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笋年光 第82章

郑子粤探出头期期艾艾地问他,“学长,梁阁女朋友是什么人呀?”

祝余自若地看着纸张,眼都没抬,“不知道,他很少和我说这些。”

这都不说?男生之间都不讨论女朋友吗?

“那你们平时说什么?”

祝余说,学习。

郑子粤几乎被他身上学霸的光芒度化了,呐呐应声,“哦。”

她手撑在桌上,脚在桌下踢来踢去,带着些小女生旖旎的畅想,还有玩梗般的戏谑,“我觉得梁阁女朋友一定是那种甜妹,很甜很会撒娇的那种。梁阁就是那种冷冷的很酷,原生家庭缺少温暖,不幸福,然后被她救赎,甜化了是不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笑……”

可祝余翻页的手停了一瞬,仿佛不赞同地说,“他比较甜吧?”

谁?梁阁吗?

正思量着,祝余忽然指着长桌上几大箱书问,“剑哥上次是不是说这些要搬到活动室去?”

她如梦初醒,脸色发苦,“啊,对,他们怎么没搬过去,怎么办学长?等他们来搬,还是我们搬过去啊?”

“没事,你不用搬。”祝余出了储存室,早上天色有些阴,铅云散去,天光又明透起来,楼外的香樟蓊蓊郁郁,他扶着走廊栏杆,探出半身朝楼下球场喊,“艾山,梁阁,上来一下!”

她怔了一下,什么?艾山和梁阁?

叫校篮队长和梁阁来搬书吗?

楼梯上就响起男孩子错落的脚步声,她看见梁阁轻捷地跑上来,高高的个子,稍稍偏着头,有一点点懊恼,“第一个不应该叫我吗?”

第九十三章 (上) 恶心

艾山搬着一箱子书,自认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地跟着他们往办公楼去。一道的有个刚升高二的圆脸小学妹,挺害羞又挺活泼一小姑娘,红着脸蛋叽叽喳喳,这边探头说说话那边也笑一笑,雨露均沾,还180度仰头看艾山,“学长你好高。”

祝余偶尔会笑着应和她,梁阁抱着箱子沉默地走在一侧,目光不定,安静却不安分,一路上望树望鸟望草,和祝余一左一右隔开走着。

高三开学后他们明显收敛许多,在学校几乎没有过于亲密的互动,平时说话都很少对上眼神,这趟搬运除却上楼时梁阁轻描淡写说了那句€€死人的好似争宠的话,再没出过声。

这段关系确实遮掩得小心翼翼,毕竟梁阁在NOI领奖台上语出惊人,学校也传得风风雨雨,高三这种关键时期不容出岔子。

艾山作为知情人,真切见证过他们热恋期的腻乎,暑假旅游时他看着他们俩正儿八经讨论一个物理题,你来我往,气氛非常正经“学术”,突然梁阁举起手,是的举手,说,“我想接吻。”

然后他们就在他悚然的目光中接吻了,亲完才记起他也在,祝余的脸登时红到脖根,一双眼睛羞得水雾€€€€。

艾山惶惶然在桌上找了粒脏东西,放进自己眼睛里,演技拙劣又善解人意地揉着眼睛往外去,“啊呀,我眼睛里进东西了。”

现在这样正好。

他们放了箱子,下楼回教室。

楼梯上没有人,梁阁率先下楼,手指朝身后弯了弯,招小狗似的,祝余立刻弯着眼睛跑上去,手悄悄塞进梁阁掌心,握住了。

艾山站在后面,妈的。

中秋放假前鹿鸣高三摸底考,当晚成绩发在班群,这是祝余第四次拿第二,他暂时还没有觉得高三课业多繁重,反而好像找到了学习的关窍,有种豁然开朗般的轻松。

群里除了膜霸榜第一的姚郡外,也起哄祝余“又是第二”,祝余没觉得第二有什么不好,他认为已经足够优秀了。

他的好强并不是一定要当第一,他只是要进入到优异的那个行列。他要成绩好也不是一定要拿第一名,想长高也不是非要比艾山还高,以前有人和他说文徵明的字是三流的字,上不了什么台面,他也没有挖空心思去临所谓顶尖的名家,他觉得文徵明足够好了,他喜欢。

