边抱怨,一边朝喻修景招手让他进来。
喻修景和季一南对视一眼,跟上去了。
屋子里开了暖气,并不冷,喻修景在门口就脱了外套,站在他身后的徐祁年帮他接了衣服,和自己的一起放在旁边的沙发上。
刚才李不凡说话,喻修景并没有觉得他有什么不对,现在才意识到李不凡的奇怪。
他让喻修景进来,此时却好像完全看不见喻修景一样,一个人唱着歌,光脚往楼上跑。
他们跟着走上去,李不凡推开一个房间的门,喻修景走在最前面,一进门就站住了。
地板上放了很多颜料桶,墙上全是五颜六色的水彩,像是毫无章法泼上去的一样。
李不凡在一处空地坐下来,拿起旁边的刷子,朝墙壁上画。
“他刚刚从顶楼下来,我去接你们之前他在楼上唱歌。”季一南说完,在李不凡旁边蹲下来,问他:“脚不冷吗?”
“不冷,”李不凡笑着摇摇头,“我现在全身都好热啊一哥。”
“小景他们来了,我们可以一起去打游戏,好吗?”季一南问。
“好啊。”李不凡把刷子往颜料桶里一扔,又站起来,抓着喻修景的手朝外走,还扭头回来对徐祁年说:“走吧我们去玩游戏。”
客厅的屏幕连接着游戏手柄,四个人并排坐在地毯上。
游戏音效听起来很欢快,李不凡也一直在笑,但喻修景很难过。
李不凡生病了。
他肩膀垮下去,背靠着茶几,不是很有精神,但只要李不凡偏头和他说话,喻修景都会尽量笑着回应。
身边徐祁年很轻地拍了拍他腰,喻修景回不过神,站起来说自己想去一下洗手间。
季一南跟着起身,说我带你去,同时给了徐祁年一个眼神。徐祁年很快领会,往李不凡身边坐了一些,和他说:“我以前也玩这个。”
两人的声音渐渐小了,喻修景和季一南站在洗手间门口,季一南说:“是躁狂症,目前是轻度的,之前他有过一些可能造成伤害的行为,所以把他带进医院了,寒假他没有怎么跟你说过话,就是因为一直在治疗。”
“那现在呢?”喻修景一只手扶着门框。
他不了解躁狂症,只是听说过,这个病的名字不算好,一提到就容易让人联想很多危险的情况。
心理疾病成因复杂,难以理解,喻修景此刻只觉得自己脑袋发懵,好像还停留在李不凡让他进门的时候。
“现在已经基本稳定了,而且他也只是轻度,主要是会有些无法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我们想的是,可能下个星期就让他去学校,”季一南低下眼,“反正我会一直在。”
他们玩了快一天的游戏,中午有阿姨回来做饭,喻修景站在门边看,发现他们家里所有的刀具都被锁在一个柜子里。
正出神,李不凡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和喻修景说:“我生病了。”
喻修景愣了愣,回过头。
“其实我早就有一点觉得,从小到大我妈就说我太蹦€€,但是确诊之后还是有点接受不了。有时候我的那种躁很无意识,比如早上我跑到楼顶唱歌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李不凡笑笑,“反正把季一南吓到了,他把楼梯都给我封死了不让我上去。我只是轻躁而已,不会自杀的。”
“我有点怕我去不了学校……”李不凡叹了口气。
“没事的,你状态好一点就能回来了,在学校里我们都可以陪着你。”喻修景说。
“我会好的,”李不凡朝后退了一步,又露出那种极度快乐的表情,“肯定会的。”
李不凡转身跑了。
晚上晚餐结束,他们应该回家了。
四个人本来都坐在房间里,喻修景说不用送他们,就和徐祁年一起站起来朝楼下走。
带来的作业没有碰,又沉甸甸地背回去。
喻修景心事沉重地走到楼下,忽然没有摸到自己的手机,就转过身想回去找。
徐祁年在楼下喊他:“怎么了?”
“找手机。”喻修景回到刚才的房间门口。
门只是掩着,留出一条半掌宽的缝。
喻修景的手盖在门上,正要推门,顿住了。
房间里,季一南和李不凡都还坐在地板上。
只是李不凡不闹了,被季一南一条手臂抱着,安静地和他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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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