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叫你,你就出现了。
梁阁没有听清,不解地敛了眉:“嗯?”
祝余却又不解释,“你怎么来了?不是在考试吗?”
梁阁稍作思量,眼神不知道看哪,虚虚倚着墙,放空又随意,“啊,考试太紧张,我就跑了。”
“紧张得跑了?”
梁阁说,带了点夷悦的上声调,“对啊。”
明显是在逗他。
梁阁把奶酪棒给他,他是跑过来的,身上和手心都很热,怕把奶酪棒热化了,只提着个角拿着。
祝余靠在他旁边,从礼堂打开的大花窗看得到外面葱郁的榉树新枝,春日清和,他把奶酪棒含进嘴里,眼睫覆下来,“你胆子这么小的。”
回教室的时候,语文考试刚结束,一群人蜂拥涌在门口正要去看他的演讲比赛。
下午语文考试刚开始二十分钟,梁阁起身说去厕所,结果一去一小时,气得项曼青抱着手站在教室门口冷笑,就算憋死一个也不让他们出去了,提前交卷都不行。
祝余整个人下雨一样灰败,一声不吭地回到座位上。
“哟?这怎么了?结果怎么样啊?”
梁阁拿着祝余的奖品,一本黑色硬壳笔记本,“三等奖。”
霍青山批评他,“三等奖不错啊,有奖呢,怎么了祝观音,别要求那么高,不准难过!”
祝余转过脸来,还挺凶,“每个人都有奖。”
只有一二三等奖,没有参与奖,安慰奖,三等奖已经是最差的奖了。
“啊?那有分数排名吗?他排多少?”
梁阁说,“倒数第二。”
“呜。”祝余再次被会心一击,脑袋郁卒地磕下去,像滩史莱姆一样难过地黏在了课桌上。
第三十章 兄弟
但祝余很快抬起头,泰然自若地抽出缺考的那张语文试卷,“一个演讲比赛而已,没什么。”
“祝观音你不要难过……”
祝余风淡云清地笑,“没有啊,比赛输赢很正常。”
晚上没有回家,直接去小广场,春寒料峭,早春薄寒仿佛侵人肌骨,他在这种寒冷里围着小广场跑了快有十圈,仰头靠着体能攀登架的柱子,仍忿然不平。
他一想到当时站在台上被那黑压压的观众怵得开不了口,都觉得难堪又没用,再也不能这样丢脸了。
他心里其实是不太看得起英语的,所有科目中他觉得英语是最简单的,根本不怎么花功夫,他敢说今天这要是场笔试,没什么人能考过他。他是偏应试型的人才,他不在乎英语口语,无外乎是因为高考不考,高考要是考,明年他绝对一等奖。
他又较劲起来,英语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殖民语言吗?
第二天早自习前项曼青发了语文试卷,所有人都没念分数,单单念了梁阁,“梁阁,22分,把整张卷子抄一遍。”
“好。”
祝余觉得自己倒数第二的名次,都对不起梁阁抄的这张试卷,平复下的心绪又躁郁起来。
早自习下课英语老师就把他叫过去了,她知道他演讲拿了倒数第二,原是想激励开导他。
祝余一见她就想起自己在台上的那种渺小和无助,觉得自己是生生被她推上去的,有种闷闷地怨恨感,很不理智地直接说,“老师我知道语言很精深,但我只把英语当工具,我不会学这个专业,我只要能沟通。”
英语老师说,英语是一门国际化语言,说一口地道流利的英语会给你带来很大裨益。
他较劲起来,“谁知道?搞不好以后是汉语呢?”
“你这么有自信吗?”
他有强烈的民族自豪感,“是啊。”
他杠得办公室几个老师都笑了。
英语老师本来有些生气,也发现他钻牛角尖在较劲,也跟着笑了。
祝余在老师们和善的笑声里出来了,觉得自己犯了蠢,颇为郁闷地回到教室,梁阁他们不在,只有喻彤站在简希桌边和简希说话。
祝余昨晚跑完步回去洗过澡,在床上一想起演讲就翻来覆去,如今眼下青黑,十分困怠地打了个哈欠。
旁边两个男生见了,猥琐地开荤玩笑,“嘿嘿,班长你不会是晚上在被窝里三上悠亚看多了吧?”
“谁?”
两人不敢置信地看他。
“你不认识?”
“不是吧班长?三上悠亚你不认识?!”
祝余说,“我不知道。”
前面的喻彤突然说,“不会吧,一哭二闹三上悠亚额?”
男生震惊,“喻彤你!”
简希也回过头,“真不认识?”
他们再次震惊,“简希!你们怎么知道?”
简希耳朵上架了支笔,很淡地一瞥,“知道怎么了?你们以为在班上大声说这个很了不起吗?”
