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笋年光 第45章

梁阁眼神低低的,“有一个。”

唐棠都没想到梁阁会回答,她以为梁阁顶多又嗯一声或者说不知道,“就一个?”

“我确定的有一个。”

唐棠真有些意外了,梁阁极少议论别人,更遑论同学的绯色新闻,他从不关心这些,就算知道也绝不会说,今天居然还“我确定的有一个”?!

她笑吟吟地看着儿子,实在好奇,“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梁阁不回答,直到唐棠直勾勾盯了他两分钟,才好似敷衍地回,“你说了。”

唐棠一头雾水,“什么?什么我说了?别走啊!”

梁阁这次利落地起身走了。

干净,好看,爱笑,初恋脸啊。

第五十三章 追人

祝余走出天台门整个人就卸下来了,他手扶着楼梯栏杆,脱力般重重喘了两口气。

理智上来说,他绝不该说出让梁阁“再想想办法”这种无异于希望的话,可他刚才仿佛被魇住了,他分不清自己是被梁阁周身那种饱满、浓烈又干净的情绪支配了,还是单纯不想失去梁阁的缓兵之计。

但这无疑是个情绪的,错误的,会带来一系列后果的愚蠢决定,可他既不能回头知会梁阁“我后悔了”,也无力再为还未到来的后果纠结,暂且得过且过。

他稍作平复,神色自若地下楼去。

放假第一天,祝余一早起来去了市图书馆。其实新搬的小区很安静,但祝余挑剔地觉得安静得太过了,仿佛时时提醒着他家里再没有一个躺在床上斯文孱弱的男人笑着喊他“满满”了,他也再不用放假陪着去医院透析了。

他妈经常吃着吃着饭就哭了,回过神来连忙抬起胳膊把脸揩干净,生怕祝余瞧见。

祝余顺势垂下眼扒饭,装作一无所知。

他并不知道应对母亲突如其来的眼泪,因为这远不是他安慰几句,或做出什么保证就可以杜绝的。她应该有一个情绪宣泄的窗口,以后的日子她仍然会无数次因想起死去的丈夫而落泪,只是可能随着时间后延会频次递减。

收假之后高二会进行文理分科的第一次月考,祝余其实有些忐忑,他原本理科成绩就不如文科出彩,大多时候需要靠文科拉分。高一下学期的期末考试他发挥得那样好,没有任何一门拖后腿,是因为他复习得非常刻苦充分。他甚至用了个被学神们知道后贻笑大方的死办法,他把教材背下来了,背的还不是文科,是生化。

很傻,是个十足的笨法子,他知道理科应该整理框架,理解学习,但或许学习方法这种东西确实是因人而异,反正祝余觉得这个死办法对他是有用的。他上学期期末前那段时间空前焦虑,疯狂刷题,晚上延后一小时睡觉了还是睡不着,辗转反侧总觉得一定还有什么重要知识点遗漏了,可他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心里虚得不得了,于是破釜沉舟干脆把教材背了。

好在他记忆力不错,虽然比不上霍青山,但他也记得很快很牢。

他太想得到全免资格和奖学金了,他一定要得到。

小时候他爸带他临文€€明的小楷,说文衡山习字,日以十本为率,告诫他天道酬勤。

祝余上午花时间做了套理综题,中午随便吃了点东西,下午准备把错题和公式都再过一遍。

对面有拖动椅子摩擦地面的轻微声响,祝余不经意抬起头,看见文学社社长一脸“好巧”的笑。

鹿鸣的假期是阶段性的,高一双休,高二单休,到了高三每月只两天月假,高三这次赶上国庆也有三天假期。

祝余也回了个惊喜的笑,两人悄悄低语了几句,也没有说太多又继续各自开始学习。

祝余手机的屏幕突然亮起来,他拿过来一看,竟然是梁阁。

“语文作文要写吗?”

