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嘛。”
简希看到他们,愈加不自在,“行了,下来吧,我自己走。”
霍青山把她放下来,又活蹦乱跳地奔上前,嗓音都清越,“梁阁儿!”
他冲过来,一把搭在梁阁肩上,嬉嬉笑笑地,梁阁似乎问了他一句“高兴了?”不知道两个人又说了什么,霍青山笑着搡了梁阁一下,梁阁也笑了,压着他脑袋往下按,夕阳西沉,
祝余竟觉得十分美好。
“班长。”
祝余闻声回头,简希也正望着霍青山和梁阁,眼底隐约有些笑意,又笑着看他,“你以后欺负梁阁,别欺负太狠。”
祝余眼底有怔忪地愕然,我怎么会欺负他?
“他好像超级喜欢你。”简希走到前头去,“反正拜托你,不要虐待一个没文化的哑巴。”
简希来的第二天,霍青山就要下山了,那个小布溜站在庙门口瞪着他,眼睛红得要出水。
霍青山笑得咧出虎牙,小声和他说,“我还回来,等我竞赛完保送了,马上就回来,你告诉我小师叔祖啊!我走了小布溜!别哭,我就回来!”
下山路上艾山还在唏嘘遗憾,这么大座山,这么大座庙,怎么就没开放成景点呢?庙里都靠什么吃饭?
这附近有个十分宜居的海滨城市,马上要经历地狱般的高三,索性去玩一趟。
都到了海边,艾山又叫嚷要请客,结果不吃海鲜,还吃烧烤,又叫了两扎啤。霍青山滴酒不沾,就算艾山游说他“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他也不为所动。
祝余靠在沙发上玩贪吃蛇,梁阁被艾山灌了酒,精神恹恹地看他玩,看他吃到最大,又看他撞死,“啊,你头撞了它尾巴。”
祝余忿忿地说,“是它尾巴撞了我的头!”又说,“你不要看我,你一看我,我就会死。”
梁阁眼神懒懒的,一瞬不错地看着他。
祝余龇起两排白牙,凑近他,有虚张地恫吓,“再看,再看,再看就把你吃掉!”
梁阁一把掐着他腮帮子,直接把他拽过去吻住。
对面的霍青山虚弱又痛苦地伏倒在简希肩上,仿佛被万箭穿心,久久不能起。
前一天闹得太晚,第二天起来都下午了,祝余骑着辆租来的小电驴快活自在地载着梁阁停在他们跟前,梁阁坐在后座,下颌搁在祝余肩上,咬着根冰棍,瞳光无神得懒散。
霍青山抨击他,“梁阁你现在就像个小白脸。”
“哦。”
祝余对能载着梁阁四处走十分满意,踊跃献策,“我们去看海上日落吧,我和梁阁先过去,你们等下过来好吗?”
霍青山哀怨地看着他们骑车走了,简希突然说,“蛮有趣吧?”
霍青山不解地看着她,她笑起来,“梁阁谈恋爱的样子。”
祝余朝着海骑去,八月热得磨人,暑气都成了波纹状的热浪,整个城市都在这股热浪中扭曲。
正逢晚高峰,街上有川行的人潮和车流。
拥挤,溽热,喧嚣,即将隐没在山海间的太阳。
祝余心里有满涨的热意,仿佛澎湃万丈,停了下来,忽然想到什么,和梁阁说,有一点点难言地羞赧,“你再说一遍那个,就是舰长那个。”
“不知道。”
祝余回过头,难为情地小声提醒,“就是祝满满舰长那个。”
梁阁说,“哦,不知道。”
祝余哪里还看不出他故意的,“你知道!你快说。”
梁阁居然又跟着学腔,“你知道!你快说。”
“你又学我讲话。”
“你又学我讲话。”
“复读机!”
“复读机!”
祝余觉得他简直是个恶劣又幼稚的小学生,“梁阁!”
他真想让简希来看看,到底谁欺负谁呀!?还有什么哑巴像个复读机!?