两个男生被她说得讪讪的,不好也不敢反驳。
祝余其实已经猜到了,无非和性有关,高中男生的脑子里大多是这些东西。
梁阁从后门进来,看见他们,“在说什么?”
祝余眼神纯澈,“‘一哭二闹三上悠亚’是什么?”
梁阁阴测测地掠了一眼。
两个男生霎时一耸,像做错事的小学生,低着头也不敢走,战战兢兢仿佛在那罚站。
祝余觉得梁阁天生有种可怕的气场压制。
当时纪律委员就任,他上去只说了句,“麻烦大家配合。”点个头就下来了。但从此全班仿佛笼罩在白色恐怖中,纪律肃然一清。
梁阁从来不记名字,多数时候都不说话,只偶尔自习课提醒一句,“不要吵。”祝余能明显察觉到梁阁说完这句话后,班上同学的脊背都坐直一些。
他记得军训教官特别喜欢梁阁,“梁阁出列,和我演示一下,你当首长。”
梁阁神情肃冷地立在教官面前,无由来一种狠厉阴沉的气势,仿佛寡言俊美的少年军官,“一令一动,立正,稍息,立正,站军姿一小时。”
“是!”
教官在队伍里直挺挺戳了两分多钟才反应过来,当下笑骂,“嘿!梁阁你他妈……”
全班都笑了。
其实最开始他们没那么怕梁阁的,就算早就听过他的名字,但他平时不怎么说话,也不惹事,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刷题看似没太大危险性。
真正开始怕他,第一个是李邵东,李邵东那时候鼻青脸肿遇见梁阁都要绕着走的样子太深刻。第二个是霍青山,霍青山虽然成天嬉皮笑脸,看似并没有什么距离感,但压根没人敢动他一下,梁阁第一次在教室里把霍青山掼到课桌上的时候,全班都吓得够呛。
别说霍青山后来整天黏在梁阁身边,偶尔耍宝还要被梁阁踹一脚。
梁阁说,“……是个对子。”
所有人都对梁阁能这么冷酷地胡说八道为之一惊,又为之一敬。
祝余都愣了一秒,“对子?那有下联吗?”
简希怀疑梁阁这辈子的文学细胞都用来救这一刻的急了,他稍作沉吟,“嗯,四五分裂六小龄童。”
你是真的牛逼。
祝余晚上回家还是搜了“三上悠亚”,他房里有部老台式,百度百科上说歌手演员,他还以为是自己思想太龌蹉。
直到看到下面“在日本有个叫三上悠亚的女孩,她命运多灾多难,在学校当老师被学生侵害,在医院当护士又被她的病人侵害,在别人家当保姆又被男主人侵害……”
底下关联着“三上悠亚 SM”“三上悠亚 无码”“三上悠亚 中文字幕”……以及露骨大胆的写真图,让人脸红心跳。
“满满,还没睡吧,你的校服……”
林爱贞象征性敲了下门就直接进来了,祝余手忙脚乱返回到桌面,惊魂未定地看向门口。
林爱贞看看他,又看看返回到桌面的电脑屏幕,就站在那里,明明什么也没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她进来把校服放在祝余床上,出门前只嘱咐了句,“没事,早点睡。”
还贴心地把门碰上了。
祝余感觉蒙受了不白之冤。
他当然不是不看这些,他极其偶尔地会看一下,胡乱看,并不记名字。他更喜欢文字,那种不直白的,含蓄而给人十足想象余地的。
下次还是用手机查吧。
当天又睡得晚,脑子里十分淫乱,第二天年级组通知开会,回来时浑浑噩噩蹭掉梁阁桌上一本书,叫《金牌之路》,应该是竞赛教材,他捡起来还给梁阁。
随口一问,“你们noi很多比赛吗?”
“嗯。”
梁阁的解释向来简短,祝余懵懵懂懂也没明白他说什么noip,省选,冬令营,国集,ioi,直到他说,“大学还能参加ACM。”
瞌睡一下醒了,“SM?”
托昨晚网页的福,他把ACM听成了SM,并瞬间回想起那些热辣的写真图,既惊又骇,竭力掩饰,“你以后也要……SM吗?”
“不一定,如果我读计算机的话。”
“计算机压力这么大吗?”
还要去搞SM。
梁阁想了想,“挺大的。”
毕竟秃头的不在少数。
“哦。”祝余故作平静地颔首,愣愣回到自己座位,没一会儿又缓缓转过来,“我挺尊重这个的,没事,很正常,虽然不被主流社会接受,但是压力还是要释放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式,我可以理解。”
“什么?”梁阁终于发现了端倪。
主流社会?释放压力?
上课铃响了,是政治课,政治老师是个很热情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上课很有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