配了个小企鹅回头疑问的表情包。

祝余怔了一怔,他和梁阁上一次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三个月前,冷不丁看到手机上的消息,居然有一时的错愕。

久违的熟悉感让他心里泛起一阵酸涩的涟漪。

他忽然就不再纠结那么许多了,或许他要的就是这样,不需要刻意躲避梁阁,也不需要成为陌生人,只要还像以前一样聊天、相处就可以了。

隔着屏幕他也不觉得如何局促,几乎是回过神就自然地回复了,不知不觉开始聊起来,他仿佛有瘾似的不停发消息,熟稔得就像三个月的互不理会从不存在,又好像一天就要把这三个月没发的消息全部补齐。

发消息的间隙,他抬起眼看见社长的正六边形脸,猛地想起当初梁阁说社长长得像个苯环,没忍住一下就笑了。

社长见他突然发笑,“怎么了?”

祝余连忙掩了笑,摇摇头,面上很诚恳,“对不起。”

社长以为他是为在图书馆笑出声道歉,事实上他是为当着社长面嘲笑了他道歉。

下午五点他和社长一起从图书馆出来,边走边寒暄,社长作为应届高考生也问了他大学想学什么专业,还问他想不想继续留在文学社。

祝余都答得很含糊,他确实没想好以后要做什么,他没有特别向往的职业和工作,也没有什么梦想,他一切努力都是为了高考,他的想法天真而朴素,就是高考考到多少分就去那个分能去的最好的学校和专业。至于文学社,他是想继续留下玩一玩,毕竟高二课业还不算紧张,但是学长学姐们升入高三学业紧张已经快要退社了,他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留的必要。

他们走到分别的地方社长才调笑说,“我还以为你是学习特别认真的那类学霸,没想到你特意去图书馆玩了一下午手机。”

中途还边充电边玩。

祝余原本还没察觉这事,被社长一说顿时赧颜不已。

第二天他就没再去图书馆,但为了避免重蹈昨天的覆辙,他特意把手机放在客厅里,每隔一小时才出去一次。

放假三天,他和梁阁聊得虽然频繁,但和往常别无二致,没有任何暧昧内容,他甚至已经自我暗示梁阁其实并不喜欢他了,就是好朋友罢了。

四号开始复课,祝余早上起来洗漱,看见镜子里自己明显要更挺拔韧劲一些,他暗自比量过,他现在的身高在班上已经排第十四了,和简希并列。

为了拔个,他费了许多功夫,好不容易长到176,竟然没人发现!

他六点四十出了门,十月的清晨已经带着微微的冷意,空气中有秋天朦胧的薄雾,渐升的太阳在小区前投出一块光斑,让人心神怡旷。

祝余脚步轻快,视线往前一投,倏地就定在那了。

他看见梁阁高高挺挺地站在一棵赤楠旁,秋季校服的拉链敞开露出里面白色的T恤,背着个斜挎的单肩包,嘴里含着根奶酪棒,可能等得无所事事,低着头在踹地上一颗小石子,看见他来又立刻站直了,光斑晃过去,梁阁朝他抬了下手。

之前班上早恋频发的时候,祝余还想过,梁阁追人是什么样子呢?

原来梁阁追人也是要在楼下等的。

第五十四章 安慰

祝余心里那点自欺欺人的朋友情谊顷刻间悉数粉碎,他强自定下心绪,走上前时却仍然躁乱,没头没尾地问,“你发现了吗?”

梁阁不明就里,“什么?”

祝余难得显出些跋扈,“都告诉你了还问你做什么?”

他不太讲理地想,你既然说喜欢我,当然要清楚这些,所以你干嘛要喜欢我,做朋友不好吗?

梁阁沉默片刻,走到他身前来,掌心虚虚落在他发顶,朝自己那方比划了一下说,“长高了。”

祝余低下头去,闷闷地“嗯”一声,明明梁阁说对了,他却矛盾地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恐怕还是忧虑更多。

他们站在公交站牌那等车,祝余有点后知后觉的不自在,所幸没有等太久,公交车就来了。车上人虽然不是太多,却也已经没了座位,还有许多鹿鸣的学生,还有人拿着小册子在背。

他们拉着吊环并排站着,公交继续前行,车身有轻微的摇晃,人也跟着微微摇晃,偶尔会轻轻碰一下,梁阁间或垂下来看他一眼,旁边有女孩子小声背书的声音,除此之外明明什么也没有,祝余已经觉得暧昧得喘不过气了。

“今天月考。”

祝余神思不属地点头。

梁阁忽然问,“要打赌吗?”