国庆假期间三校有个联合交流讲座,地点设在附中,高三前五十名参加。

当天下了雨,一场秋雨一场寒,雨下得大风刮得更猛,路上行人的伞都被风吹地翻过来,姚郡从A大的地铁站出来,湿淋淋到了附中,鞋都泡了水。

姚郡在班上几乎是不处理人际关系的,但好在她们班非常友爱团结,她一进阶梯教室,钟清宁就抬起只手温柔地招呼她,“姚郡,这里。”

女孩子们在抱怨今天的雨,“我想让我爸爸把我送进学校的,附中不让进,雨好大。”

“我差点被风刮走。”

姚郡应和了一句,“我也是。”

旁边就响起男生讥讽的笑声,称得上阴阳怪气,“你也是?”

姚郡偏头看了那人一眼,收回视线,没有理会。

可男生不停,声音大起来,“什么风能把你吹走啊?”

姚郡仍然不搭理。

她身形体重都算不上瘦,但她全副心思投在学习上,成绩太霸道,也没人会和她说这些。

“我问你什么风能把你吹走?龙卷风吗?”

姚郡抄起桌上的书就扔在他脸上,男生被打中鼻子,气恼不过,手拍在桌上“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同时,姚郡身后的梁阁和霍青山霍然起身,两个猛高的男孩子居高临下地觑着他,霍青山笑起来,“要打架?”

整个阶梯教室三个学校的目光都聚过来。

祝余匆匆挤过去,对方是个讼言的男生,和祝余差不多高,戴副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挺白净,祝余问他,“有什么事吗?”

男生一副愤懑的样子,也自知失态,撇开视线,眉毛不是眉毛地说,“开个玩笑。”

“那有人笑吗?”

男生不说话。

祝余看着他,又腼腆地笑起来,“有的人走到哪都有人笑,有的人只有‘走了’,大家才会笑。”

“你!”

男生身边的同学连忙把他拉下来坐着,他们都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发疯了,刚才拉都拉不住,也觉得他嘴贱又理亏,歉疚地朝这边说,“对不起啊,他突然间狂犬病了,乱咬人,他就是狗,对不起对不起。”

男生仍然气哼哼的样子,“干嘛给她道歉!”他瞪姚郡一眼,眼角耷拉下去,极小声嘟哝,“一见我就打我。”

姚郡视线在梁阁祝余还有霍青山身上绕了一圈,说,“谢谢。”

“没事郡哥,都是我该做的。”祝余急忙说,又殷切地抿着嘴小小笑了下,“我的荣幸。”

霍青山笑得打跌,揽着祝余,“你原来是个狗腿子啊?”

讲座之后,他们在附中校园里闲逛,广玉兰尽数谢了,附中不如夏天时漂亮,梁阁也问,“那么崇拜她?”

还我的荣幸。

祝余也有些脸热,“她全校第一。”

还从高一进来就一直第一,强悍得不可思议。

梁阁眼珠稍稍往上抬,看起来很拽,“我全国第一。”

“那我忘记说了。”祝余好笑地说,安抚他,“和你谈恋爱,是我的荣幸。”

旁边球场有人叫,“诶,球!”

篮球飞快砸过来,梁阁伸手挡了一下,男生追着跑过来,搂住球说了句谢了就要走,又突然停住。

应该是个田径生,还穿着田径训练服,腿部肌肉发达,晒得有些黑,盯着他看了半晌,“祝余?”

