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火 第94章

时涵朝他浅笑,“知道了。”

然后扭头,刻意望着苏怀:“今晚可以随便吃了,我表舅舅请客。”

一行人震惊:还真是表舅舅?

可是除了几个不问世事的工作人员,导演那拨人,苏怀那拨人,哪个是不认识杜山阑的?骆希涵是骆星遥的亲弟弟,怎么能变成杜山阑的表外甥?

所有人腹诽,但没有一个敢讲明出来。

前头的人都快走完了,苏怀才敢抬起头,越过人影缝隙,找到最前面一高一矮两道背影。

拳头在不知觉间握得如此紧,十根指骨挤在一起发抖。

帮着撒谎帮着演表舅舅,还帮忙整理帽子,动作那么自然……那还是他印象中的杜山阑吗?

那是高高在上的神,不肯低头看看他的爱,也绝不会低头接受别人的爱,这才是杜山阑!

他不敢置信地张大眼,他看到时涵抬起手,接过杜山阑手里的花,随着两人行走的步伐,雪白圣洁的花朵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摇。

时涵在这时不经意地回头,眼角注视着他,闪过一缕轻笑。

这是反击,才刚开始。

第85章 表舅舅叫得开心吗

夜风往时涵脸上吹拂,带来身侧男人的气息,夹杂轻淡茶花香。

杜山阑手里拿的,是一束包扎精致的白茶花,相比它的芬芳美丽,时涵更惊讶于它出现的时节。

他不由得发问:“你从哪里找来的?上回为了给你送一朵,我回打过工的酒吧拜托了老板娘才弄到。”

杜山阑举了手过来,洁白茶花到了时涵面前,香味顿时扑鼻而来。

“有那么难吗?”他一脸理所当然,明明是给心爱的人送花,语气却跟赏赐东西似的,“拿去。”

时涵斜斜眼睛,心里欢欣,不跟他计较,仍是双手捧过来,放到鼻尖下深嗅。

花瓣掩映里,他欣喜弯唇,“谢谢表舅舅。”

杜山阑脸黑了黑。

话音传去后面,走在斜方不远处的导演笑着插话:“这花跟希涵真配,杜……额,你表舅舅可真会挑!”

导演是个明白人,明白得稍微有些过头。

时涵抿着浅笑回头,眼尾在花簇里勾成迷人弧线,“表舅舅的眼光向来不错的,无论挑花还是挑人。”

这话说的,大多数人没听明白。

导演含糊点头,靠笑声糊弄过去,跟在最后头的苏怀却是领悟到了。

这是专门说给他听的。

他冷冷低下头去,避开时涵那束意味不明的目光,刚巧也错过杜山阑回头那一眼。

一缕暗光沉在杜山阑眼底,略冷,略狠,没人明白什么意思。

拍摄基地同时也是景区,周遭美食街众多,还有大片颇具名气的网红夜市,一片花花绿绿的灯光闪烁,老远听见热闹非凡。

杜山阑极少出现在这些场合,他离人间烟火味,确实有那么几分距离。

这是他与时涵最为不同的地方,时涵讨厌一个人呆着,讨厌到宁肯委屈自己和挤学校宿舍,也不愿意搬去公司公寓自己住,他虽然可以忍受孤独的时光,但不代表内心喜欢孤独。

很少有人真的喜欢孤独,他想杜山阑也不会,每个人在出生时,都具备亲近人的本能,只是其中有很多很多不幸的人,他们伸手想牵住的人,狠狠推开了他们。

他捧着收到的白茶花,欢欣鼓舞地扭头说:“表舅舅,很少来这种地方吧。”

杜山阑眉宇不自禁地皱拢,似乎不习惯这里的吵闹,也似乎因为一而再再而三的称呼。

他还是配合地点了头,顺带一句解释:“有些吵。”

时涵想伸手挽住他,却又想到刚才当着众人撒过的谎,无奈,忍住了贴近的冲动,出声安慰说:

“放心,我们只是路过,他们说的那家店还是很安静的。”

杜山阑略略叹气,非常自然地把他拉到身边,躲过一辆送外卖的电动车,“无所谓,你喜欢的话,一会儿带你来逛逛。”

时涵眼睛亮起来,“真的?”

杜山阑点头,“当然。”

那就这样说定了。

不知有意无意,苏怀一行人落在两人身后很远,看着前方并排而行的两人,苏怀一脸阴沉。

今晚所见所闻,对他来说,是在太不可思议。

他的预料中,无非是因为时涵有几分美色,试问几个男人能抵挡住极致美色?杜山阑也不例外,况且那人一看便是富有心机的,两个人充其量就是肉体物质的交易关系,不可能再深了。

他想象中两个人相处的场景,一个像皇帝被供奉,一个像妃子卖娇媚,怎么可能是眼前这副日常亲昵的场景?

他怎么敢相信!