祝余茫然地看他,“什么?”

“赌谁考得好。”梁阁垂下眼和他对视,眼神黑€€€€的很锋利,“输的答应赢的一件事。”

祝余有种被他困住的错觉,他没有回答,一是他在消化这件事,二是在权衡。

他这个人并不能很快进入一个新状态,或者说接受新坏境,他需要一个过渡的适应期,不管是高一刚进入高中,还是这次分科后,他都有力不从心的茫然感,何况他理科短板明显。

就算上次期末考他第四名,梁阁六十四名,他仍然直觉答应很不明智。

梁阁像洞悉了他的犹豫,又说,“我不会提过分要求。”

祝余躲避似的移开了视线,别过头去。

梁阁看着他耳后那颗小痣和皙白的脖颈, 倾下身在他耳边说,“很怕我吗?”

耳边温热的气息让祝余登时瑟缩,应激反应般立刻就出了汗,还惊得差点踩到旁边的人,一系列反应后才讷讷回嘴,“哪有怕,我什么时候怕你了?”

梁阁看见他眼珠在眼眶里仓惶地乱转,“现在。”

祝余喉结滑动,和他对视时欲盖弥彰地挺直了脊背,声音都不自觉扬起来一些,“我没有怕,我一点也不怕。”

“既然不怕。”梁阁直起身来,径自拍了板,“那就赌吧。”

什么呀?

祝余感觉这次月考实在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

月考是随机分的考场,坐祝余后面的是个干瘦的男生,他刚坐过去,后面那人就踹他椅子,贼头贼脑地探出头和他商量,“你是十班的吧?答案给我看几个行不行?”

祝余没有理会他,结果考试期间那人一直在后面蹬他椅子,祝余不胜其烦直接举起了手,后面恨恨骂了声“妈的”,立刻低着头不再作乱。

监考老师走了过来,祝余敷衍了过去。

连续几场考试都很不趁手,很没有题感,题型又新颖,做起来很烦躁。

他还记得国庆放假前化学老师说,“这次月考的化学选择题是我出的,很简单,我对大家要求也不高。”

班上已经开始欢呼了,化学苦手祝余暗暗松了一口气。

方杳安接着说,“全对就行。”

祝余此时焦头烂额地看着试卷,痛苦地闭了下眼睛,这叫很简单吗?

骗人!

月考结束后有大扫除,教室里闹哄哄的,好些人都在对答案,呜呼哀哉地说题目好难。祝余倦懒地回到教室,没看到后桌的王洋,“王洋去哪了?”

“胖胖扫环境区去了。”

高二都成熟了些,班级融合也更快一些,王洋任劳任怨地拿着三个扫帚走在两个女孩子后面。他们环境区面积不算小,清理起来很麻烦,为了快点完工回教室,打扫得很快,各自都出了些汗。

王洋走在后面,看见前面说话的任晴,任晴是新分进十班的,五官不算特别漂亮,但有股古灵精怪的活泼,她坐在王洋旁边,性格很好,还给他取了个新外号叫王洋洋。

王洋有时候会偷偷地看她,任晴正嘻嘻哈哈地笑,她可能有些热了,几下脱了校服外套,露出里面透色的T恤,能清晰地看到女孩子的内衣,王洋一眼瞥到脑袋里顿时嗡嗡作响,连忙低头不敢再看。

旁边的女生察觉了,“王洋还在这呢,你就脱衣服。”

任晴意识过来可能也有些羞窘,脸颊微红,旋即故作大剌剌地说,“王洋洋怎么能算男的啊,他只是一个胖胖!”却还是把校服穿上了。

王洋没有说话。

艾山吆五喝六地喊人下去打球,

祝余刚问完,艾山就过来了,勾肩搭背揽住他们就往外走,“走啦走啦,考完了打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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