梁阁终于没忍住笑了,“祝满满舰长。”很快又变得端肃意气,“领航员梁阁请求带你穿越银河。”
祝余握紧了车把,“好。”
出发!
第三卷 想和你蹦蹦跳跳朝夕阳奔跑
(狗血,drama,玛丽苏!!!慎入!!!)
第九十二章 高三
九月的清早天气澄和,六点四十,梁阁从餐椅上起身,对熬夜过度正有一下没一下嚼早餐的唐棠说,“等阿姨来收拾吧。”他背上书包,“来不及,我先走了。”
梁榭立即颠颠跑到他前头去,四肢呈“大”字努力抻开,拦在玄关,发财在他脚边毛茸茸地拱,“哥哥,口令。”
梁阁坐在玄关台阶穿鞋,唐棠跟了出来,懒洋洋倚着墙看他,环着手,漫不经心地问,“你那恋爱还谈着吧?”
梁阁动作滞了一瞬,又继续低头穿鞋,惯常含混地发出一个单音,不知是“嗯”还是“啊”。
“谈得怎么样啊?你那小女朋友是不也高三了?”
梁阁又那么应了一声。
“哥哥,你要说口令!”
“高三你别跟人提什么分手啊,你这保送了,耽误她情绪,影响人家高考,忍着,要不现在就分了。”
梁阁摸到公路车钥匙,拿着手机起身,“不分。”
唐棠笑出一声,“那人家要分呢?”
“哥哥,哥哥……”
梁阁扣上棒球帽,压低帽檐,“不分。”
他两手托起拦在玄关的梁榭,把他抱着放置到进后头去,机械地低声说了句,“哥爱你。”
边出门边低头按手机,给祝余发消息“我出门了”,手触到门把,又回过头来,“走了。”
九月还延续着酷热的暑气,道路两侧的悬铃木高得苍翠,祝余推着山地车从小区边的超市慌忙地跑出来,已经看到梁阁骑着公路车朝这来的影子,等人到面前,“你好快。”
他笑着拎起手里的冰棍,两支并连的,从中间掰开来,一人咬一根,冰凉的滋味在口腔漫开,骑着车风拂过来,轻快得有些不可思议。
进校时七点十分,军训的高一新生已经开始早训,穿着不怎么合身的军训服,矮矮黑黑的,看起来青涩又懵懂,祝余又不免回忆起自己刚进高中的样子,已经缥缈遥远得像上一世的梦。
以前总觉得长大和未来都好远,可暑假一结束,一下觉得未来好近,离长大也似乎一步之遥,现在进到高三,愈加迫在眉睫。
鹿鸣上一届高考成绩不差,但也说不上多亮眼,至少不如附中。今年状元在附中,姓颜,附中众望所归的男神,数物两门竞赛进国集,最后拿高考状元的大全才。
于是这届高三抓得尤其紧,除了周五的七八节课固定的“放风课”,只有月假了,班上也正是进入备战状态,无形的张力牵动着每一个人,氛围异常紧绷,下课时说话都忍不住放低音量。
开年级大会做“高考总动员”后,班上又召开了班会,方杳安站在讲台上,他总是不擅长开会讲话,碍了许久,“大家会不会觉得高三可怕,有压力?”