穿过熙攘的夜市,周遭逐渐安静下来,如时涵所说,烤肉店一点也不吵。

因为邻近影视基地,这里的环境专为聚餐团建打造,大圆桌子能容纳起码二三十人,不过那桌子宽得太夸张,时涵选了楼下小桌,五六人一桌分开来坐,炭火烧起来,气氛更加融洽。

第一轮菜上来,他暂时搁下杜山阑,带着小方去其他桌上喝了杯酒,诚恳地为迟到道歉。

先前抱怨过他的摄像大哥忙不迭站起来,一个劲儿地说他太客气,顺带夸他几句演技好,仰头把酒闷了。

这些个工作人员,也算跟着导演走南闯北一二十年,没谁刻意埋些个坏心肠,不过是谁对他们好,他们替谁说几句好话罢了。

喝完一圈回来,锅里的肉还没下,全部齐齐整整码在盘子里。

这桌除了杜山阑,还有正副两位导演,主演老师们下工早,没赶上,苏怀成了咖位最高那个,赫然坐在杜山阑正对面。

苏怀还是夹着头,看不出来表情心情,杜山阑把他当空气,习以为常等着人来伺候,乍这么一看,别说过往私情,任谁都会觉得两个人完全不认识。

时涵让小方过去倒酒,自己也拿起酒瓶,把杜山阑面前那杯满上。

杜山阑脸色微微地差,眼神光锐利,无声质问:当着我面喝酒,胆子越来越大了?

时涵望他身旁坐下,脸上很捧场地笑着,手却伸过去,摸索到他宽厚的掌心,曲了指尖写到:就一次。

杜山阑冷嗤,顺势抓住他的手,惩罚似的在掌心用力一捏。

时涵挤眉弄眼,刚巧小方拿着酒瓶走到苏怀的位置,弯腰要给苏怀倒酒,苏怀抬起脑袋来,就看到他这副神色。

冷色在脸上聚集,他装模作样向小方说了句谢谢,端起酒杯来,“希涵,我敬你一杯。”

然而话说完,杜山阑冷飕飕地看过来。

苏怀吓了一跳,以为他要干什么,却只听到他说:“有人敬你酒。”

时涵挣脱不开他的手,被他掐得难受,脸上笑容微微地扭曲:“我、我以茶代酒……”

苏怀自然看懂了他们在干什么。

又是一把刀,插到心口上。

难得他没说什么,十分好说话地点头:“当然可以,明天还要拍戏,少喝一点。”

时涵终于挣脱了手,一顿无声挣扎,脸上冒出两团红潮,分不清是因为用力,还是酒劲儿这么快上来了。

他端来盘子,夹了肉下锅,滋啦响声窜起,缠着一股白森森的油烟。

杜山阑盯他几秒,暗自叹声气,伸手过去:“给我。”

时涵一呆,没懂要给他什么,下一秒,手里的盘子和夹子被夺走了。

杜山阑一身整齐贴合的昂贵西装,袖口别着贝壳白的手工袖扣,手腕戴着价值不菲的金属手表,一切一切,衬得那双手金贵优雅,却在滋啦油烟里烤肉。

违和感迎面扑来,桌上几人都呆了呆。

不过,他对火候的控制,出乎意料地娴熟,他把烤好的肉片通通夹到时涵面前的碟子里,嘴里冷冷说:“趁热吃。”

明白人导演恰合时宜地插嘴:“希涵,你表舅舅对你真体贴。”

时涵闻声抬头,唇边滑出诧异微笑,“我也觉得……”他看向杜山阑,笑容深下去几分,“表舅舅对我向来都很好,不过给我烤肉吃,也是第一次。”

杜山阑微不可见地撇嘴,“少说话,肉凉了口感会变差。”

时涵听话地点头,夹起来吃进嘴里,待咀嚼吞咽下去,他望望桌上,对着苏怀说:“苏老师,你怎么还不吃?东西不合口味吗?”

苏怀埋着脑袋不动,不知在发什么呆,听见,猛然回过神,“我、我……”

时涵轻笑,忽然扭头,“表舅舅,你怎么只给我烤肉,苏老师呢?”

冷不丁的,杜山阑皱起眉头。

苏怀连忙想说不用,时涵却不给说话的机会:“哦抱歉,差点忘了,苏老师可是表舅舅的前男友。”

这话一出口,桌上彻底地安静下来。

大家面面相觑,不确定自己刚才听见了什么。

杜山阑冷飕飕地眯起眼睛,“他是我前男友?你从哪里听来的?”

时涵张口便来:“苏老师自己说的啊。”

苏怀脸色煞白。

满桌子视线聚在他身上,他僵硬挤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希涵,我没有这么说过吧?”

时涵无辜道:“你老跑来跟我说你们以前怎么怎么样,那意思,不就是在说你是他前男友?难道我理解能力有问题?”

苏怀满头冷汗,“当、当然没有问题……可能是我表达不清楚,当着你表舅舅的面呢,可不要瞎说话。”

时涵疑惑皱眉。

这副反应,完完全全在他预料之外,不像是有过暧昧关系,倒像被教训过似的。

静寂中,锅里的肉烤好了,杜山阑用筷子夹起,面无表情地放到时涵碟中。

他嘴里幽幽吐出:“小孩子家,乱打听大人的八卦,怕不怕打屁股?”

时涵脸上一烫,眨眼的动作变得呆滞。

“可……”可如果不是,苏怀干嘛成天到晚跑来面前说些有的没的?

时涵放下筷子,一脸歉意地起身:“那可能真是我误会了,你们先吃,我去下洗手间。”

去洗手间,无论何时何地,最方便的离席借口。

时涵心里一团乱,这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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