祝余惊疑地看着他。

男孩子咧开嘴不拘小节地笑,“不记得我了?我郭耀啊,初中我老跟着傅骧一块玩。”

祝余神情霎时消失殆尽。

“对了,你知道傅……”

祝余生冷地截过去,“不知道。”

他现在听到这个名字,除了那股阴冷的恶寒,手上还隐隐有种黏腻腻的温热感。

郭耀的视线在梁阁身上悄悄绕了几绕,低头挠后脑勺,“你都不知道,他们家是出事了对吧,他去哪了到底……”

梁阁敛起眉,他不喜欢祝余和人说他不知道的事,“谁?”

祝余说,“不认识。”又切齿说,“神经病。”

他下午回到家,整个人烦躁得要命,今天下了一天雨,林爱贞没出去摆摊,正在家里打扫卫生,他进门时看见林爱贞把卧室里那包东西拖出来了,从搬过来起就没打开过,全是他爸的东西。

林爱贞正在看相册,见到他回来才如梦初醒般草草抹了把眼睛,飞快翻了几页,掩饰说,“满满,你来看你毕业照。”

祝余怔了怔走过去,是他初中的毕业照,集体照五六十个人,祝余站在第二排中间,冷漠地盯着镜头。毕业照有两张,第一张是正式的,第二张活泼一些,很多人都和好朋友一起做了搞怪亲昵的动作,只有祝余还是那样冷漠地盯着镜头。

林爱贞问,“满满怎么一个人?是不是和好朋友站太远了?”

他那时候根本没有好朋友,祝余没有说话。

“你小学那个玩得好的小朋友呢?你们不是一个班吗?”她视线梭巡,一下瞄到右上角的傅骧,“在这呢,太高了站不到一块儿去是吧?”

祝余像吞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眉头拧得死紧,他说,“我们关系不好。”

“怎么关系不好了?你们小学不还一起照过相吗?”她飞快翻了几页,真找到一张,抽出来给祝余,“你看看。”

是夏天照的,枝叶绿得很盛,那时候祝余才十来岁,很小,天真稚气地笑着,比了个剪刀手,傅骧站在他后面,下颌抬着,也有个不咸不淡的笑。

林爱贞纳闷,“初一不也挺好的吗?我记得他有一次还骑车送你回来,山地车又载不了人,你就踩在后轮旁边这么站回来的,吓死我了。你还一路揪着人家耳朵,把他耳朵揪得通红的。”

祝余假意笑着把照片接过来,指着另一张照片问他妈是什么时候拍的,林爱贞的注意力又被引过去。

他背在身后的手捏着照片撕扯,过了塑没那么容易撕毁,等他妈走了他就剪掉,烧掉,扔掉,再也不要看见。

恶心。

第九十三章 (下) 小猪

祝成礼在祝余小学三年级时花大力气让他插班到一个师资优越的实验小学,他对陌生的新环境十分恐惧,怯弱地站在讲台作自我介绍,时不时看看走廊外的爸爸。

但祝成礼很快就走了,祝余需要一个人面对新班级新同学,他被老师安置在一个靠墙的空位置,同桌是个很顽皮活泼的男生。

林爱贞从小不怎么让祝余吃零食,他拘谨地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大橘子殷切又害羞地问同桌吃不吃。

同桌大笑,“我知道这是粑粑柑,粑粑哈哈哈哈……”

祝余不矜不伐地告诉他,“我爸爸说它的学名叫春见,春见柑橘,就是春天见。”

同桌并不感兴趣,跑出去玩了,祝余有些气馁,没什么孩子还在教室了。他沮丧地环顾一圈,才发觉后面坐着个不声不响的男孩子,黑眉凤眼精致得不像真人,没什么表情地睇着他。

祝余鼓起勇气问他,“你吃吗?”

男孩子懒洋洋地打量他一眼,指着橘子上面那层筋络,带着种天生的养尊处优,“我不吃这些白的。”

祝余那时候还是乖纯的孩子,听了居然真的给他撕起来。

男孩子撑着头看他服务,来了兴头似的,“之前坐你这个座位的人叫张子钰,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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