下面有热切的应答声。
“怎么办?我也有。”方杳安笑起来,“学校似乎对我们班期待很大。”
不谈竞赛,单说学业成绩,上次期末考,姚郡年级第一,祝余年级第二。
方杳安是真的压力大,他没当过毕业班的班主任,经验太少,而十班又是个虽然优秀拔萃却状况频发的班级,聪明淘气不安分,高二一年他就够心力交瘁了。
但这些都不能说。
“我想问大家,现在有明确的目标吗?或者俗气一点,梦想有吗?”不等学生应声,他又说,先认真想一想,下次月考总结我们再谈。
高二刚开始时先前的文学社社长问过祝余类似的问题,大学想学什么专业,祝余当时没有答案,现在依旧持续着这种茫然。
他要具体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没有细想过,但一定要是优秀的,从容的,绝不能是庸庸碌碌的。
虽然大多数人都不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种人,只能成为不得不成为的那种人。
不管怎么说,他不能让自己的高三出任何差错。
暑假结束,班上发生了一些变动,比如夏岚要出国,比如霍青山又回到学校。
班上同学在教室看到他都一时有些愣怔,是一种近似于尴尬和愧疚的状态,但霍青山毫无芥蒂地融合进去,和先前在校的每一天没有任何不一样。他很快又开始呼朋引伴,到哪都前拥后簇,会站在队伍前领着全班做课间操,也会跟学校里几个招摇的熟面孔混不吝地打闹,他又变得危险又耀眼,只是不再恋爱。
祝余想起他在寺庙里,用一片叶子遮住眼睛,脸抬着,在金色的阳光下寂寥又孩子气地说,他觉得学校又蠢又无聊。
他们又一起打球,艾山从青训营出来后就一直没白回来,自己都烦恼,“我也觉着有点黑了,怎么搞的,我还用了我妈的护肤品呢?”
霍青山说,“你还用护肤品啊?我以为你用的老抽呢。”
祝余笑得站不直。
周五早自习下课后祝余和郑子粤一道去新实验楼三楼整理往期刊,要和她细说一下事项,也算是交付,等到招新完毕,高三就正式告别文学社了,祝余也不懂自己是轻松更多还是难舍更多。
郑子粤对此十分郁郁,她没精打采地看着找期刊的祝余,心底说不出的怅惘和迷茫。
作为文学社下届的头部骨干,她还远没做好准备,前路困难重重,首先就是剑哥。
辜剑虽然对他们很好,却到底是个纪律老师,非常凶,嗓门又大又粗,平时虽然也笑嘻嘻地和他们开玩笑,但骂人的时候是丁点颜面不留的,遇到任何事第一句话就是吼,“祝余呢?!”
学长学姐们一走,他们就成了要抗事的“学长学姐”,既焦虑又不舍。
她想起第一次见祝余,还在高一文学社招新,她天生对人群中的帅哥美人自带雷达,一眼看到他坐在报名席上。那天下午天气好热又好闷,他情绪不高的样子,半垂着眼在玩一支笔,对周围嘈挤的人群有隐淡的烦躁,就算这样,都已经好看得清新脱俗了。
她马上哼哧哼哧挤开周身碍事的群众,一夫当关般豪情万丈地握着表拍在他面前的桌上,他抬头看她,眼珠乌湛有光,眼底的情绪从漠然到温煦几乎没有过渡,她怀疑他根本没看清她是谁,就对她笑了。
因为是祝余招进来,她就理所应当地跟在他后面叽叽喳喳,只觉得他性格和外表一样恪纯,温温柔柔的,几乎从不生气,可他明明能抗事又有魄力,实在过于周到可靠,所以明明他不想当社长,大家还次次都投他。
她想祝余高中之所以没谈恋爱,一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太忙了,班长,文学社社长,年级第二,还不论他平时参加的那些文体活动,每一项都要花费相当大的精力,简直难以想象这些东西如何平衡。
但听说梁阁谈恋爱了,她真想就近向祝余打探一下,但又怕祝余认为她聒噪又八卦,只好勉力摁下蠢蠢欲动的心思,忍得十分辛苦。
作为她乏味的高中生活一味必不可少的调剂,因为竞赛的关系,上学期很少在学校见到梁阁,她还以为以后就见不到他了,毕竟保送了,结果梁阁还是规规矩矩来上课了。
但她也没觉得梁阁有什么不同,还是神色冷,眼神空,倨傲得仿佛目中无人。
祝余正在看这期的校报,文学社还真采访了那个叫王晟颖的信竞生,写了一篇宣传稿,“……王晟颖以极大的热情和信心投入信息竞赛之中,如果说初中时只是崭露头角,那进入高中后两次NOI出色表现都无疑是其实力的最佳证明……面对竞赛男女比例的差距她说,‘我觉得首先不能有刻板印象,绝不能畏难,望而却步……从个体上来说,我从没觉得女生比男生差。’……”
他想起自己上学期那句气话,仿佛一语成谶,十分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